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吊打
“胡鬧!”駱金一拍桌子,“比賽豈是兒戲,難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俞想卻突然露出了一個微笑,這個笑容看似禮貌,卻莫名讓人看出一絲嘲諷的意味來。
“駱前輩,您誤會了,”俞想笑着說,“這場比賽不以輸贏做賭注,我即便贏了,也不需要入圍,更不是要替換他的名額。”
“那你需要什麽?”
俞想揚起頭,視線從在場的每位評委臉上掃過,然後一字一頓地說:“我只想請各位老師出面澄清,我沒有抄襲,我的作品完完全全是原創的。”
“這……小俞啊,你的這個要求……”
駱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色,其餘幾個人也一樣。
這些評委都是老狐貍了,瞬間就想通了裏面的關竅。
俞想抄襲麒麟這件事鬧得這麽大,他們作為比賽的評審,也是業內專家,如果主動表态說俞想沒有抄襲,那麒麟的作品和他本人發言的真實性必然得到質疑。
俞想見沒人支持他,也不慌,而是從包中拿出一張紙,問道:“駱前輩,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按照業內的規則,有自己學生參賽的比賽,老師應當避嫌,不應當再擔任評委,我說的沒錯吧?”
他指着紙上的一個名字,問道:“那我想請問駱前輩,您此前曾在某市美院教授水粉畫,林鴻博就是你的學生之一。這份名單上寫的清清楚楚,這您應該不會不承認吧?”
俞想拿出名單的瞬間,駱金的臉色就青了又白。
師生避嫌,不僅是繪畫業內的規則,更是大部分行業約定俗成的規定。
駱金這樣做,放在哪裏都是為人所不齒的行為,即便真的清清白白也有口難言,更何況他們本就以權謀私。
“我同意。”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評委突然出聲支持俞想。
俞想沒有表現出驚喜,只是禮貌地道了謝。
很快,第二位、第三位評委接連贊同,三比二,少數服從多數,麒麟,也就是林鴻博被叫來了現場。
半小時後,麒麟趕到組委會辦公室。他的下巴上滿是胡茬,頭發油油地貼在頭皮上,碩大的黑眼圈為他平添了幾分憔悴。加上他有些駝背,更是帶了幾分些猥瑣的氣質。
而麒麟之所以能獲得如此高的名氣,就是他一直有着“顏值畫手”的稱號。
如此看來,直播和照片中的英俊潇灑确實有不少濾鏡的加成。
反觀俞想,清清爽爽的氣質讓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更何況他皮膚白淨,五官清秀,尤其是一雙桃花眼,讓人難以控制想沉浸其中。
兩相對比下,麒麟頓時又是一股無名火起。
他原以為俞想是個不修邊幅的宅男,自己起碼在顏值上還有優勢。但沒成想,俞想竟然長得這麽好看。
俞想卻不關心他在想什麽,而是直入主題:“你好,我叫俞想,就是盛夏懷想。想和你進行一場加賽。”
“這怎麽回事?他就是個已經淘汰的抄襲選手,憑什麽要求我和他重新比?這不公平!”
“公平?”俞想突然冷笑了一聲,“你的老師給你當評委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公平?你拉動粉絲刷票的時候怎麽不說公平?你倒打一耙,污蔑我抄襲的時候,又為什麽不談公平!”
誰也沒想到俞想突然發難,他甚至沒有提高聲音,卻振聾發聩。
“你……”麒麟上前一步,試圖開口辯駁,卻突然啞口無言。
因為他發現,俞想說的居然句句是事實。
“鴻博,”還是駱金開口說道,“沒事,你和他比吧,也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聽見這話,俞想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看來駱金對自己的學生還真的是有信心,只是可惜,今天他注定要做一回“惡人”了。
畫具已經備好,為了公平,顏料和紙筆用的都是組委會提供的。
對麒麟來說,這些畫材稀松平常,但對于俞想來說,這都是原主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提供的紙是八開的中粗水彩紙,俞想拿了兩張,一左一右地在畫板上裱好。反正桌子夠大,放兩張畫紙也綽綽有餘。
但幾個評審看到他的舉動都驚了。
“他這是要幹什麽?難道還要同時畫兩幅不成?”
“理論上是可行的,只要能同時注意到兩邊的幹濕度,銜接處別出水痕,應該可以。”
“但萬一時間沒掌握好,那就真的是低級失誤了。”
這些議論專心準備的俞想沒聽到,反而落到了麒麟的耳朵裏。
他不禁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俞想,這一看,他更慌了。
俞想居然真的開始雙線作畫。
他正拿着鉛筆在紙上起型。他的畫法很神奇,不是畫完一邊再去畫另一邊,而是這邊畫兩筆,那邊畫兩筆。
至于鋪色更是,他右手手指之間夾着三根不同的水彩筆,鋪水平頭刷,上色筆,暈染筆。
三根筆在手指間靈活地旋轉着,依舊是左右開弓,沒幾下,淺色的大片色塊就已經鋪開。
再幾下,接色順順利利地暈染好,兩邊的幹濕度都恰到好處,沒有一點顏色被沖開或是幹涸産生的水痕。
等麒麟再回神看向自己的畫時,他的心神早就亂了。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他怎麽從不知道圈內有這樣一個大神,無論是手法還是技巧,在專業領域內都是不輸的。而據他的了解,俞想甚至不是科班出身的。
所以,他之前在網上的表現,都是扮豬吃老虎?
麒麟越想越糾結,畫畫的過程中心神不寧,幾次差點畫錯。
看到這一幕,幾個評審的心中已經有數了,而駱金也徹底坐不住了。
“老駱,你這個學生,有點緊張啊,沒太發揮出實力。”山羊胡的評審說道,他不滿駱金的嚣張氣焰已經很久,難得遇到能諷刺他兩句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其他人聽出他的話外之音,紛紛點頭稱是。
駱金狠狠地握住了拳頭,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從開始他的學生就已經輸了。
接下來,比賽仿佛進入了垃圾時間,更像是俞想單方面的炫技。
他的調色過程看得人賞心悅目,沒有任何多餘的取色,幾乎每一筆都能直接調出完美的顏色,這對畫家的色感有着近乎變态的要求。
除去技巧,畫面本身也堪稱完美。
一副是參賽作品的畫風,一副是超寫實畫風,兩邊互不幹擾,利用等待水變幹的時間完美雙線操作,最終呈現的作品也近乎完美。
最後一筆落下後,俞想小心翼翼撕掉紙膠帶,将畫面展示給各位評委。
他畫了一幅風景和一幅人像,風景是自創的西式教堂,教堂前有河水蜿蜒流過,畫面靜谧且溫柔。
人像則是一位貢多拉船夫,正在威尼斯的河道上撐船行駛。他的背後是被夕陽染紅的水面,泛着暖色的波瀾。
船夫的膚色黝黑,臉上有淺淡的皺紋,但餘晖卻恰到好處地溫暖了每一道褶皺。
俞想作畫時極致專注,完全沒聽到任何感慨和議論。
但當他交出這兩幅答卷時,他甚至不用看評審的表情,也不用看麒麟的畫,他就知道自己會贏。
他從不吝啬自信。
反觀麒麟,他的頭低得很深,甚至沒有勇氣将自己的畫舉起來。
在催促下,他不得不把畫紙從畫板上揭下。只見,他畫的依舊是風景,和參賽作品用的一個畫風。單看還算不錯的一幅畫,在俞想的對比之下顯得平平無奇。
“這還用比嗎?”依舊是那位山羊胡子的評委說道。
駱金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他只看了一眼俞想的作品,就移開了視線。
但山羊胡顯然不打算放棄這個能打壓駱金的機會。
他走近細看俞想的畫,一邊感慨着:“啧啧啧,看這色彩,看這個筆觸,這份功力,在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身上确實是少見。”
他每說一句,駱金和麒麟的臉色就更沉一分。
麒麟依舊舉着自己的畫,但他的頭越來越低,仿佛信心正在被一點點擊垮。
而就在這時,有人敲門走近,是比賽的一名運營,同時也兼任熱線接線員。
“怎麽了?”見到有人進來解圍,駱金連忙問道。
對方看了看屋裏的陣仗,神情有些尴尬,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
“快說,”駱金催促道。
“呃……剛接到實名舉報,林鴻博選手的入圍作品……抄襲。”氣氛無比安靜,他吞口水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什麽?!”駱金率先喊出聲來,“這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抄襲!”
他一時間顧不得威嚴,更顧不得形象了,上去就要搶接線員手中的舉報記錄:“讓我看看是誰舉報的,他有什麽證據?!”
“不用看了,”俞想突然出聲,他朝麒麟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看他的反應還不知道嗎?”
駱金回頭,看見麒麟的臉色一片灰敗,嘴上還在嘟囔着:“我沒有,我沒有抄襲,是他抄襲我。”
但同時,他的雙手也在劇烈地顫抖着。
下一秒,手中的畫紙緩緩飄落。
畫紙的一角不偏不倚地掉進洗筆筒中,顏色被沖開成斑斓的一片,一幅畫瞬間毀于一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晚了一點,我來負荊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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