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左鴻祯

因為是實名舉報,舉報人的名字、聯系方式和舉報詳情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案。

“冉振?”山羊胡接過檔案翻看着,“沒聽說過這個人,是同行嗎?”

“冉振!”俞想突然從原主的記憶庫中搜尋到了這個名字。

這是他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好朋友。

原主在高中時就愛上了畫畫,上課時會用水筆在草稿本上偷偷畫,放學後會跑到附近的畫室自學畫畫,這些事只有冉振一個人知道。

但畢業後,俞想和冉振之間的聯系漸漸少了起來,因此他根本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你認識的人?”駱金猛然回頭看向俞想,眼神中滿是兇狠。

但在俞想看來,他現在就是只紙老虎而已。

于是他從容點頭:“是,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舉報。”

接線的工作人員适時地說道:“舉報人稱,他昨天看到了網上關于俞想抄襲的紛争,以及林鴻博入圍的作品,他聲稱有五年前俞想創作的同類型作品,因此認為不是俞想抄襲,而是林鴻博抄襲。”

“五年前?!”駱金喊道,“他有什麽證據,倒是拿出來看看,不然就是空口白牙造謠。”

“老師……”這時,麒麟喚了一聲,但駱金沉浸在憤怒中,沒有聽到。

俞想聽到了,他不悲不喜地看了麒麟一眼。

麒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頓時看了回來。

他的眼神中滿是怨怼和仇恨,仿佛将俞想視作了他的仇人。

面對這樣的眼神,俞想只是勾了勾嘴角。

這一切都是麒麟自作自受的,當初是他抄襲,又是他反咬一口。因此現在的惶恐、害怕,被戳穿後的後悔和絕望,也都是他該承受的。

工作人員拿出一張打印的截圖,“這是五年前他發在社交平臺上的畫,正是俞想畫的。”

衆人圍上前一看,只見畫正是同樣風格的作品,而且因為有了社交網站的記錄,時間根本沒有作假的可能。

也就是說,之前所争論的誰先誰後,是不是僞造的時間線根本沒有意義。

因為時間線瞬間被推到了五年前,而且證據确鑿,麒麟已經沒有任何狡辯的可能。

“這不可能,不可能……”麒麟的雙手無力地撐着桌子,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只剩下嘴上還在念叨着。

駱金先是愣了幾秒,然後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麒麟面前,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麒麟不敢擡頭看駱金的眼睛,他還是重複着:“這不可能,沒有可能的。”

駱金氣急敗壞:“你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是他抄了你的。你說這個畫風是你原創的,你鑽研了很久,這些都是假的嗎?”

見麒麟一臉窩囊樣,駱金一把抓起他的領子,質問道:“林鴻博,你是我的學生,你連我這個老師都要騙嗎!”

“好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老人的聲音。

俞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然後他看到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駱金的臉色變得一言難盡,而其他人臉上都帶上了恭敬。

會是誰?

俞想的心裏升起一陣好奇,然後就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大步流星地走進,步子虎虎生風。

老人說道:“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被你們搞的滿城風雨,像什麽樣子!”

老人一震怒,四周鴉雀無聲。駱金的氣焰都瞬間消散于無形,他喚了一聲:“左老。”

俞想這才想到這個人是誰。

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左鴻祯,是國家美術學院院長兼油畫系教授,同時也是如今的國家畫協主席。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在當今畫壇,左鴻祯的确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拿。

只是俞想沒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下一秒左鴻祯就道明了來意:“聽人說你們這個賽事出了些問題,老頭子我雖然只是挂名的顧問,但總不至于出了這麽大的事還不聞不問。”

“左老……”駱金剛要開口,卻被左鴻祯打斷。

“不用多言,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只是來看看你們要如何處理。”

說着,他拿起麒麟的畫看了一眼,然後放下了。

緊接着,他又走到俞想面前。先看了一眼他的風景畫,依舊沒什麽興趣。

但當他看到俞想的人物畫時,眼神卻突然變了。

“小夥子,你今年多大?”

“左老您好,我今年二十……”俞想差點脫口而出自己的年齡,他頓了一下才說道,“二十三。”

“這麽年輕,”左鴻祯又拿着他的畫反複端詳,“像你這麽年輕的人,怎麽想到要走現實主義流派。”

這個問題俞想在上輩子被問了無數遍,因此現在他脫口而出答案:“因為藝術就是要向下紮根,向上開花。”

俞想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話實在不該由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口中說出,這與他的年紀和閱歷都極度不符,倒是左鴻祯說出這話來,大家才不會覺得太過震驚。

左鴻祯也愣住了,半晌後,他輕輕地放下畫,連叫了三聲:“好,好啊,真好。”

随後,他又問道:“你師從何人,主修何種畫法啊?”

“主攻油畫,無師承。”俞想答道。

“你沒有師承?!”左鴻祯驚詫道,“你居然是自學的?”

“這……”俞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在這個世界确實不是科班出身,胡編一個學歷分分鐘就會被戳穿。

但他繪畫的功底卻是在上輩子一點點打下的,正因為從小就受到了專業的教育,因此沒有走歪路。所以一時間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正尴尬時,山羊胡評審突然開口了:“左老,這些容後再議,這還有事等着您決斷。”他指的正是駱金和麒麟。

左鴻祯這才從見到俞想的喜悅中走出來,他看向了兩人。

駱金的臉上更多是氣憤,他雖然違反了規定,但他的心裏确實将林鴻博當成了得意門生。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沒原則地護着麒麟,更不會不相信他抄襲。

而麒麟則面如死灰,自左鴻祯進來,他就知道,他完了。

左鴻祯向來以嚴格出名,他的眼裏容不得一顆沙子。在他的學校裏,考試作弊都會被勸退,更何況是抄襲還妄圖嫁禍他人的罪行。

他不敢看駱金的表情,更不看左鴻祯。

他想開口認錯,說自己只是一時糊塗,但他卻說不出口。他想求情,卻連向誰求都不知道。

“那就按正常流程處理吧。”左鴻祯說道。

但他話音未落,駱金卻急切地打斷了他:“左老!我這學生只是一時糊塗,沒有什麽壞心眼。而且念他是初犯,您看能不能……”

說到這,駱金也有些心虛,“我們會取消他的入圍資格,但這件事能不能不公開?”

聽了他的話,左鴻祯冷笑了一聲:“一時糊塗?沒有惡意?”

“你們別以為我老了,就耳聾眼瞎了。告訴你們,我清醒得很!”

“他要是真的糊塗,沒有壞心眼,會在抄襲了別人後倒打一耙?會計劃得這麽周密,處心積慮陷害別人?”

駱金被問得啞口無言,左鴻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會讓人調查清楚的,你也該避嫌了。”左鴻祯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扔下一群人面面相觑的評委和相顧尴尬的駱金與麒麟。

俞想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甚至還算是超額完成,也收拾起東西準備走了。

但沒想到,在他路過麒麟的一瞬間,從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往身後拉去。

“啊!”俞想驚呼一聲,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麒麟一只手扯着他,另一只手竟然高高揚起,作勢欲打。

“都是你毀了我!”他的雙眼赤紅,顯然已經被沖昏了頭腦。

但就在拳頭落下的瞬間,俞想卻已經先發制人。他迅速反應過來,一腳踢在麒麟的小腿上。

麒麟捂着腿叫罵着,很快被趕來的工作人員和保安制住。

他奮力掙紮着,一邊還在破口大罵,嘴裏的話越來越難聽。

俞想本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但麒麟罵的實在是太難聽了,他原本走向門外的步伐突然停住,又轉身走了回來。

“俞想,你怕了是吧?誰知道你今天畫的畫就是從哪裏抄來的,你一個沒上過學的人,怎麽可能畫出這麽好的——”

但下一秒,麒麟被迫閉嘴了,因為俞想提起桌上洗筆的小水桶,直接把一桶混着顏料的水劈頭澆了下去。

水順着頭發流淌而下,有一些甚至流進了嘴裏。

“冷靜了?”俞想把水桶扔到一邊,抱着手臂問道。

“像你這種無知的懦夫,只會在陰溝裏蹦跶的蟲子,現在覺得自己不行了,打算拖我一起下水?”

“告訴你,沒門。”

俞想蹲下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麒麟。

“我會越走越遠,越走越高。而你,在這一刻起,就已經被釘死在了恥辱柱上,以後抄襲就是你的标簽,提起你就會想起人品差,這個圈子裏再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這才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

說完,俞想不去管身後麒麟胡言亂語的咒罵,背着書包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時,甩掉“抄襲”包袱的他,腳步輕快得快要飛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佬出場,當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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