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組委會

直播平臺派來的房管正和俞想解釋着這個情況:

【懷想大大你先別急,直播間接到了很多舉報,我們暫時關閉也是為了保護你。】

俞想深吸一口氣,回道:【我不需要保護,請幫我立刻恢複直播,謝謝。】

房管還試圖說服俞想:【這也是平臺規定……】

【那你告訴我,我違反了平臺哪條規定?現在就指出來讓我看看。】

房管沉默了兩分鐘後妥協了,恢複了直播間。

直播間再次亮起,兩個攝像機位始終沒變。只是原本擺在攝像機前的畫已經收了起來,現在畫面內只有俞想十指交叉的雙手。

【抄襲狗還有臉繼續直播?】

【直播間不是封了?怎麽這就解禁了,是不是有後臺啊?】

這些黑他的人還沒離開直播間。

見到這一幕,俞想心裏已經有了結論。這些人根本不是真的觀衆,而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團夥,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他身上打上抄襲的标簽,讓他在繪畫圈再也擡不起頭來。

俞想自認沒和任何人結仇過,到底是什麽人如此處心積慮想要害他,而且不惜花錢購買水軍。

短短的時間內,俞想沒法知道前因後果,但他還是堅定地開口了。

“我在這裏要聲明一件事,我從沒有抄襲過。”俞想的聲音無比堅定。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抄襲與否不是水軍幾句話就可以蓋棺定論的。既然別人不給他清白,那他就自己争取。

他的雙手用力糾纏在一起,手背上青筋畢露,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憤怒已經顯露無遺。

“下面我會展示我沒有抄襲的證據,不管你們是收了錢來我的直播間潑髒水,還是在人雲亦雲,又或者只是看熱鬧,我都希望你們能認真看完。”

說完,俞想關掉了彈幕助手,将畫箱中的一大摞畫作抱出來,一副一副地展示在鏡頭前。

“剛才有人說我是畫風抄襲,雖然我不懂畫風抄襲是怎麽個抄法,但我認為只要我有足夠早的同畫風作品,就可以證明我沒有抄襲吧。”

“我嘗試這種國畫風用色最早是在一月份,距現在已經有半年了,作品背面都有日期的落款。”

俞想将畫作的正反面展現在鏡頭前,一幅幅看下來,能明顯看到進步。

最開始用色還很稚嫩,但在逐漸的練習中變得漸漸成熟起來。

俞想也是第一次認真審視這些畫,他也忍不住在心裏感慨。

原主是真的熱愛畫畫,他靠着自己能一點點摸索,一點點進步,這是多少專業學生都做不到的。

而且他還很有天賦,差的只是一些點撥和契機而已。

盡管看到這些畫,彈幕還在不依不饒。

【日期都是手寫的,誰知道是不是後補上去的啊。】

【就算你們不承認日期,你們還看不到這些畫的一點點進步嗎?】

【誰知道他是不是後來畫的啊,他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啊?】

俞想看不到彈幕,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吵嚷。

他自顧自拿出一張水彩紙,在畫板上裱好,安靜等幹。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提筆作畫,畫的正是自己剛被退稿的參賽作品。

他甚至省略了起型這一步,上來直接開始鋪色,但每一筆都沒有偏差,準确無誤地落到該在的位置。

因為水彩畫要求在下面顏色幹透後再上色,為了節省時間,俞想甚至拿出了電吹風來速幹。

這一舉動更加引起了彈幕的激動:

【誰都知道水彩不能用吹風機吧?這樣會讓顏色失真,主播連這個都不懂嗎?】

【是,主播專業畫手不懂,你最懂。不用吹風機,你願意蹲到後半夜你就等着。】

俞想拿出了最快的手速,現場複制了一份參賽作品出來,甚至比作品本身還要好。

他把筆随意搭在筆擱上,打開了彈幕,依舊交叉着雙手。

“這就是我對我所運用的畫風的掌控程度,如果這樣,還有人覺得我是靠抄襲的,那我也無話可說。”

“不過,”俞想重重一頓,緊接着說道:“這件事還沒完,我會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沒有抄襲,也希望你們準備好道歉。”

說完後,他就直接下線了,留下直播間中一群水軍和吃瓜群衆面面相觑。

當晚下播後不久,#盛夏懷想抄襲麒麟#這件事還被刷上了微博熱搜。

繪畫圈平日裏完全和熱搜無緣,圈外網友看到這條熱搜,都不知道說的是誰。

話題的前排完全被水軍控評,都是大片大片讨伐俞想的“檄文”,将俞想塑造成了一個罄竹難書的厚臉皮抄襲者。

而向下翻,則有營銷號為了熱度搬運了俞想的直播視頻。

整個直播過程很長,因此視頻只有最後幾分鐘。

最後俞想擲地有聲的那句“希望你們準備好道歉”被單獨截出來,竟有幾分潇灑的恣意。

同直播彈幕中不同,微博上很多人不混繪畫圈,看這件事也更加客觀。

【我剛去翻了一下直播回放,我覺得主播的澄清說得過去,先不站隊繼續觀望。】

【我排一個,畫風确實很像,但主播的時間線更早,會不會是麒麟抄襲但是倒打一耙?】

【別的我不管,主播的手我就可以玩一年。】

【那我承包一下主播的少年音!就是不知道臉是什麽樣的。】

【不露臉應該好看不到哪去吧……】

話題就這樣被越扯越遠。

“為什麽微博評論是這樣的?!而且還有那麽多給他洗白的人?”麒麟表情猙獰,對着電話一端喊着。

“微博和直播平臺的控評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你之前給的錢只夠買上熱搜,上了熱搜後營銷號的說法我們也管不了。”

“你說吧,”麒麟在心裏罵了對方祖宗十八代,但還是咬牙說道,“你開價吧,還要多少。”

“起碼還要之前那個數。”

聽到這個回答,麒麟頓時怒不可遏,他吼道:“我/操!你想錢想瘋了吧!告訴你,別再想從老子這拿走一分錢!”

說完,他将手機用力砸向地面,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巨響過後,手機安靜地躺在地上,只有屏幕上的道道裂痕昭示着剛才發生了什麽。

另一邊,在憤怒過後,俞想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現在他正看着一個網頁發愣。

網頁上面,正是這次比賽的入圍名單,同時還附上了所有入圍作品,并開放了大衆投票通道。

而麒麟的作品——一副和他的畫風一模一樣的作品——正高懸在最頂端。

看到這裏,結合着以前的種種猜想,一切俨然已經明了。

是麒麟不知從哪裏看得了俞想的作品,将這個畫風據為己用。

但他沒想到,俞想竟然和他參加了同樣一個比賽,為了讓他不暴露,他不得不惡人先告狀,把俞想打成那個抄襲的人。

麒麟是入圍選手中唯一的“網紅”畫家,俞想每刷新一下界面,他的票數都會增加一大截,很快就把第二名遠遠地甩到了身後。

看着這一幕,俞想發出了一聲冷笑。

當一個繪畫專業比賽需要靠大衆投票來決定勝負的時候,這個比賽就已經完全喪失了其在藝術領域的價值。

藝術的欣賞或許是大衆的,但藝術的鑒賞絕對是專業的。

他想到那封冠冕唐璜的落選感謝信,只覺得極度的諷刺。

次日一早,俞想趕到了賽事組委會在帝都的辦公地點。

他給門口保安出示了自己的參賽證明和作品,聲稱希望可以當面請教評委老師。保安給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就放他進去了。

俞想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

如果他的設想沒錯,那麽組委會裏一定有人和麒麟裏應外合,才能不由分說就将他淘汰。但現在對方竟然毫不心虛,甚至都沒找借口避而不見,看來對方顯然也是有備而來。

組委會辦公室中,一共有五位評審在。

坐在最裏面的,是評審團主席駱金,也是知名畫家,同時在某省的美院擔任教授。

見俞想進來,駱金先開口道:“是小俞吧,有什麽事嗎?”

看他和其他評審的神情,像是對昨晚的事情一無所知。

俞想将自己參賽作品拿出來,說道:“我昨天收到了退稿,想請教一下各位前輩老師,我的作品為什麽沒能入圍。”

幾位評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流露出幾分尴尬。

最後,還是其中一位評委說道:“小俞啊,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自找沒趣呢?”

俞想一挑眉:“哦?自讨沒趣?我好像沒太明白前輩的意思,還請您賜教。”

駱金搖搖頭,說道,“既然是你非要問,那也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你的作品有沒有抄襲林鴻博的作品,你自己心裏有數,一定要這樣自取其辱嗎?”

林鴻博,就是麒麟的本名。

聽到這,俞想差點笑出聲來。

“自取其辱?”他把他昨晚展示在鏡頭面前的一摞畫都拿出來,“到底是誰自取其辱,他的粉絲們不懂,我不相信在場各位前輩老師也不懂。”

幾名評審紛紛圍過來看畫,随着一幅幅畫翻過,他們的神色也漸漸不對了。

“這個時間線還挺明确的。”

“是啊,你看這個用色,确實是一點點進步起來的。要真的是畫風模仿,不該有這個過程。”

“我也覺得這可能真的是巧合,不像是模仿的。”

在大家議論紛紛時,駱金始終沒說話。

他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語氣也不複和善。

他問俞想:“所以,你到底想幹什麽?是想直接入圍嗎?還是想要重新評選……”

俞想揚着頭,直直地看着駱金。

未待他的話音落,他已經說道:

“我要和麒麟現場再比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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