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趙恒煦站在宮門內借着大門的遮掩看着外面的景象,好不熱鬧啊,因為加了流刑的規定,大多數人家還是決定過來贖人的,但極少數人家願意奉上兩千兩銀子免了板子,那王禦史家的公子正被扒了褲子按在長凳上打板子呢,細皮嫩肉的小公子哪裏受過這種苦楚,疼得吱哇亂叫,要不是手腳被摁着,早就掙紮着逃跑了。

“爹啊,爹啊,兒子要死啦,哇啊啊,啊啊……”

王大人一臉灰敗的聽着小三郎朗的讀着兒子三個多月來逛花街的事跡,每一個字都在打他的臉。

杖刑是一個一個人來的,每打一個都要将其逛花街的記錄一一讀出來,那條長凳大家都覺得眼熟,眼前血腥的一幕再次浮現,就連行刑的人也是如此熟悉。凡是見過那場杖打的人,都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如此艱難,那血肉模糊的肉體是每一個人的噩夢。

“可惜了。”趙恒煦心中無奈的嘆息,怎麽就不交銀子呢,破財消災啊,國庫也可以緩解一二,都是些不長眼力見兒的。“不看了,去地牢。郝仁盯着這裏,記下各家的反應。”

“喏。”

武善終和郝仁同時應諾是,郝仁在這兒維持秩序,但錦衣衛人手還少,還需要禦林軍幫忙才算是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不得不感嘆,掖庭殿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它有一個巨大的地下牢籠,這才算是真正的天牢。監牢用厚重的青石做阻隔,門房的欄杆用的可是最好的精鐵,沒有窗戶,日日夜夜點着火把,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上輩子趙恒煦就是把趙奕旃關在這裏,沒有人和趙奕旃說話,不會有人将火把熄滅,趙奕旃不到半年就瘋了,即使瘋了趙恒煦也沒有把趙奕旃放出去。

地牢很幹淨,基本上沒有異味,厚重的石牆連只老鼠、蟑螂都不高興到這裏來。鄧修吉被關在最靠外的一間裏,這是個沒有骨氣的,刑都沒有上呢,就竹筒倒豆子的把能知道的都說了,包括他六歲的時候在他大哥的茶杯裏吐了口唾沫的事情都毫不保留。

就是可惜了,牽涉到的人裏面竟然沒有趙奕旃,趙恒煦看着手中的供詞,一字一句都可以要鄧家人的性命,至于趙奕旃就讓他再歡快一段時間吧,短時間的根治毒瘤只是表面的,內裏的腐化只有通過慢藥才能夠全都鏟除。

“做的很好。”趙恒煦誇獎。

“謝陛下,但是屬下不敢當,都沒有做什麽,只是舉着沾了鹽水的鞭子揮了幾下,他就吓得尿了褲子,還沒有問就什麽都說了。”武善終照實說,他還把錦衣衛新弄的刑具都搬了出來,準備在鄧修吉身上好好試試,那什麽血蒺藜啊、燒紅的釘板啊,都還沒有試過效果呢!

趙恒煦嗤笑,把供詞往武善終懷中一扔,“和梁偉庭組織人手,等朕命令一下,就控制住供詞中提到的官宦世家,特別是衛國公府,哦,還有安武侯府,啧啧,怎麽就沒有提到呢,随便按上一個罪名圍上一兩天,好好招待他們,知道嗎?”

“喏。”武善終铿锵有力的應諾,眼神中興奮之意漸漸升騰,泛着嗜血的光芒。

——————————————————————

都來了地牢了,不來看看鄧修吉的摸樣,趙恒煦覺得對不住自己,鄧修吉越是愚蠢,鄧家就死得越快,衛國公生了個好兒子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鄧修吉哀求的喊着,一遍又一遍,在明晃晃的火把下,空蕩蕩的石牢內,連聲音都帶着回聲。

聽到動靜,鄧修吉眯着眼擡起頭,眼睛突然大亮,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被武善終一個窩心腳踹出好遠,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有動靜,一張口就是一堆污言穢語,随後哀求的,用着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趙恒煦,“陛下,陛下,我是鄧修吉啊,衛國公的二兒子,皇後的二哥啊,陛下,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做,真的,我是無辜的,這些小人……”擡起胳臂狠狠的指了一下武善終,“陛下您應該好好教訓他們,皇親國戚竟然是他們随意抓的,還打我,陛下,您可要為我主持公道。”

衛國公養的兒子真是不錯,他還以為現在是宣帝時期,鄧家可以權傾朝野的時候嘛,在趙恒煦面前還一口一個我的,找死也不是這麽快的。

趙恒煦垂着眼淡淡的看着鄧修吉,裹着一身顏色惡心扒拉的衣服,身上髒兮兮的,還泛着一股子尿臊味,衛國公有他這樣的兒子真是幸運。

“陛下,咳咳,咳咳。”鄧修吉哀求的高喊了一聲,引得胸口發疼,連咳嗽了好幾下,唾沫星子亂飛,武善終那一腳很有分寸,根本就不會傷到鄧修吉,但也不會讓鄧修吉有多好受。向前挪動着爬了幾下,鄧修吉不放棄的喊着,叫着,“陛下……妹夫,我妹妹可是為您擋的刺客,她是您的皇後,她是為您死的皇後啊,她死的時候還懷着您的孩子,陛下,我可是她的哥哥,您放了我吧,對對,妹夫,我爹是衛國公,沒有我家,您根本就得不到皇位,不看在我那死去妹子的面子上,您看在皇位的面子上,也要放了我,不然……”鄧修吉咧着嘴笑了笑,在亮得刺眼的火把下,格外的猥瑣,神情顯得迷離古怪,眼神渙散,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一聲又一聲的我,一口一個的妹夫,武善終垂着的眼睛看鄧修吉已經是一個死人。

半年前,趙恒煦的軍隊還駐紮在通州商量着下一步的對策的時候,鄧勝派人找上了他,要求聯姻,并且許諾幫助趙恒煦順利奪得皇位。鄧勝不是不想自立為王或者找一個像趙奕旃這樣的傀儡,但是一個只有京城及京城周邊小範圍州縣的皇帝,當了有意思嗎?

趙奕旃仔細考慮過後,同意了衛國公的聯姻要求,決定采用相對來說較溫和的方式入主京城。武力鎮壓固然可以,但是趙恒煦姓趙,京城那可是趙家世代的基業所在,武力并不能完全讓人信服,登上了皇位也會被人诟病,後患無窮,随後,趙恒煦就在匆忙中迎娶了鄧氏素貞。

後來,入主京城,鄧素貞順其自然的成為皇後,在他人眼中溫婉娴靜、才貌雙全、品性端莊的鄧素貞簡直是妻子的典範,但是趙恒煦不喜歡,鄧素貞太假,假得讓人厭惡。呵呵,這麽假惺惺的鄧素貞竟然給他綠帽子戴,想想就惡心,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鄧素貞和趙奕旃究竟是怎麽互通款曲的,在他眼皮底下成就了好事。

趙恒煦眼神一冷,掀起嘴角冷冷一笑,“鄧修吉。”

聲音不大,但就是像把尖刀一樣紮進了鄧修吉混亂的大腦中,整個人一個激靈,瞬間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随着腦袋的清醒,鄧修吉終于想起了自己究竟都胡言亂語了些什麽,一個哆嗦,動作迅速的把自己放跪地上,腦袋砰砰的磕着,“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朕其實很想知道,衛國公商量那麽大的事情,怎麽就叫上了你這麽個蠢貨。”趙恒煦嘲諷的動了動嘴角。

“陛……陛下……下……”鄧修吉抖着聲音,“臣……臣,胡……胡……胡說的,呵呵,呵呵……”幹巴巴的抖着腮幫子笑了兩聲。

“胡說啊,可是你昨晚都畫押了。”趙恒煦啧啧兩聲,他真是欣賞鄧修吉這幅醜惡的嘴臉,讓他仿佛能夠看到趙奕旃的死期,多麽美好。

武善終配合的展開供詞,落款處赫然寫着鄧修吉三個字,還有左右手大拇指的指印,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

巳時初刻,鄧修古終于如願以償的獲得了陛下的召見,進入了禦書房,一進去就看到重之禀貴書案前,心中就是一跳,腿腳一軟也在重之禀身側跪下,“臣,臣。”鄧修古嘴巴哆嗦了兩下,狠狠的握了一下手掌,指甲刺在手心讓他跳得厲害的心稍微穩了穩,“臣鄧修吉參加陛下,陛下萬安。”

鄧修古一進來,就來了個禦前失儀,苦主重之禀默默的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目光,重之禀那也是沉不住氣了,他陳述了一番自己侄子的慘痛遭遇,要求陛下主持公道的時候,陛下沒有吭聲,自己跪下懇求治罪于衛國公家,陛下更是沒有讓他站起,這幾天經歷得太多,耳邊回蕩着妹妹聲嘶力竭的哭聲,重之禀素來穩重謹慎的心也變了。鄙視鄧修古禦前失儀,他自己這番作态又何嘗不是。

趙恒煦冷眼看着底下的兩個人,等鄧修古行了禮,說道:“重相,現在鄧家人來了,你可以把之前對朕說的再說一遍。”

重之禀頓首,“喏。”聲音短促有力,“微臣侄兒包輝從小乖巧懂事,因為體弱,沒有考取功名,但才德之名在臣的家鄉那是衆人皆知的,臣只有這麽一個侄兒,在陛下登基為帝後,便将其與其母,臣的妹妹接進了京城。入京後,侄兒苦讀詩書,時常與京中士子聚會賦詩,也算是博得一些名聲。幾日前,臣可憐的侄兒啊。”說到這兒,重之禀難掩激動的情緒,用衣袖拭了下眼角,發紅的眼眶用力的眨了兩下,布滿絡腮胡子的臉看起來越加的猙獰,他身邊留着山羊胡面皮白淨的鄧修古與他比起來,簡直和只小糠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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