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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然後她似乎想通了,指着宋玉道:“你怕她!你是皇後,是一國之母,你為什麽要怕她?!”
“你住嘴!來人,給我帶她下去!”韋氏此刻只希望趕緊把她這個愚蠢的寶貝女兒送走。
就差一點,宋玉就殺了她,薛崇簡緊緊抱着她,劉幽求上來站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話,她逐漸冷靜下來,她首先要做的事,是确保婉兒無礙,安樂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她必将為她今日的狂妄無知付出代價。
還有韋溫的兩千羽林軍,現在恐怕正在外頭跟她的府衛們劍跋扈張。
宋玉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從來沒有過的肅殺冷厲,飛快的判斷着,然而終究她還是更在意婉兒的安危,于是丢掉手中的劍,轉身朝內堂走去。
李顯怒喝道:“速速召集太醫署!”
身後安樂嘶聲叫着:“武皇死後,你一走就是兩年,朝廷的事全然不聞不問,是我們整治了動亂,讓社稷回歸正道。現在局勢好轉了,你倒是回來了!母後,她今天敢帶兵圍我府宅,明天就能帶兵進大明宮,你忘了她是怎麽殺了我公公,殺了我丈夫,她能殺他們,就能殺我,殺你,殺所有曾經反對她的人!太平,你命中注定一輩子沒有幸福,你得不到婉兒,你得不到!”
宋玉平靜的往裏走,似乎并不介意她失去理智的咆哮。
薛崇簡領路而行,宋玉将至門口時,忽然停步,吩咐劉幽求道:“你立即通知崔湜趕赴潞州、陳州,接李成器、李成義五王回京,安置他們在興慶苑。”
兩人渾身一震,應命點頭,劉幽求心知緊急,立即告退。
李顯差人召集了太醫署所有禦醫,下了死令,救不醒婉兒,全都人頭落地。
宋玉坐在床頭,一步不肯離去,累得禦醫們不得不再三懇求,最後是李旦親來,才使得宋玉離了床榻。
“旦哥哥,我是不是很無能?”很多話她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委屈和悲痛。她只能歸咎于自己的無能,遠遠比不了太平,如果是太平,斷然不會有這等事發生。
她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她沒有關了玄武門,就不會引起韋氏的戒心,如果她沒有殺武三思,武家人就不會死,那麽安樂就不會這麽恨,如果她還躲在太平府,婉兒就不會跟她一起做了這麽事。
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是涼的,滾燙的茶水絲毫沒有給她帶來半點的暖意,暖春的氣息在她呼吸間仿佛吸入的是徹骨寒冰。
“太平,這不怪你。”李旦暗嘆口氣,覆上她的手,發覺她的手在顫抖,“太平,這不是你的錯。”
宋玉眼神迷離的擡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在乎,“那麽你告訴我,這是誰的錯?”
李旦柔聲道:“誰都沒有錯,太平,禦醫不是說了婉兒已無性命之憂麽?”
宋玉搖着頭,痛苦的捧着腦袋:“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一定要用這種方法阻止立安樂做儲君?她為什麽沒有想過她若死了,我怎麽辦?”
李旦回想起婉兒說過的話,婉兒說不願做她的拖累,可那是以後的事,那是太平決定要做皇帝之後的事,不是眼下這樣的情況。李旦也無法理解婉兒為何要以死相逼,忽然,他靈光一閃,似乎把握到了什麽,看着裏裏外外進進出出的人,看着李顯在門外廊下靜默立定的孤獨背影,還有薛崇簡帶着的府衛把安樂府大門緊閉,韋氏和安樂正忐忑不安的等在正廳……
一個寒顫,驚出滿身冷汗。
他赫然起身……他該怎麽做?該不該出手幫一把?……很快他又緩緩坐下……他不能,這是婉兒給太平的機會,可是……他轉目看向宋玉,眼神充滿複雜的意味,帶着疑惑,帶着不解。
太平的政治敏銳度去了哪裏?
看着宋玉茫然不明的望着自己,他遠比她還要茫然。
宋玉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只是不解地呆愣着看他起來又坐下,李旦的反應讓她莫名的緊張,一種無聲無息的恐懼感包裹住她。
禦醫上前來禀告:“二位殿下寬心,上官昭容已無大礙……”禦醫的話尚未說完,宋玉已來不及多想,急忙起身疾步入內。
上官婉兒安詳沉睡,臉色蒼白幾無血色,滿頭青絲散落枕頭,但呼吸平穩,只是昏睡。眼見她嘴角仿似挂着淡淡笑意,卻像一把刀劃在宋玉心頭。
為什麽?
反反複複的追問,沒人能告訴她答案。
她忽然有點恨榻上的人,為何會如此絕決?一句話也不留下?昨夜還相擁而眠,今夜就差點分隔東西。
……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怎麽還沒醒呢?”宋玉焦急地問道,她多想她趕快醒來,她要問問這個女人,為何要如此狠心。
“殿下寬心,藥力緣故,不久便會醒轉。”禦醫在旁輕聲答道。
宋玉點點頭,有點不耐煩,禦醫們察言觀色,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旦見此,暗嘆一聲,出了屋,反手帶上門。李顯已知婉兒無礙,轉過身來,并沒有如以前般那麽急切,安安靜靜的望着李旦。
兩兄弟交相會視,各自無言。
良久,李顯開口說道:“她給你了嗎?”
李旦知他所問,微微點頭,話題很嚴肅,帶着周遭氣氛也變得格外沉重。
“太平為何沒有動?”李顯第一次深思,想呀想呀,終于懂了婉兒,所以他也對此感到意外。
李旦緩緩搖頭。
“那,那,那我可以……”李顯的聲音帶了點哭腔。
李旦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此刻點頭沉痛道:“你可以帶她們回去了。”
李顯又喜又悲,往屋裏深看,房門阻擋了他的視線,但他仿佛能夠看到影子樣,流下了複雜的淚水,轉身走了兩步,背身道:“我替她做了。”
“顯!”李旦赫然擡頭,吃驚道:“你不要……”
“我不會胡來。”李顯似乎自嘲的笑了笑,搖着頭離去。
李旦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父皇,李顯略微發胖的體态在黃色龍服的包裹下顯得雍容,兩鬓花白的頭發數說着歲月的滄桑,他無力的遠去,竟沒有一線生機。
畫面太過蒼白,是那麽的令人揪心。
仰面深吸口氣,他的眼中也有了零星。
宋玉呆呆的看着躺在床榻裏的婉兒,眼線描摹着她絕美的臉龐,勾勒着她臉頰的輪廓,一遍又一遍,無法控制住自己心裏湧上的酸痛,眼睛已經變得通紅,然而竟沒有一絲眼淚再掉下來。
她後悔,後悔極了。
她為什麽要穿越過來?
她為什麽要違背太平的意願?
她為什麽要打婉兒?
她為什麽要丢下她去興慶苑?
她甚至恨老天爺,為什麽要将她扔來大唐!
“婉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自私,是我懦弱。我不是太平,我是宋玉,我早該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可是我,我……我不想,我就想你把我當成太平,我想做你的太平,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好好的愛你。婉兒,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我做不好她,做不好她……我對不起你,我不配你為我做這麽多,不值得啊。”
如果是太平,她會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 快起來,婉兒姐,你看你把大家弄的好激動。
婉兒:唉,玉姐還得練練啊~~
蝦米意思?
婉兒:總之哪一日你們若是看見玉姐成功了,就表示我是醒不來啦,她沒成功,我還得爬起來幫她。
咳咳,玉姐姐聽了會不高興的~
婉兒:無礙,我會擺平她。
☆、軌跡
宋玉忽然站起來,如果是太平,絕不會有任何顧忌,不會像她一樣那麽膽小,不敢把那一劍刺下去,是的。她這麽想,轉身就去啓門。
耳中傳來若有似無的聲音。
宋玉心中一顫,倏地轉頭,便聽到了弱弱的咳嗽。
“婉兒?!”她沖回去,緊緊握住她的手,眼淚霎時就落下來,驚喜交集地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上官婉兒微微睜開雙眼,虛弱的喘着氣,臉上慢慢綻開笑容,斷斷續續地說道:“太平,真好。”她咳嗽數聲,慌得宋玉忙撫平她的心口,見她似乎想要坐起來,忙拿過枕頭墊在後頭扶她。
上官婉兒任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沉沉靜靜的凝視着她。
在她決定飲下那杯毒酒之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已經為她鋪好了路。她才是那個自私的人,從來就沒有問過眼前這個人願意還是不願意,她就一門心思的只想着将她往前推。
一直以來,她都盡可能的去避免她問她為什麽?去躲開她滿腹的疑問。
然後她就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又回到了令月樓。
眼前的這個人,苦惱、疑惑,卻又欣喜、甜蜜,回味似的指着令月樓的雕龍風屏,落地宮燈,拿過她記事批紅的彤筆,告訴她,她記得以前的事。
這是你用過的筆……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回來……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是李令月,她是她的太平。
死并不痛苦,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在夢裏,她覺得自己值得。
再一次看着她。
她還是太平。
那個讨厭皇位,厭惡争鬥,卻為了她不斷努力問候權力的太平。
原來自己這近一年來,并非是在自欺欺人。
“婉兒,你沒事吧?”見到她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宋玉憂心忡忡。
上官婉兒虛弱的笑着搖頭,然後環顧四周,說道:“太平,我們回去吧。”她沒有問安樂怎麽樣了,即然宋玉還守着她,便預示着她又錯過了一次。
宋玉一愣,握住她的手臂道:“不行不行,你現在身子虛弱,不能随意走動。”
上官婉兒稍稍撐了撐,發覺确實使不上力氣,無奈的笑了。
婉兒沒事了,宋玉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卻又換上了緊張,欲言又止道:“婉兒,我,我……”
上官婉兒明了的道:“你想問便問吧。”
宋玉沉默一下,道:“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麽做,你可知若你真的死了,我,我怎麽辦?”
上官婉兒靜靜的反問道:“若我真死了,你會怎麽辦?”
“我,我……”宋玉回想起來,目色一凜,寒芒微露:“我會殺了他們。”
聽了她的答案,上官婉兒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憂傷,她極想問她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然生生忍住。她不能問,那樣會連下一次的機會都失去,她太了解她了,一旦讓她知道所有真相,那麽她必将放棄,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那杯酒我沒有喝完它,我是算好了時間的。”自欺欺人的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上官婉兒很快就重新做了抉擇
“婉兒!你再也不能這麽做,你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宋玉又急又氣,“你說過的,這一次我們有什麽都要相互溝通,你不守諾言,你要是敢再這麽做,我會恨你的,我恨死你了,我死也不會原諒你的!”
上官婉兒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緩緩摩挲着,諾言,從來就沒給過太平,因為太平從來不曾懷疑過她對她的心。
“太平,對不起,是我想不到別的法子了,只有這樣,顯才會警醒,朝臣們才敢站出來。”
宋玉恨死她的自作主張,卻又無能為力,婉兒是不願将她推到風口浪尖,意味着婉兒是在替她擋刀,如此一想,便越發恨透了韋氏,若非安樂綁了婉兒,婉兒又怎會飲下毒酒來逼他們。
“我已經讓崔湜去接成器他們回京了。”宋玉面色冷然,殺意驟起。
上官婉兒明眸輕掠,似乎早料到了她會這麽做,握住她的雙手道:“太平,婉兒和你商量一件事。”
宋玉心頭一緊,暗感不妥,想也不想就道:“沒得商量。”
上官婉兒仍說道:“待我身子好轉,我便回宮裏去。”在宋玉還沒來得及喊“不行”時,語重心長的道:“太平,你聽我說,宮裏不能沒有咱們的人,你想想,若有個萬一,誰給你打開玄武門?若韋氏背着你做什麽,就沒人傳遞消息了,要是韋氏因今日之事先下手為強,又該如何是好?”
宋玉撇開頭,不想去聽她這些話,然而這些很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如釘子般一字不落的鑽進她的耳朵裏,如何都甩不去。
三年,今年才景龍三年,歷史上的唐隆政變是在景龍四年發生的,距今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
宋玉斟酌再三,還是不肯依從道:“不行,韋氏若是扣下你怎麽辦?”
上官婉兒輕輕一笑道:“她并沒有那個膽子,顯還在。”
李顯……若說對李顯不報任何希望的話,他是絕不會允許韋氏或安樂對婉兒做什麽的。
“那也得待你身子好了才行,而且我要讓崇簡去跟着你。”宋玉說道。
上官婉兒斷然搖頭道:“不,他得跟着你,我已有人選。”
宋玉愣道:“誰?”
上官婉兒看着她,審度着她的臉色,慢慢道:“李隆基。”
“什麽?!”宋玉失聲驚叫。
“你放心,我不是要他跟着我片刻不離,只是需要他每日都帶着看望的名義進宮而已。”上官婉兒拿住她将要抽回去的手,“在韋氏沒有動作之前,不能讓她知道我跟你另有圖謀,所以雖然崇簡這孩子可靠,但不及李隆基身份讓韋氏不起疑心。”
宋玉壓住心頭的震動,實在想不到婉兒會做出這麽大膽的決定,轉念一想,又不禁失笑,她還是被歷史帶着走了,抛開歷史不談,婉兒之言很有道理,畢竟經過那一次後,李隆基應當是放下了對婉兒的恨,他在潞州的這段日子,她們對他沒少關心。
那麽她該不該冒着險?
“太平,開弓沒有回頭箭,婉兒會等你。”
宋玉心中既擔憂又愁苦,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的憋悶,一把摟過婉兒,緊緊抱住她,默默流淚道:“婉兒,你不可以再做這種傻事,你一定要等我,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下到黃泉去尋你算這筆賬。”
萬裏無雲的春日,晴空耀目,碧藍如洗。龍池上波光淡淡,暖風如醉,吹拂兩岸楊柳,飛花輕舞。
微風陣陣,珠簾輕搖,沿着南熏殿一路至沉香亭,水磨青石的地面平整且深遠,宮人忙碌的身影讓興慶苑生機盈然。
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自殿外傳來,幾人邁步拖沓,幾個落腳铿锵。
宋玉和上官婉兒相視一眼,一起牽手起身。
“殿下,五王到了。”
宋玉鳳眸微擡,越過崔湜那張興奮的臉,看往他身後。
“侄兒拜見姑母,拜見姑姑!”
也許的确是受了歷史的影響,才會在之前将李隆基看得太重。
此刻李旦的五個孩子,自李成器開始一字排開,以他為中心,向階上兩人行叩拜大禮。
一別數月,李隆基少年鋒芒不減,卻多了幾分沉穩和冷靜,俊偉挺拔的身軀和擡頭射出的堅毅鬥志,像即将遠赴戰場,為國建立功勳的年輕将軍。
李成器在相較之下,更多的是淡淡的恬靜,充滿睿智的雙目一瞬不動的仰望她們。
“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裏吧,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崔相會差人備妥。”宋玉唇邊露出一絲輕微的微笑。
崔湜忙拱手向五王拜拜,以示聽命。
“你們先去沐浴休息,晚間再一起用膳。”上官婉兒開口說道。
五人再拜了拜,在崔湜的引領下轉身離去。
李隆基臨走時朝她們投來一眼,欲言又止,最終跟着出去。
“母親。”薛崇簡朝正離開的五人颔首施禮,大踏步入內,禀告道:“劉幽求新進招募了三百勇士,是放在園子裏嗎?”
宋玉問道:“都可靠嗎?”
薛崇簡笑道:“都是受原本受了韋溫排擠的羽林軍。”
韋溫便是現在羽林軍的大将軍,坐着李多祚先前的位置,是韋氏的娘家親信。
宋玉點頭道:“馬場無用,便以此處作為練兵之地,武器準備如何?”
薛崇簡面帶難色道:“太極宮武庫是沒什麽問題了,只是這私下要如何運送兵器出宮。收購兵器勢必會讓韋氏得知,此法也行不通。”
“不必。”上官婉兒擡手打斷他說道:“太極宮的武庫另有他用,劉幽求新招募的這批人,歸到府衛即可。”
薛崇簡一愣,追問道:“姨娘的意思是指明目張膽的擴大府衛規格?”
宋玉微一思付便即明白了婉兒的用意,輕笑道:“有何不可?”
薛崇簡乍了乍舌,道:“是,孩兒這就去安排。”
待他也走了,殿裏只餘下她們和跟着的憐兒、元香。
宋玉吩咐兩人去準備晚膳,拉着上官婉兒坐下來,道:“你是以備不時之需麽?”
上官婉兒知她猜到自己的心思,颔首道:“你的府衛職責只是保護你,若有起事來,要用的還是宮裏的人。”
“王崇晔不過是尚衣禦奉,差了些吧?”宋玉擔心道。
上官婉兒卻胸有成足道:“王崇晔有個把兄弟叫鐘紹京,他現在是禁苑總監,手下全是宮中雜役,太極宮的武庫兵器到時候發給他們即可。我們還需要萬騎軍和羽林軍裏的人,唔~~這個交給劉幽求去辦,他曾跟随李多祚,在兩軍裏相熟的人多。”
宋玉點點頭,使人招來劉幽求,後者一聽,抖擻精神地說道:“殿下和昭容放心,臣有幾個弟兄現正在萬騎軍裏任果毅。”
“你知道該如何講嗎?”上官婉兒問道。
劉幽求道:“臣告訴他們,便說殿下和昭容想要見他們,別的話臣不多言。”
上官婉兒點頭稱贊,微笑道:“能得劉将軍相幫,真是我們的福氣。”
劉幽求一呆,大感受寵若驚道:“不敢不敢,昭容折煞臣了,臣還想着如當年般,助殿下和您匡扶社稷江山哩。”
上官婉兒猶然回想,嘆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宋玉沒來由的心神驟緊,她們已開始行動,然而歷史明确無誤的在告訴她,這才是景龍三年啊!
即便李隆基将來改過歷史,那麽眼下又是什麽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玉姐姐,面條弱弱的問你個事,你相信歷史嗎?
不信。
那麽你當真确定離唐隆政變還有一年?
不是景龍四年嗎?
衆人:起開起開,死面條,又在這兒擾亂玉姐姐思維邏輯。
☆、選擇
晚膳是經過精心準備,就在南熏殿內,沒有外人,伺候的人也都是憐兒和元香手底下親信可靠的宮人。
李成器幾兄弟在薛崇簡的帶領下參觀了興慶苑,紅杏流水,桃花滿霞,梨樹飛雪,蜂蝶在五彩斑斓中追逐喧嚷,對這群長期漂泊不定,身處漩渦郁煞中的年輕人,這樣的美景是不多見的,處處醞釀着生活的甘甜和芬芳。
孩子們在眼中都透露出欣喜和崇敬的目光,李隆業還當即以七弦琵琶彈奏一曲助興。上官婉兒臉上洋溢着難得的幸福美滿,叫宋玉越發覺着自己責任艱巨。
美酒佳肴呈上,李成器幾兄弟不約而同持杯拜首,恭祝兩人福壽安康。上官婉兒看了眼立在後頭的崔湜,明眸一轉,招手道:“崔相也一并來吧。”
崔湜愣了愣,拱手低眉道:“多謝昭容,臣還有公務要忙。”這樣的膳宴他不合适。
宋玉笑道:“這次多虧有你親自跑一趟,不然我找別人,成器他們也不會信的對吧?”她說的好笑,惹來李成器等人紛紛笑顏。李隆基站起來去拉他道:“崔相是姑母信任之人,也便是我們兄弟所信之人,我們就喚你崔澄瀾,還望澄瀾兄不要嫌棄。”
“不敢,不敢。”喚他字號是顯親近,崔湜大感受寵若驚。他也是玲珑剔透的人,自知若是太平起事成功,将來這江山穩穩落在這屋裏的人手中。當即再拜謝了,才整襟入座。
一頓飯吃得好不愉快。
膳後宋玉命憐兒撤席,又呈了茶水瓜果,問及李隆基在潞州的生活道:“聽說三郎在潞州建了個跟芳林園一樣的園子,是不是用的姑母給你的錢財呀?”
她不是在責怪,頗具意味,說的李隆基罕有的咧開嘴笑起來,“只是個很小的園子,平日裏召了些文士一起擺弄擺弄樂曲。姑母給的財帛,咱們可都是花在了正途上。”
李隆範接過話來道:“就是啊,姑姑不是讓大哥、三哥找姚崇、宋璟他們麽?”
上官婉兒淺笑道:“那如何了呢?”
李隆基深看她一眼,才答道:“我聯系到了不少舊臣,也都多送了家用,他們的公子不時會到潞州走訪。回來之前,我和大哥都差人送了信息。”
讓那幫被韋氏貶斥的能臣知道消息是很關鍵的一環,上官婉兒點頭贊許:“三郎處理的很好,你姑母把這裏賜給了你們,你們幾兄弟可得好好利用才是。”
宋玉道:“對岸的馬球場在你們回來之前以準備完善,明日崔湜會帶你們去看看。”
李成器和李隆基相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連忙答應。
正說着話,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玉詫異而看,但見劉幽求神色吃緊的步入殿內,在她和婉兒後頭立定,俯身低語道:“金城公主後日将和親吐蕃。”
宋玉腦中飛快過濾,金城公主李奴奴是前太子李賢的孫女,雖在武則天時期應允了吐蕃求婚,但一直以來大唐國威震懾四海,按理不會這麽倉促。不禁訝然道:“這麽快?”旋即目中生怒。
上官婉兒只一愣,嘆氣道:“那我得去看一看她。”
李成器等人見宋玉微怒,李隆基很快就明白這是韋氏在給他們下馬威,“啪!”的一聲拍案,李成器沖他沉聲道:“三弟!”
李隆基手中握拳,道:“她這分明是在給你難堪。”
上官婉兒淡淡一笑,只是不語。宋玉大約知道李顯那一輩兒的兄弟跟婉兒交情都不簡單,尤其在他們落難之時,留下來的子孫幾乎都得過婉兒的照拂。韋氏這麽做,顯然是記恨了那日安樂府的事,于是以此手段來警告她們。
宋玉道:“所以成器、隆基,你們一切都要謹慎,最好莫要出興慶苑。”
李成器等人心神一緊,慌忙受教。
當夜宋玉便讓崔湜安排了大批府衛來鎮守興慶苑,對外名曰看管,實則是進行保護。又叫劉幽求無事即帶李成器和李隆基去跟萬騎軍打馬球,囑咐他們只是玩鬧,不可有其他的動作。
李隆基等人彼此領會于心,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攪在一起海吃山喝,打球鬥樂。
這日上官婉兒送走了金城公主,回來時滿面凄然,着實把宋玉吓了好大一跳。
“不礙事,我只是越發的警醒,絕不能讓神皇誅殺李氏宗室的慘劇再度上演。”上官婉兒少有的捏緊拳頭。
韋氏若是做了皇帝,李家恐怕就要徹底宣告完蛋。畢竟武則天當初只是為了政治需求,多少還考慮到了自己的親生子女,至少還不會對李家趕盡殺絕,而韋氏就不好說了,她一味效法武則天,極有可能會認為武則天沒有殺光李家讓李顯複辟是錯誤的。
“我看成器他們不會讓咱們失望的。”宋玉安撫她說道:“啊,成器那孩子不錯,沉穩冷靜,有胸襟。”
上官婉兒妙目在她臉上一轉,“可惜成器這孩子,生來就不争。”
宋玉沉默了,婉兒是聽懂了她的意思,但她仍是覺得所謂不争,不過是沒有機會,想李旦不也是如此?“我倒是認為這種相讓的态度是周遭的人一直給他灌輸的理念。”在上官婉兒投來的疑惑裏,想一想,說道:“我的意思是一個人無論天性如何,在很小的時候,若周圍的人一直不停的說,啊,這孩子性情寬厚,那麽我想他長大後,極有可能便會成為一個寬厚的人。”
上官婉兒露出細聽的神色,宋玉看着她,頗覺自己這番論斷很是在理,她接觸李旦時日越久,便越有這種看法。“拿隆基來講,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他在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了你很看得起他,所以他把這作為了他成長的動力。他是一個性格開朗大氣的孩子,這也便成長為鋒芒畢露,進而才使得他有了野心。相反,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教導的李成器他們,若照我的推論,你大概便總是說成器是個好孩子,懂得照顧弟弟吧?”
上官婉兒眸色一瞬清明,灼灼發光,“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是這麽回事。”她深思着說道:“太平,你猜得很對。你可知道,在成器帶着他們進宮的時候,我給他灌輸的理念便是要做一個合格的兄長,盡可能的愛護兄弟姐妹,要懂得孔融讓梨的精神。而對成義則是希望他将來能夠輔助他的大哥,一起照顧大家。對隆基幾個弟弟,反是希望他們将來能夠成材,能報答哥哥們對他們的照拂之恩。啊——!婉兒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我不該讓他們做什麽樣的人,而是應當告訴他們可以做哪些人,讓他們自己去選擇成為怎樣的人。”
宋玉唬了一跳,暗罵自己有病,那些孩子是婉兒教育的,若婉兒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将來要有什麽變故,她不得後悔死?“不是不是,婉兒,我只是随口這麽一說,我只是見過幾次成器,并不了解。”
上官婉兒焉能聽不出她的安慰之意,淺笑道:“恰恰因此,你才旁觀者清呀。”似乎回想起什麽來,幽幽地說道:“旦哥哥曾經說過,他在很小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陛下和高宗皇帝的談話,他們把希望寄托在賢的身上,又談到了他,在陛下的眼中,他是一個可愛而不成器的孩子。旦哥哥說他聽到後哭了,他說他的命運早被父母決定,所有的光輝夢想永遠只能成為一個夢。”她擡頭凝注着宋玉的眼睛,道:“也許我犯的錯誤和陛下是一樣的,我實在沒有資格去替孩子們決定他們的命運。”
宋玉大為感慨,或許正如婉兒所言,她們的命運其實早就被注定了。她摟過她,撫弄她鬓邊的發,“婉兒,你不要想多了,其實那不過是作為長輩對晚輩的一點看法,旦并沒有努力為他自己争取過,沒有去問過母親,也許他問了,母親告訴了他,解開了結,後面或者就不同了呢?”
上官婉兒嘆口氣,仰頭望着她道:“去吧,去和成器談一談。”
宋玉見她不反對,知她是想要讓李成器自己選擇,她是要去找李成器,機會是對等公平的,不只是針對李隆基。
上官婉兒環着她的腰,附耳聽着她跳躍的心髒韻動,想起太平的一生,大約也同李旦一樣,被神皇決定了。但太平和他們很多人都不同,太平會抗拒,會叛逆,會駁斥,她盡一切可能的反抗着與身俱來的命運,相信命運是握在她自己手中。
婉兒不能說神皇替他們鋪的路不對,也不能說神皇完全正确。
因為若太平跟李旦他們都一樣了,那麽這李唐的江山該由誰去守護和傳承?可是,太平這一生都在壓抑和痛苦中反複煎熬着,又怎麽能說是對的呢?
她不能告訴宋玉,其實無論是神龍宮變還是這後來韋氏篡權,都被神皇早早預判到了。
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堅定不移的把這命運走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玉姐姐啊,你有一個誤區,你造不?
衆人:玉姐姐已蹲牆角畫圈圈詛咒某條去了~
☆、中端
當天地萬物被綠色覆蓋,黃昏升起紅豔豔的晚霞時,綠暗紅稀伴随着大明宮含涼殿水車轉動。
殿閣四周落下水簾,把涼爽送入殿中。
宋玉看着大殿四周的細細水幕,嘆為觀止,猶疑這自殿頂流下的水是假的,然她伸手觸碰,便隔了水流,濺起的水花浸濕了袖口。
“知道大明宮是誰設計的嗎?”上官婉兒在旁見到,掩嘴嬌笑,不待她回答,已解答道:“是太宗皇帝時期的大國手閻立本。小時候我原以為大明宮的建造者是如大興城般用的建築工藝的大師,太宗皇帝別出心裁,大膽啓用了作為畫師的閻立本。你瞧瞧這大明宮,可是他親手一筆一畫畫出來的。”
宋玉大感好奇,眼睛一轉道:“這麽說來,我那興慶苑也是畫出來的咯?”當時她買下興慶坊後就再沒過問過,全都交給了上官婉兒和崔湜去弄。
上官婉兒明眸輕掠,笑道:“那是當然,不然怎會充滿大自然的美感?以畫工所繪的圖畫作為建造圖,遠比那些呆板于直曲線條的工部将作美太多了。”
宋玉接過宮婢遞上來的手帕擦拭着,聽她說罷,深以為然。大唐無論在何處都引領了整個世界的潮流,推動着世界的發展軌跡,便是這小小的建築學,也彰顯着它大氣不失含蓄的美麗。
可惜在現代的中國,幾乎找不到大唐的建築了。
“啓禀殿下、大人,聖上去了長寧公主府,只怕今日是不會回來了。”一個內侍匆匆入內,離三丈外俯身禀道。
宋玉和上官婉兒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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