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受傷 好感度六十五

罷工運動開始之後, KBS一系列綜藝節目全部停播，除去必要的早間政治新聞，以及天氣預報還在正常播出外, 甚至連邊拍邊播，處于制作過程中的電視劇也受到了影響。

表志勳知道KBS和MBC聯合在鬧罷工, 但他不知道阿善也參加了，阿善沒告訴他實情，只是說最近KBS最近有些混亂, 需要幫忙的地方很多，所以經常要加班，會回來的晚一些，實際上是和吳局長一起, 和其他參與罷工的職員們, 記者們一起，舉着牌子, 在KBS進行示威活動。

社長高大英和李局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兩人憤怒, 又焦頭爛額，一連好多天都沒出現在KBS本部，但是這天因為仲裁委員會要召開投票表決會議, 相關高層必須要列席參與，即使他們倆想當縮頭烏龜，也沒辦法繼續再裝下去了。

辦公大樓已經完全亂掉了，內部是職員們四處走着, 舉着自拍杆，在Facebook上直播示威的畫面，吶喊着讓高大英下臺的聲音不絕于耳, 加之本身就有放送部出身的專業記者，有條不紊，沉着有力地一一列舉出自從前任政權認命的高大英社長上任後，做出的一系列幹涉行為。

其中包括無理的審查制度，以及無底線削減制作費，不管出演嘉賓多有實力，只要不合社長的心意就不能用，甚至連一首歌，一行字幕都要幹涉，如果不按照吩咐辦，哪怕收視率再高的節目也會被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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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制作費的削減上連有線臺都比不上，以至于每次邀請出演嘉賓，擔當PD甚至都不好意思提及演出費的問題。

還有就是高大英走馬上任之後，KBS原有的高層漸漸都被撤職或者邊緣化，反倒是他同學校的前後輩不斷空降，其中以李局長為首，阻攔公開招募新人，卻總在莫名其妙的時間招募有經驗的PD，生怕原有的PD們攜手抵抗，甚至妨礙制片人們加入工會，以及對女主播們的着裝提出無理要求，經常進行言語上的打擊以及騷擾。

外部是漸漸聚集的其他電視臺記者們，此次KBS和MBC的聯合罷工，聲勢浩大，包括所停播的綜藝節目，無限挑戰，兩天一夜，都是國民度極高的綜藝，有線臺和各家網站都想拿到第一手的畫面和資料，進行采訪，當然其中也不乏被喚醒民主之魂的媒體人們，堅決支持捍衛輿論自由，彙集的車輛和記者們越來越多，把KBS辦公大樓外部圍得水洩不通。

二十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開到KBS本部門口，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李局長從副駕駛下來，沉着冷靜地從車前繞過，走到後排，給高大英打開車門，他彎腰下了車，系好西裝扣子，年近五十，帶着眼鏡，光看長相倒是清瘦儒雅。

兩人現身露面，蜂擁而至的記者們更加起勁，要不是有警衛拉起人牆隔開，只怕他們倆都要被群情激憤的記者們撕碎。

聽到聲音，辦公樓內部一些示威的職員們也跑出來，舉着牌子，高聲吶喊着口號。

“高大英，下臺吧！”

“滾出KBS！”

“高大英，下臺吧！”

“滾出K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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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站在一樓大廳，舉着牌子的手緩緩放下，遠遠看着這一幕。

在警衛的保護下，高大英和李局長一前一後，腳步不停地往KBS本部門口走，裏面是情緒激進的職員們，外面是無數蜂擁的記者，聲音嘈雜，場面一片混亂。

警衛們嘗試推開記者，給高層們劃出一個保護圈，但耽誤無奈記者實在太多，見縫插針，互相推搡着，把話筒怼到高大英嘴邊，快門聲更是響個不停。

“國民們都說是您降低了KBS的信譽度，對此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高大英社長，此次罷工四十七位綜藝PD以及職員們向輿論委員會提出要罷免您的任職，您覺得冤枉嗎？”

“有人批判是您毀了媒體，您認證這個說法嗎？”

無論是高大英還是李局長都低頭，保持着沉默，在警衛們的保護下，往大廳裏面走。

有記者激動地吶喊：“如果不讓記者們提問，國家會完蛋的，你們現在的行為就是在毀掉這個國家！”

警衛粗暴地推搡阻攔着，卻讓記者們情緒更加激動。

兩人加快腳步進了KBS內部，只留身後瘋狂拍攝的記者們。

內部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但好歹還保持着理智，只是舉着牌子示威，并沒有發生暴力沖突。

李局長跟在高大英社長身後，路過吳局長身邊的時候，腳步一頓，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掃向他身後站着的阿善，恨不得用眼神把兩人生吞活剝了。

她沒移開視線，就這樣和李局長對視，唇角微微翹起弧度，似乎在嘲笑他現在的狼狽模樣，是不加掩飾的挑釁。

李局長壓下情緒，沒再看她，跟在社長身後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高大英輕舒了一口氣，臉色不好，聲音低沉：“還有希望嗎？”

李局長微微颔首：“情況很不好，看形勢，投票對我們很不利。”

社長臉色愈發陰沉：“還沒到最後，別說喪氣話，仲裁委員會投票之前，但凡能拉到我們這邊的，盡全力拉過來，每一票都不能放過。”

“利誘也好，威脅也好，無條件拉攏過來。”

“如果這次被免職，就真的結束了。”

李局長表情凝重，點點頭：“您放心，我清楚。”

兩人回到辦公室，有助理整理好的資料送過來，裏面是處于中立态度，以及有可能拉攏過來的職員們名單。

李局長伸手接過，他一頁一頁飛速滑過去，這裏面大多數人，在罷工之初，就已經威逼利誘過一番了，能拉攏過來的，差不多都已經拉攏過來了，實在不為所動的，臨近最終投票，再使什麽招數，估計也不管用了。

他越看，臉色近乎鐵青。

只剩天氣女主播們了，他曾經最瞧不起的一類職員們。

一群腦袋空空的木頭美人，憑借美貌，播報一次，拿十萬韓元的合同工，卻意外地不聽話，反抗，叛逆，現在還跟着那群罷工的狗崽子們，一起胡鬧，真是可笑。

看着資料上阿善的寸照，明眸善睐，妩媚嬌甜，明明長了一副任人擺布的長相，可實際卻完全相反。

李局長看着看着，心頭一陣怒火湧起，将資料狠狠摔在會議桌上：“沒有其他人選了嗎？”

即使是現在這種緊迫的情況，他也不想在阿善面前低頭，明明是他曾經擡擡腳，輕易就可以碾死的螞蟻，像被她看做是人生大事的主播考試，他一句話便可以輕易地讓她落選，但現在情況似乎翻轉了，她手裏的一票，也許可以決定他的命運。

罷工抗議之初，他和社長還以為這群人翻不起什麽浪花，就像幾年前他經歷那場的罷工一樣，什麽都沒被改變，除了罷工期間工會的成員們幾次被檢方逮捕，傳喚，主導罷工的職員們全體被解雇外，高層領導安然無恙，甚至比以前更強硬，更加有底氣拒絕協商，但這次形勢好像确實不一樣了。

助理戰戰兢兢：“李局長，沒有了，所有能調查到，具有投票資格的職員們已經全部都在上面了。”

高大英社長指節在會議桌上扣了扣，看向李局長，聲音低沉，吩咐：“現在是最後一搏的時候，你還有好什麽顧慮的，還端着面子嗎？如果被罷免，我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李局長面色陰沉，緩緩攥緊了手裏的資料，最終低下了頭：“知道，社長，我現在就去。”

天氣主播們被緊急召集到一起開臨時會議，是以新聞局的名義，阿善是第一個到的，沒想到在會議室裏等待着的卻是李局長，見她踩着高跟鞋進來，他站起身來，雙手插兜，緩緩走到阿善面前，也沒藏着掖着，直奔主題。

“柳善，你以為你跟着吳局長這麽胡鬧，能改變什麽嗎？”

阿善雙手疊在胸前，慢條斯理地開口：“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畢竟，我還想通過公開招募的考試，成為新聞主播，長長久久地待在KBS，但是一想到要和您這樣的人一起工作，實在是讓我覺得惡心。”

“所以…只能請您離開了。”

李局長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松開，甚至能看見他太陽穴附近充血，冒出的青筋，他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緩緩開口，利誘：“柳善，你不是一直想成為正式的新聞主播嗎？”

“半個小時後，仲裁委員會議投票的時候，只要你投反對票，我可以幫你，幫你成為KBS的新聞主播。”

“這不是你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

“現在機會就擺在你面前，只要伸手就能抓住。”

阿善勾唇，似乎覺得好笑：“您現在是以什麽身份，什麽立場，在和我做交易？”

“新聞局的局長？”

“高大英社長的走狗？”

“還是讓KBS變成今天這幅模樣的罪人？”

“別搞笑了，半個小時之後，你就什麽都不是了。”

李局長惱羞成怒，聲音惡狠狠的：“柳善，說好話的時候，就別再挑戰我耐性了。”

“你以為你手裏那一票可以決定我的去留嗎？”

“太天真了！”

“你能代表其他天氣主播的想法嗎？”

就在兩人面對面僵持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當然能。”

“她能代表我們，柳善的想法就是我們的想法。”

阿善轉頭，天氣女主播們陸陸續續進來，默契地站在她身後，似乎想給她力量。

大家相視一笑，她回過身，微笑看向李局長，聲音輕飄飄的：“李局長，你還記得嗎？”

“我說過，看看吧，到底誰在KBS待得更久。”

“看樣子，您要先離開了…”

李局長伸手指着她們，氣得直抖：“你們……你們！”

“好，等着看吧！”

“你們會為你今天的決定後悔。”

說着，怒氣沖沖地把腳邊的椅子踹開，臉色陰沉，往外走。

還沒等他走出會議室，突然有個女主播開口叫住了他：“李局長，請等一下。”

他還以為會有什麽轉機，停住腳步，轉身朝她看過來，臉色依然陰沉，很不好看。

她緩緩開口：“我忘了說。”

“您知道嗎？”

“在您這樣的高層手底下工作，真的讓人覺得很惡心。”

“胸要挺，屁股要翹，這種話，我播報天氣的時候，在耳麥裏，聽了無數次！”

“真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說着把手裏拎着的袋子，砸過去，一下砸在他臉上，然後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塑料摩擦聲。

“這是我從服裝組拿來的，既然這麽喜歡的話，您也墊上吧，一會投票結束，挺胸提臀，堂堂正正地離開KBS，就像您每次吩咐我們的那樣。”

李局長臉色白了青，青了白，他沒想到他會受到這樣的屈辱對待，即使是今天被免職，離開KBS，他也沒辦法再按照社長的吩咐，繼續在這裏待下去，向一群曾經被他踩在腳底下的人低頭，

一刻都不行！

他幾乎咬碎了牙，轉身憤然離開。

等他走遠，會議室裏爆發出壓抑又興奮的歡呼，大家團團圍住剛才那個女主播，她性子怯弱，即使自從阿善入職之後，慢慢鼓起勇氣來，有了一些改變，但任誰也沒想到，她今天會這麽勇敢。

“真有你的，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了，做的好！”

“是啊，替我們都出了口惡氣。”

“你也太勇敢了吧，李局長剛才那臉色，感覺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我好怕他動手。”

大家圍着她，七嘴八舌的誇贊。

女主播輕舒了口氣，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們快別誇了，我要吓死了，手心裏都是汗，感覺腿都軟了。”

阿善站在她旁邊，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別害怕，仲裁委員會議投票之後，就都結束了。”

女主播仰頭笑：“柳善，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這麽勇敢。”

就像阿善說的，仲裁委員會議結束後，支持罷免票數居多，由文化振興臨時理事會和KBS股東總會正式發表官方立場，解除了高大英的社長職務，以及相關高層職務，其中就包括李局長。

随即KBS電視臺工會也宣布結束罷工。

高大英，李局長，以及一衆高層離開KBS的時候，職員們因罷工抗議勝利，情緒亢奮，曾經被壓抑，壓榨的情緒積壓太久，此刻一下子都湧上心頭，紛紛圍了上去，警衛阻攔不住，場面一度混亂，糾纏打在一起。

阿善沒想參與進去，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遠些，不成想被身後沖過來的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穿着高跟鞋，沒站穩，腳一下就扭到了，摔在地上，鑽心都疼痛，劇痛難忍，根本站不起來。

她低着頭，視線裏突然出現一只手，寬厚有力，她擡頭看，是一張很熟悉的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阿善把手搭上去，他扶着她起身：“柳善，我送你去醫院吧。”

她問：“你認識我？”

男人笑：“你不記得我了？”

“還真是讓人傷心…”

“之前有一次你出外景，不是采訪我了嗎？”

“而且，你可是我們KBS出了名的美人，怎麽可能不認識。”

阿善一瘸一拐，擡頭對他笑了笑：“啊，是你，我想起來了。”

“那就麻煩你送我去醫院了，現在這種狀況，我一個人可能沒辦法移動。”

場面是實時直播的，這一幕恰好被收進鏡頭裏。

表志勳在家，因為阿善的緣故，很關注KBS的情況，也知道今天是仲裁委員會議，最終結果會出來，所以一直在看直播，沒想到卻在示威的職員裏，看見了阿善，她漂亮又顯眼，穿了身淺色連衣裙，即使在一群人裏，也十分突出，讓人一眼就能看見。

他第一反應是想給她打電話，但冷靜下來，想了想，又覺得她肯定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沒說實情，現在打過去，反倒會讓她分神，便一直守在直播前，一瞬都不敢錯過。

直播一直在進行，大多數畫面都擁擠又混亂，表志勳也一直提心吊膽的，眼看着投票結果出來，罷工也宣布結束，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剛要關掉手機，卻瞥見畫面角落裏那一抹淺色，阿善摔倒在地上，似乎很嚴重，同事把她扶了起來。

表志勳一下子起身，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想要往外走，可邁了兩步，又停下。

他能去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能。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他也是藝人，不能随心所欲出現在公共場合的藝人。

現在混亂不堪，滿是記者們的KBS，他不能去。

同樣，醫院他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