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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麽了？”

葉雲的眼神太過認真，隐約間透出幾分不明的意味，蘇空念一時間有些無措。

然而葉雲只是忽地輕笑，道：“無事。只是突然在想，依你才貌，本該是年少成名，盡享贊譽，怎會籍籍無名，遭人暗算。”

“實在是……可惜。”

最後兩個字葉雲說得很輕，被清風一卷，逸散在空氣中。

蘇空念沒能聽清，歪頭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嗯？”

葉雲卻沒再重說，搖搖頭：“沒什麽，我們走吧。”

蘇空念原本還想再問，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點點頭，同他并肩走近安漣鎮。

仙宗大會第一日，大部分人都還待在落青宗上，安漣鎮內雖然熱鬧，但也不至于擁擠。

初入安漣鎮，距離花朝節主要活動的東西街還稍遠，路邊大多是到城門邊玩耍的幾歲孩童，嬉笑聲不絕于耳，與融融春光交織在一起，生氣活潑。

蘇空念看着這般和諧景致，心情更是舒暢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忽然跑到蘇空念面前，伸手遞出一朵粉花，脆生生地說：“大哥哥，這朵花送給你！”

粉嫩的花瓣層層疊疊，頂在青翠的綠葉綠莖上，隐約還帶起也一陣淡香。

蘇空念腳步一頓，詫異地問：“給我嗎？”

小女孩重重點頭，面上笑容燦爛美好：“大哥哥長得好看，這朵花要給大哥哥！”

理由簡單而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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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空念不禁露出一抹淺笑，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一邊接過花朵一邊柔和地道謝：“這花也很好看，謝謝你。”

親切的态度讓小女孩如沐春風，她笑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大哥哥喜歡就好。”

許是見蘇空念的态度溫和，原本還在小女孩一旁觀望的其他小孩兒一窩蜂似的也湧了上來。

“大哥哥，這朵花也送給你！”

“還有我的！”

“……”

數個小孩在蘇空念身前圍了個半圓，與花朵簇擁在一起，十分熱情。

蘇空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就不太擅長同小孩打交道，只得求助似地望向葉雲。

葉雲忍不住輕笑一聲，上前小半步，伸手把蘇空念拉起來。

冰涼的手心把蘇空念拉到了他的身側，轉而笑着對小孩們說：“要不這樣吧，你們每人說一個花朝節最好玩的地方，大哥哥對誰的感興趣，就收下誰的花，好不好？”

葉雲的語調很輕和，卻激起了小孩們的又一次吵鬧。

“我知道我知道，晚上護城河邊的花燈！”

“東街的糖葫蘆！”

“還有東街的花種！”

“……”

小孩們你一句我一句，像是生怕蘇空念不要自己的花。

此時安漣鎮裏大多都只是普通人，這群孩子也都沒有修為，只是平凡人家的平凡孩子。

蘇空念也不常和參與到凡界的生活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讨了這麽多小孩兒的歡心，索性躲在葉雲身旁，看他哄小孩兒。

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葉雲牽着蘇空念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冰冰涼涼的觸感卻令他倍感安心。

蘇空念側眸望向葉雲的側臉，見他面上笑意一如既往的清淺。

但莫名的，他覺得葉雲的笑似乎并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出于習慣于禮儀。

蘇空念想起幻境外不茍言笑的葉書良。

或許那才是葉雲真正的性格吧？

這一頭，蘇空念的思緒七零八落地到處亂飛，那一邊葉雲已經随意拿了幾個小孩的花：“這幾朵我就替大哥哥先收下啦，其他的小朋友再去尋找下一位有緣人吧。”

小孩當中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也沒再說什麽，陸陸續續地回去繼續玩他們的游戲。

蘇空念回過神來，由衷贊嘆一句：“果然還是葉雲兄厲害。”

葉雲只是一笑，把手裏的幾朵花遞給他：“拿着吧，好看的大哥哥。”

他的尾音微有些上揚，頗有幾分調笑的意味，直聽得蘇空念耳根一癢，忍不住小聲反駁：“我也沒想到安漣鎮的小孩這麽熱情。”

說話間他接過葉雲遞來的花，暫時放進了空空如也的儲物袋裏，又問：“那我們等會兒先去哪兒？”

“去東街吧。”葉雲回答，“今日應是東街熱鬧些。”

小孩們對安漣鎮的花朝節更為熟悉，聽他們方才七嘴八舌的介紹，花朝節第一日的活動不多，主要還是東街的小特色和貫穿整個花朝節的護城河花燈，其他活動得第三日起才全部開始。

不過雖然此時活動不多，倒也足夠他們兩人逛上一圈體會安漣鎮的風土人情了。

東街距離城門有一段距離，兩人徒步前往，約摸又過了一刻鐘才逐漸感受到人群。

東街在安漣鎮最著名的就是各類花種和吃食，還沒進到東街，蘇空念就已經看到了各式各樣的花種。

從小雛菊到牡丹海棠，應有盡有。

有的花種旁邊還擺了幾盆已經種出來、開着花的景觀，一時間花香萦繞在兩人鼻翼之間。

“真不愧是花朝節。”蘇空念發出一聲贊嘆，“四處有花，四處留香。”

葉雲笑着回了個鼻音，又問：“聽聞安漣鎮花種多為靈種，可有興趣買一些？”

雁洲大陸修仙者與凡人交錯混居，花花草草自然也分為靈植與凡植。

靈植只能生長在靈力充沛之地，長出來的植株品相一般都比較好。凡植則只能生長于凡界，過多的靈氣會使得凡植短短幾日便會枯萎。

像安漣鎮這種凡人與修仙者都衆多的地方，一般也會有很多人售賣靈植與靈種，但大多價格高昂。

蘇空念聽葉雲這麽一說，也動了心思，忽地問：“葉雲兄喜歡什麽花？”

“嗯？”似乎是沒想到蘇空念會突然這麽問，葉雲頓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的話，比較喜歡梅花。”

“小時候我家的院子裏種了一株梅花，我平日裏總喜歡往那裏看去。”

葉雲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語調變得很輕，卻又很沉。

那株梅花是他幼時某段日子裏唯一能見到的東西，也是他僅有的慰藉與光明。

若是沒有那梅花，恐怕這世間也不會有一個名叫“葉雲”的人了。

蘇空念能從葉雲的話語中聽出梅花對他的特殊意義，但不清楚個中細節，笑了笑，說：“那倒是有緣，我最喜歡的也是梅花。”

他回想起的，是自己那座落歸山上成片的梅花林。

哪怕落歸山終日嚴寒終日孤寂，但有梅花林作伴，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別樣的思緒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們都聽得出梅對對方的深意，只是都不清楚，也不打算細究其間故事。

微妙的和諧糅合着兩種不同的情緒，最後緩緩散開，化作輕塵。

恰在此時，又有一位女子忽然走到蘇空念面前，稍有些腼腆地問：“公子方才可是說，喜歡梅花？”

蘇空念把視線從葉雲身上挪開，回眸看向那名粉衣女子，不太自然地“嗯”了一聲，又問：“姑娘此問何意？”

比起小孩，和同輩陌生人的相處會更令蘇空念感到無措。只不過他習慣性地挂着溫和笑意，倒是很難讓人察覺他的不自在。

那女子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把手中的物件遞給蘇空念，磕磕絆絆地說：“這、這是梅花靈種，若公子不嫌棄，想、想贈予公子。”

蘇空念一愣，又回頭去看了眼葉雲，不過這一次葉雲似乎不打算幫他，眉梢一挑示意他自己解決。

他只得再回頭看向女子，歉意一笑，說：“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這靈種為禮太過珍貴，實在是不好收下。”

“這位公子可是外地來客？”

另一個藍衣女子忍不住走上前，似是粉衣女子的同伴，性子倒是更開朗些。

蘇空念很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最後還是點點頭，不太自在地淺笑着說：“算是吧。”

藍衣女子笑着說了一句“果然”，給蘇空念解釋起安漣鎮花朝節的獨特風俗。

在花朝節這一日，安漣鎮裏的小孩都會各自準備一朵自己認為最好看的花，然後把花送給自己在當日最想送的人。

而大人則是會準備好一包由紙包好的自家花種，在當日送予自己想送的人。

一般而言有伴侶者都會送予自己的伴侶，沒有伴侶者可以送予當日見到的有眼緣之人，不論男女，不論是喜歡還是萍水相逢的普通禮物。

蘇空念這才知道為什麽方才的小孩這麽熱情，原來竟是因這安漣鎮的獨特風俗。

“這些花種都是平日家裏特意留出來到花朝節的，公子也不必覺得貴重。”藍衣女子爽朗一笑，“這也算是我這好友的一番小小心意，就當作一份花朝節的留念吧。”

粉衣女子也羞澀地笑了笑：“公子方才應當也收到了不少孩子們的花，恰好公子也愛梅，不若就把這花種也當作孩子們的花兒一般。”

言及至此蘇空念也不好意思再拒絕，接過花種，溫和地笑着道了聲謝。

粉衣女子連忙擺擺手，随後就匆匆拉着藍衣女子離開了。

直到這時，一直在旁邊看着的葉雲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蘇公子可當真是受歡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