37 突圍
蘇離見狀,沒再跟霍白說下去。他回頭看莫歡雪,柔聲催促:“師姐,快把碗裏的東西喝了,雖然有點惡心,但能幫你減輕痛苦。”
莫歡雪看了蘇離好一會兒,嘆了口氣,端起碗一口喝掉了剩下的血,又聽蘇離道:“我的血不能幫你們完全清除掉毒素,不過接下來你們只要用靈力把殘毒逼出來,相信很快就可以恢複正常。這附近不太安全,你們要多加小心,運功的時候,讓賀蘭幫你們護法。”說着,他拾起一塊石子丢過去,把賀蘭缺砸醒,“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聽着,大師兄和師姐運功逼毒的期間,你要負責保護好他們。”
賀蘭缺從地上坐起來,捂着紅腫的額頭,又驚又怒地瞅着蘇離,一臉憋屈。
“阿離。”莫歡雪道,“我和大師兄的身體一旦恢複,立刻就會去找你。你帶着霍師兄,真以為逃得掉嗎?不如,你把他跟我們一起放了,我們會幫你在掌門面前求情,讓他……”
“師姐。”蘇離打斷她的話,搖了搖頭,“你人美心善,真是個好姑娘。不知将來誰有這個福氣,能成為你的道侶。”
“咳咳咳!”郎軒掙紮着醒過來,吐出一嘴鐵鏽味的口水,怒道,“蘇離!你他媽給我離阿雪遠一點!”
他只不過誇了莫歡雪一句,郎軒立馬惱羞成怒,不由得笑了。他站起身,拍拍手道:“該走了。”
即便霍白一萬個不情願,奈何為攝魂香和傀儡線所控,只能順從地起身,跟在蘇離身邊。莫歡雪想阻攔,然而手軟腳軟,根本使不上勁,只得道:“阿離,我知道蘇藥郎死了,你心裏有恨,但你要分清是非對錯。天羅教行事乖張,草菅人命,為正道所不齒,你父親助纣為虐,不得善終。你現在年紀還小,切莫走上你父親的老路。霍師兄為人正直,一直以身作則,教你行正事、修正道,你要是真如自己所言,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現在就把他放了。你心裏清楚,這對你們兩個人都是最好的選擇,阿離,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放開師兄,他是我莫愁山的弟子,不應該成為你的傀儡!”
“師姐,你現在來跟我論正邪就沒意思了,我只知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蘇離緩緩走到霍白身後,探出一指托了托他的下巴,用近乎迷戀的語氣道,“至于霍白師兄,他對我這麽好,我得好好報答他,怎麽舍得放他走?”
郎軒啐了一口,嫌惡道:“你太惡心了!霍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郎軒,你再這樣說,我就生氣了。“蘇離收斂了表情,手指微動,在霍白耳邊道,“師兄,我們走。”
他在前霍白在後,背對着郎軒等人離開,所以沒有注意到莫歡雪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原本還有氣無力的三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一躍而起。郎軒搶攻,一掌拍向蘇離後背,莫歡雪和賀蘭缺則去解救霍白。
蘇離聽到掌風,回頭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其實只要他稍稍改變站位就可以讓霍白替自己挨郎軒一擊,但他選擇的是把霍白往身後拉,躲開了莫歡雪和賀蘭缺兩人,而他本人也結結實實被郎軒擊中胸口,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一口鮮血噴出。
郎軒表情猙獰,眼神滿含嗜血的欲/望。他們幾個跟蘇離相處的時間不短,知道他修為底子一般,若沒有傀儡和攝魂香之類的倚仗,是可以輕松拿下的。蘇離為了控制霍白的神識,這一個月來耗費了不少精神,身心疲憊,所以才會讓他們服下軟筋散,方便控制。如今他們的體力有所恢複,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郎軒一擊得手,正欲拿下蘇離,不料蘇離忽然從腰間拔出一把軟劍,森然的劍氣散開,将三人逼退。郎軒三人身體尚未恢複,能調用的靈力少之又少,沒有及時防禦,竟被劍氣境的蘇離劃傷。
“住手。”霍白突然出聲,他的身體無法動彈,只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但他的話很明确是對蘇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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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不準傷害同門。”
朱顏劍如一條粉色的絲帶在他手裏握着,嬌豔的劍身反射出蘇離冷酷的表情,他不疾不徐道:“是他們先動手的。”
“呵。”郎軒朝另外兩人示意,“這人手握殺器,今天要是放跑了他,遲早會變成一大禍害。”
莫歡雪和賀蘭缺點頭,打算拼死一站,要将蘇離留在這裏。
“大師兄!”霍白道,“你們身上有傷,不宜妄動靈力。莫愁山已經少了一位峰主,掌門的親傳弟子不能再出意外。你們不要管我了,先回山裏。”
“霍師兄!”莫歡雪急切道,“我們不知道阿離要将你帶去哪裏,萬一以後再也找不到你怎麽辦?”
“先解決那個瘋瘋癫癫的蘇夜,不要讓他再繼續殺害兩大仙門的人。”霍白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不用擔心。”
“不行!”郎軒斷然拒絕,“蘇離殺害我們師父,我絕不可能放過他!他現在受了傷,我們三個一起上,不信弄不死他!”
“大師兄!蘇離還有底牌,你們這樣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霍白還想再勸,蘇離突然輕笑了一下,上前貼近霍白,竟将朱顏劍塞進了他的手裏。
另外三人齊齊一怔。
“師兄。”蘇離對着霍白的耳朵眼吹氣,輕聲道,“你要是擔心我們兩敗俱傷,不如幫我一把。”
說罷,他後退一步,雙手緩緩伸開,露出指間戴着的十枚戒指。每一枚戒指都連着數根近乎透明的傀儡線,而線的那一頭,就連着霍白的身體。随着他的動作,霍白不由自主地擡起手臂,做出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無比熟悉的動作,莫愁山劍法的起手式。
“阿離!”莫歡雪臉色略顯蒼白,怒道,“你到底把師兄當成了什麽?他不是你的玩物!”
“誰說師兄是我的玩物了?”蘇離冷冷道,“師兄永遠都是我師兄,現在有人要殺我,他當然要保護我了。”
話音剛落,蘇離牽動傀儡線,霍白一劍揮出,強悍的劍意立即朝另外三人沖去。郎軒随口撿了跟斷木,堪堪抵住霍白的攻擊。莫歡雪見狀,迅速折了根枯枝,和郎軒聯手對付霍白。
霍白修為深厚,雖然礙于靈脈的問題輸出不了多少靈力,但仍舊比中了軟筋散的他們要強很多。蘇離身法鬼魅,和□□控的霍白配合得十分默契,攻擊往往出其不意。郎軒和莫歡雪聯手,只能勉強跟他們打了個平局。賀蘭缺不擅近身戰,每一張符紙都丢得心驚膽戰,并沒有幫上多少忙。
郎軒怒了:“賀蘭!你親生父親被殺了,現在仇人就在眼前,你畏畏縮縮得幹什麽?!”
“哈哈。”蘇離大笑,“賀蘭入門沒幾天,你別拿什麽血脈親情脅迫人家。賀蘭,你跟着脾氣暴躁的大師兄,以後有苦頭吃了。”
霍白再次逼退三人,蘇離的話剛好說完,見好就收,帶着霍白揚長而去。郎軒等人追趕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兩個消失。
蘇離一離開篝火營地,立即帶着霍白直奔西邊的沙漠。這裏的氣候無比幹旱,漫天黃沙無邊無盡,從來沒有人到達過沙漠的另一頭。傳說這裏是世界的盡頭,但沒有人能驗證真假。
蘇離站在空曠的沙地上,擡頭望着蒼茫的天幕,嘴裏不知在默念着什麽。半晌,他表情和緩,對霍白道:“師兄,接下來就靠你了。”
霍白不明白他的意思,蘇離已經牽動他那只握劍的手,朝天空的某一處揮去。磅礴的靈力狠狠沖向了天空,就像泥牛入海,了無聲息。蘇離連續數十次讓霍白往同一個方向揮劍,饒是霍白靈力再深厚,也被他消耗得差不多。
靈力流失,嚴寒之力立即占據了霍白的靈脈。蘇離發現他面色發青,身體輕輕顫抖,顯然十分痛苦。他伸手撫上霍白的胸膛,觸手只覺十分冰冷,忙道:“師兄辛苦了。”
霍白看着他那只手,劍眉擰成川字,臉色十分難看。蘇離知他嫌棄自己,無所謂地笑笑,接過朱顏劍,讓霍白往後站了站,然後運功,再次揮劍!
“轟!”
靈力沖上天空,瞬間消失。蘇離卻像根本不在乎似的,靜心凝神,積蓄力量之後再次揮劍。他的靈力遠不及霍白深厚和強悍,如此反複幾次,已感到精疲力竭。
“上次感覺沒這麽難呀……”蘇離喃喃自語,估算了剩餘靈力之後,他最後揮出一劍。
就在他因靈力耗盡而松懈的時候,霍白神識反攻,掙脫了攝魂香的控制。蘇離只覺精神一松,霍白已從他的神識世界消失。幾乎在同一時刻,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一股強大的力量将他一條胳膊擰斷!
“轟轟轟——”
面前的天空突然裂開一個角,巨大的陰影從裏頭洩出。霍白正要劈手奪過蘇離手中的劍,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來臨,動作稍稍停滞,反被蘇離揪着從那個缺口處竄了進去。
和那個黑色的圓形物體擦身而過,霍白聞到了濃濃的鐵鏽味道。他赫然發現,那竟然是一個幾乎有兩人合抱大小的圓形鐵球,鐵球下面安了四根鐵柱,兩根是斜指左右,兩根筆直向下,向下的那兩根正交錯邁步,往沙漠裏走去。
這個形狀,似乎像一個“人”。
霍白被蘇離揪着從鐵球高高的雙腿間竄過,感覺到一股異常的熱浪撲面而來,還有那種鐵鏽的味道,幾乎充斥了整個鼻腔。被蘇離帶着快速奔跑的時候,他微微側頭,首先看到了一座伫立在昏暗天空下的火山。山體大部分呈黑色,山腰以上的地方一片赤紅,甚至可以看見火山口蠕動的岩漿。
那種灼人的熱氣正是來自那座火山。火山腳下,是一片黑色的地面,到處坑坑窪窪。這是由無數鐵礦、鐵器和各種奇形怪狀的鐵傀儡組成的世界。在這片鐵海的盡頭,有一扇連通了天與地的巨大銅門,神秘、莊嚴又充滿威懾。霍白隐約看到銅門腳下有一些蠕動的人影,和那扇門相比,人顯得如此渺小。
蘇離怎麽會帶他來到這樣一個地方?!
霍白心神俱驚,抓住蘇離那只揪着自己的手,膝蓋狠狠撞向他的腰。蘇離吃痛,重重跪在地上,霍白奪過他手裏的朱顏劍,橫在了他喉嚨前。
“噓。”蘇離根本不在乎正被霍白脅迫,大膽伸手去拽對方的衣服,想把他拉下來。白皙的脖子碰到鋒利的劍刃,滲出了刺目的血珠。霍白心下駭然,只得順勢單膝跪地,将劍鋒拿遠了一點。
“咚咚咚。”
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霍白循聲望去,只見他們剛才進來的缺口裏,一列鐵球和鐵柱組成的“人”正往外面的沙漠而去。
“看看到底是誰在外面搗亂!”人類的聲音從鐵球裏傳出來,顯得低沉且詭異。
“正好最近勞工不夠了,去外面抓幾個回來!”
五六個鐵球衛士排隊去到了外面的沙漠,缺口合上,這個世界和沙漠的連接處變成了一片水域。看上去像是沒有盡頭的水域圍繞着這片鐵海,實際上,有水的地方就是鐵海的盡頭。
霍白知道,蘇離将他帶進了一個小世界。他的腦海裏充滿了無數疑惑和驚詫,忽聽蘇離輕聲喚他:“師兄。”
冰冷的刺痛出現在身體各處,朱顏劍從手裏掉落,霍白的身體軟軟倒在地上,正好看見蘇離那雙澄澈的眸子,冷靜且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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