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三互剖心意

恍惚間數十年光陰過去，蘇空念和葉雲早已游遍整個雁洲大陸，兩人攜手在一個清閑安靜的小鎮選了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了座別院，取名書念院。

書念院周圍被他們布下了陣法，未經允許旁人無法入內，也算是保他們安寧。

不過今日，這素來客人稀少，常年閉陣不接客的書念院頭一次撤了陣法，廣納來客。

原因無他，正是曉風君葉雲的徒弟，易行之将于幾日後在此舉辦成親禮，新娘子便是他的青梅蘇婉。

自蘇空念葉雲、鶴桐莊雲和千沐秦子胥以後，這又将是一對世人稱頌的佳侶。

蘇空念看着歷經歲月沉澱打磨而愈發沉穩的兩人，沒由來地湧上一陣欣慰。

自打二十多年前葉雲收了易行之為徒，蘇空念也沒少教導他，恍惚之下總有幾分孩子長大的感慨。

“蘇師兄蘇師兄！你在裏面嗎？”

“我爹娘來啦，他們想見見你！”

門外，是蘇婉清脆的聲音。

不知為何，蘇空念和蘇婉之間總覺得一見如故，葉雲收徒後蘇婉也跟着易行之不時地往這邊跑，蘇婉和蘇空念之間關系也愈發好。蘇婉更是幹脆直接改口喊“蘇師兄”。

不想讓蘇婉久等，蘇空念喊了句“馬上”就要起身，結果又被葉雲一把拉回床沿邊。

葉雲冰冷的手心正與他的十指相扣，蘇空念一扭頭就見到他抿唇不是很開心的模樣。

蘇空念湊過去單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問：“怎麽啦，又不開心？”

葉雲看着他，悶悶不樂地說：“對啊，好不容易讨回來的道侶，成天被人拐走。”

這家夥……

Advertisement

蘇空念輕輕掐了一把他的臉，哭笑不得地說：“你怎麽連你徒媳的醋都喝？人家過幾日可就要成親了。”

臉頰上傳來一絲微癢，葉雲嘟囔道：“那不也還沒成親麽……”

“可我們已經成親了呀。”蘇空念湊在他嘴角親了一下，算是安撫。

葉雲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情不願。

“再說了……”蘇空念話題忽然一轉，不由得想起了葉雲和莊雲之間的相處，“你和莊掌門之間關系那麽好，那我也沒說過什麽啊。”

聽到莊雲的名字，葉雲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像是別扭，又像是想極力澄清：“那不一樣。”

蘇空念卻莫名地來勁了，臉上雖然還挂着笑意，但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淺：“怎麽不一樣？莊掌門雖然已和我師尊成親，蘇婉不也要和易行之完婚？”

“莊掌門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願意犧牲自己的感情，為了保全你願意放棄掌門之位，這感情還不深厚？而且你們之間認識的時間更久，也更了解對方，我還記得上一次你生辰的時候莊掌門……”

說到這裏，蘇空念忽地頓住，垂眸斂去眼底的所有情緒，抽手起身：“算了算了，我說這些做什麽。蘇婉應該在外面等久了，我先出去了。”

其實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連這麽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記着。

他很清楚葉雲和莊雲之間只是關系比較好的朋友關系，所以提了幾句以後也不由得覺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只是總忍不住會去想，去想假如莊掌門沒有喜歡上他師尊的話，又會是怎樣的情況，哪怕他知道現實完全不是這樣的。

蘇空念悶悶地收回思緒，轉身要走的時候，葉雲忽然也起身，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

他扯扯嘴角，笑着說：“又怎麽了？蘇婉可還……”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安全感。”葉雲忽地開口打斷了蘇空念的話。

蘇空念愣了一下，又聽見葉雲繼續說：“我總是會在想，你這麽好一個人，受到雁洲大部分人的喜愛，為什麽會喜歡上我，喜歡上一個身為魔修而且曾經……親手殺過你的我。”

“我總是害怕，你會不會只是覺得人生漫漫，找個人打發時間罷了。”

葉雲把頭擱在蘇空念肩上，可憐兮兮的輕聲細語聽起來像是害怕被抛棄的小犬，叫人怪心疼的。

蘇空念只愣了一會兒，旋即伸手揉了揉葉雲的發梢，轉身也回抱住他：“就算我會騙你，可緩解心魔種的藥丸總不會騙你吧？”

游歷這麽一段日子下來，葉雲的心魔種也發作過一次，不過他自己察覺得及時，吃了一顆蘇空念給的藥丸就沒事了。

“最誠摯的愛意，就是不摻雜其他東西的，單純的喜歡，或者說——愛，這個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再說了，因為擔憂我哪怕很怕黑也要追上來，無數次臨危時擋在我身前，即便我身死也始終不肯忘記我，這樣一個人……我怎麽可能不動心？”

蘇空念和葉雲身高相差不大，說話間他的鼻息正噴灑在葉雲的耳廓。

清晰，溫熱。

蘇空念頓了頓，又繼續道：“之前在繼任禮上，我聽莊掌門說當初為了氣我師尊斷交，他就騙我師尊說他只是圖我師尊的美貌。那之後我也有想過，你會不會只是因為我的容貌而喜歡我。”

葉雲附在蘇空念耳邊親了一下，随後才說：“五百年前落歸山上初見時，确實是因你樣貌而對你比較親近，後來安漣鎮上你跑出去那次開始，我就眷戀起你手心的溫度。越到後來我就越想在你心上占有一席之地。再到你魔界回來那次，我就認定，非你莫屬。”

雖然成親許久，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真真正正剖開自己的心扉，向對方坦明自己誠摯的感情。

但是意外的，兩人都不覺得別扭不自在，只感覺暖融融一片。

就好像從此刻起，他們才真實地、完整地擁有對方。

他們稍稍分開，相視一笑，相擁而吻。

……

等蘇空念終于和葉雲手牽手出門的時候，蘇婉早就識趣地回去了。

他們轉了一圈，最後才在客院裏見到正和一個男子聊天的她。

那男子身着一襲白衣，坐在輪椅上背對着蘇空念。

最先留意到兩人還是蘇婉。

“蘇師兄，葉師兄！”

蘇婉忙沖他們揮揮手，二話不說就蹦噠到他們面前，把他們拉到那名男子面前相互介紹：“爹爹，他們兩位就是我常提及的蘇師兄和葉師兄。”

“蘇師兄葉師兄，這就是我爹爹。”

蘇空念看了眼眼前即便坐在輪椅上也不減風采的男子，不由得在想，他若是雙腿安然無恙，或許在雁洲也會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過很快他就斂起心思，拱手作揖道：“在下蘇空念，有幸結識教導令愛。”

誰知蘇空念剛介紹完，那男子卻愣了愣：“素塵君你說你、你叫什麽？”

蘇空念擡眸，見那男子一副錯愕的模樣，茫然地說：“蘇空念。可是……有什麽問題？”

男子慌忙搖頭，眸間不由得帶上幾分驚喜，連忙又問：“素塵君幼年時……可曾遭遇過火災？”

聽到這個問題又換作蘇空念愣住。

對了，蘇婉曾說一百多年前她父親是在一場火災中失去雙腿……

一百多年前，火災……

蘇空念看着男子的臉，聲音忽然有些顫抖：“蘇、蘇庭谷？”

男子還沒來得及說話，蘇婉“咦”了一聲：“蘇師兄怎麽知道我爹爹的名字？”

蘇空念幾乎難以壓制住自己的心情。

一百多年了，整整一百多年了，他居然還能再見到……

一旁的葉雲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十指相握的手微微緊了緊，問：“怎麽了？”

直到這時蘇空念才勉強平複好心情，但嘴角始終壓不下去，對着葉雲微微搖頭，說：“沒事，就是有點太激動了。”

接着他又扭頭，笑着對蘇庭谷說：“兄長，好久不見。”

蘇庭谷也彎了彎眉眼，隐約之間能看出幾分與蘇空念相似的地方：“小念，好久不見。”

葉雲、蘇婉以及剛進客院想打招呼的易行之：“……？！”

雖然已經時隔一百多年，但兄弟兩人還是聊得很痛快，就好像又回到幼年時相伴相依的日子。

其餘三人也很快從詫異中回神，不由得感慨這世間的緣分。

最開心的恐怕就屬蘇婉了，她一直就覺得蘇空念很親切，這下子蘇空念可就是她的親舅舅了。

本就喜事臨近，又碰巧親上加親，蘇空念就愈發重視起這場成親禮。

看着蘇空念忙裏忙外，葉雲這一次也沒多少怨言，跟着他一起準備。

葉雲還清楚的記得那一次醉酒後蘇空念說的話。他平日裏看着不在意，但其實還是挺想念自己的家人的吧？

他看着親手布置大堂的蘇空念，微微一笑，一邊上前一邊說：“這邊我來吧，你去那邊看看。”

“好。”蘇空念笑着把手上的東西交給葉雲，走到另一側去。

……

三日後，易行之和蘇婉的成親禮如期在書念院中舉辦。

兩人都不是太喜歡特別熱鬧，所以只邀請了一些比較熟悉的親朋好友。

但在仙疏閣內兩人的人緣也算不錯，前來的人也不是很少，足夠熱鬧而不吵鬧。

屋內正有人說着長串的祝福，蘇空念和葉雲并排坐在屋頂上，都不由得回想起了他們的成親禮。

那場成親禮主要由莊雲鶴桐操辦，那盛況至今都無人能夠忘懷。

“一拜天地——”

蘇空念擡頭望着挂在夜幕中的一輪圓月，心念一動，扭頭問葉雲：“說起來，如果真要論的話，你是喜歡蘇空念多一點，還是蘇年多一點？”

“二拜高堂——”

葉雲也扭頭看向他，笑了笑：“葉書良喜歡蘇空念多些，葉雲喜歡蘇年多些。那你呢？”

“我啊……”蘇空念勾唇一笑，“我喜歡你多一些。只要是你，我就喜歡。”

“夫妻對拜——”

晚風習習，吹起兩人幾縷散落的發絲。淺淡的梅香與清香交織在一起，卻是無端的和諧。

兩人看着對方，輕輕一笑，緩緩湊近。

“禮成，送入洞房！”

銀霜傾灑在屋頂上的兩人身上。

朦胧，熱烈，最終都歸于溫柔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