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聞季遠吃了早飯就叫廖叔來接他回了主宅。葉雲墨出去送,回來就看見聞三爺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葉雲墨冷笑一聲,轉身就要上樓。

聞三爺幾步跨過去,一把從身後摟住葉雲墨的腰,下巴抵着他肩膀,熾熱的氣息在耳畔吹拂,聲音低沉而危險:“看來昨晚沒把你操舒服了,還有力氣勾三搭四呢。”

“別說那麽難聽。”葉雲墨有些不悅:“什麽勾三搭四?我看你是淫者見淫。”

“喲,還是我多心了?你明知道那小子對你存什麽心思,還讓他有空到畫室找你——找你做什麽?嗯?”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葉雲墨的耳廓。

葉雲墨腰一軟,有些支撐不住地靠在他胸口,卻堅持據理力争:“我連個朋友都不能有嗎?到畫室陪我聊天喝茶不行嗎?”

“不行。”聞三爺霸道地說:“有我在,誰也不行。”

葉雲墨冷哼:“和你沒有共同語言。年紀差太多,有代溝。”

聞三爺氣笑了:“果然是沒操舒服——來來,三爺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年富力強。”說罷将葉雲墨打橫抱起,蹬蹬幾步上了樓梯。

“你放開!”葉雲墨怕掉下去,也不敢使力掙紮,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這一上午的胡鬧,把葉雲墨折騰得連吃午飯的力氣都省了。畫廊經理打電話問他還去嗎,他還沒來得及答複,電話就被聞三爺一把搶走,幹脆地關了機。葉雲墨怒目而視,換來一記用力的深頂,一聲微顫的呻吟。

芙蓉帳暖佳人在懷,哪管是秋日還是春`宵。

三爺公事繁忙,第二天依依不舍離了“後宮”,幾天都沒來,可算給了葉雲墨修生養息的機會。

聞季遠倒趁着這當兒,輕裝簡行,還真就找葉雲墨聊天喝茶來了。

那晚之後,他左思右想,漸漸轉過彎兒來——三哥故意留他是跟他示威呢。他是不否認,葉雲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與好感,但通過這一次,他也明白了葉雲墨在三哥心裏的身份與地位。有心自此不再招惹這尊大佛,但葉雲墨那句“沒事來畫室找我”又撩得他心癢,給了他勇氣。最終本能戰勝了畏懼。反正有犯罪意圖不等于犯罪實施,四舍五入也算行得正坐得直,瞞不瞞得過三爺他也無暇顧及了。

葉雲墨臉色雖然仍是淡淡的,但聞季遠卻從葉雲墨精心招待他的茶點,和認真傾聽他滔滔不絕的唠叨,卻未曾表現出一絲的不快的态度上瞧出來,對自己的來訪,葉雲墨該是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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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墨喜歡聽他講在國外念書的一些奇趣見聞,以及游玩旅行途中遇到的景致典故。聞季遠讀書一個頭兩個大,于玩樂上倒是精通。一番口若懸河妙趣橫生,聽得葉雲墨都微笑神往。

聞季遠看着他的笑意,不禁又想起幾天前的疑惑,忍不住說:“問你個事兒,你可別生氣啊。”

葉雲墨笑着說,既然怕我生氣,那就別問了。

聞季遠被堵在那兒,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張着嘴,表情有些呆。葉雲墨忍不住笑了,說,你問吧。但是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

“這樣,”葉雲墨說:“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可以選擇不回答,但不能說謊。”他頓了頓,微微一笑:“敢玩兒嗎?”

聞季遠也來了興致,一時想不出自己有什麽說不出口的秘密,對葉雲墨的好奇又占了上風,便很爽快的答應了。葉雲墨點點頭:“那你先問吧。”

聞季遠斟酌了片刻,謹慎地問:“你……什麽時候跟了我三哥的?”

葉雲墨的微笑淡了下來,但仍回答他:“有四年了。”

“這麽久?”不怪聞季遠有些吃驚。四年時間,除了那對金絲雀,好像沒聽說過聞三爺身邊有這麽長情的床伴,還以為是新歡,才如此得寵。

他心裏隐約有了個猜測,不确定地問:“我知道我三哥身邊,有一對雙胞胎兄弟,只是從來沒見過……”

葉雲墨平靜地說:“我是哥哥。”

聞季遠還要再問,葉雲墨打斷他:“該我了。”

他盯着聞季遠看了一會兒,問:“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聞季遠怔了一下,沒想到葉雲墨上來就問了個如此尖銳的問題。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把那段不願回憶的陳年往事寥寥道出:“小時候被人綁架過,打斷了腿。時間耽擱久了,沒恢複好,就落下點兒毛病。”

“……對不起。”葉雲墨輕聲說。

“沒什麽,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還不是好好的。”聞季遠樂觀一笑:“我長這麽帥又有錢,這點兒小缺陷不耽誤找對象。”他反而為葉雲墨的尖銳感到一些開心,因為這讓他的下一個問題不顯得那麽冒犯。

他問:“你臉上的傷,到底和我三哥有沒有關系?”

葉雲墨想了想說:“也有,也沒有。”

聞季遠靜靜等着。葉雲墨用熱水澆了茶,倒掉,又重新沏上,倒了一杯給聞季遠。聞季遠接了,葉雲墨才繼續說:“說無關,這傷是我自己劃的。說有關……他曾經送我去過天下春。”

聞季遠手一抖,半盞茶漏了出來。天下春是什麽地方他當然曉得,葉雲墨在那種地方會有什麽樣的遭遇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到。

那這道疤痕怎麽來的,也就不難猜測了。

不是拼命反抗,誰能對自己下死手。

“你跟我三哥……你是被迫的嗎?”

“這是又一個問題了,”葉雲墨狡黠一笑:“不過我可以友情贈送給你答案。”

他說:“曾經是。”

曾經是,那現在呢?聞季遠禁不住想問,卻發現又輪到自己回答了。

“你頭一次見我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葉雲墨語調平穩地回憶着:“你說你三嫂不好當,不能不上心,但又不能上心太過。這話什麽意思?”

聞季遠隐隐有些冒冷汗。他當時不過想到些舊日傳言,一時嘴快順了出來,自己都忘了,卻不想葉雲墨聽者有心——也許是在三爺身邊呆久了,聽到了什麽風聲?

他不能撒謊,他也不想撒謊。

雖說規則是可以選擇不回答,但讓他對葉雲墨緘口,和撒謊也沒什麽兩樣,他會良心不安。

尤其得知葉雲墨臉上傷疤的來歷,可見他們的過去并不如現今所見這樣和諧。這讓他感到憂慮擔心,讓他更不能回避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葉雲墨對聞三爺了解多少。他三哥這個人,年輕時候性子沖手段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今看似沉穩許多,但聞季遠覺得,他骨子裏的陰狠從來沒變過。

所以這不是挑撥,而是提醒。

于是他皺起眉頭,邊想邊說:“我十一歲那年,三哥二十三歲,在父親安排下結了婚。新娘是我爸一個好兄弟的女兒,和他同歲,據說還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我爸好熱鬧,當時又病着,也有點兒借機沖喜的意思。婚禮排場特別盛大,光宴請賓客就花了三天時間。”

葉雲墨聽着,目光低垂,盯着地面上的某個點出神,似乎陷入了什麽回憶之中。

“三哥結婚一年多,父親還是病重去世了。兩年後,三嫂不知得了什麽急病,也死了。”他壓低了聲音:“但其實一直有傳言說,三嫂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我三哥逼死的。”他頓了頓:“服毒自盡。”

葉雲墨垂着的眼眸擡了起來:“哦?他為什麽要逼死你三嫂?”

“傳聞說,三哥的岳父表面上和我爸交好,其實是狼子野心大有企圖,想趁着聞家改弦更張根基不穩的時候,把聞家的産業收入囊中。三嫂就一直幫她爸爸,暗中偷取聞家的情報,後來被我三哥發現。三哥怎麽能容忍得了自己枕邊人的背叛,應該是采取了什麽手段吧,逼得她自行了斷了。她娘家的公司自那時候起一蹶不振,沒堅持幾年就被三哥并購了。”

葉雲墨聚精會神聽着,嘴角輕輕一抿,露出個極為淺淡的笑容。

原來是這麽回事,那這一切就理所應當了。

聞季遠結束回憶,鄭重其事地對葉雲墨說:“雖說是傳聞,其實也不過是大家不敢擺到臺面上說,只能心照不宣的一個秘密。我對你說這個,是想提醒你——也許我三哥現在很寵你,但不要被他體貼的假象給騙了。他的心思誰也猜不透,有些事的底線,你絕對不能觸碰。你只要看到他想讓你看到的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問也別插手。”

“與我無關。”葉雲墨說:“我不是你三嫂,對你們家的事也不感興趣。至于底線……”他笑了笑,定定看着聞季遠:“底線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對嗎?”

聞季遠一時語塞。他頓了頓,問出下一個問題:“你愛我三哥嗎?”

葉雲墨沉默了許久。

末了他說,這個問題,我選擇不回答。

說完這句話,葉雲墨便不再開口,只是默默地小口喝茶。聞季遠明白,這個游戲到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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