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轉天再到片場的時候，金可欣仍舊延續着自己優秀的狀态，但所有人都不難發現的是，相較于之前幾天，她整個人似乎都……陽光了許多。

這是一種有些微妙的感覺，而這一份“陽光”所帶來的，是衆人對她的印象改觀，又往好的方向遞進了一點，甚至在一些只有少數劇組工作人員私下拉的小群裏，有人私下忍不住在讨論，都說金可欣人品不怎麽樣性格更差，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才發現居然是個挺可愛的姑娘？

前面幾條“熱身”的戲份結束，就開始了這一天，或者說電影裏第一場重頭戲，也是第一場五個主要角色同時出場的戲份。

演員們各自補了妝，很快都回到拍攝場地邊，等沈眠的統一安排。

先出場的是男、女主祁雲深和莊心遙。

梁鏡澤不愧是影帝，不僅自己演技出挑，更會帶動對手戲一方的情緒，師琪亦不是什麽剛出道的小新人了，跟上梁鏡澤的節奏的同時不至于被壓戲，還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這一場的重點實則不在于男、女主的碰面，而在于之後——

收到場務人員的提示，金可欣很快從自己的位置入鏡，奔着師琪身邊跑過去，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心遙姐姐！”

她飾演的沈銘鳶在這一場仍是少女的扮相，動作神情都是滿滿的嬌俏明豔，在并非現場收音的情況下，連語氣都完完全全符合一個不谙世事的妙齡少女的感覺。

從齊葭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沈眠眼裏閃過的一絲，在方才梁鏡澤和師琪對戲的時候都不曾出現的，贊賞。

而場上，這個鏡頭，還沒有結束。

任寒玉從另一個方向登場，她在片中飾演的角色叫杜若，是女主角莊心遙身邊的侍女——說是侍女，其實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

雖同沈銘鳶年齡相仿，但性格确實大相徑庭。

因而，劇本提示上的那句“杜若入場，跑向莊心遙”的動作提示，落到任寒玉的演繹中，就顯得“文氣”了不少，倒也是另外一種“少女感”。

不得不說，作為整個劇組資歷最淺的真·新人，任寒玉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

杜若跑到莊心遙身邊，不大高興地瞥了沈銘鳶一眼，“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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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心遙安撫一般地拍拍她的手，“小若，還不見過祈公子？”

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失禮了，小姑娘一瞬間紅了臉，聲音也期期艾艾起來，“祈公子。”

到這裏，鏡頭結束，完美地一遍過。

然而……沈眠忽地轉向距離自己兩步遠的齊葭，語氣也聽不出是感慨更多還是調侃更多，“有的時候，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齊葭明白他的意思。

任寒玉的表現不差，或者可以說，以新人的标準，甚至是可以高分過關的。

但是，和作為“戲骨”的梁鏡澤，作為“專業演員”的師琪和金可欣每一個東西每一句臺詞都是戲的表現相比，還差得遠。

齊葭暗自嘆息一聲，再開口的時候臉上已經是無懈可擊的笑容，“總要給新人成長空間嘛，要是每個新人都天縱奇才剛開始拍戲就秒殺前輩的話，那還不天下大亂了？”

沈眠勾起了一點笑容，“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你為什麽會選擇可欣。”

沒等齊葭回答，甚至沒有關注她之後的表情，沈眠很快向場務打手勢示意，馬上開始下一條。

和杜若的羞澀拘謹不同，沈銘鳶直接跑到祁雲深身邊，“雲深哥哥！”

祁雲深不由得面露寵溺，“詣非呢？”

沈銘鳶假意抱怨了句“雲深哥哥就知道問詣非！”說着卻又笑起來，轉過身朝某個方向招了招手，“喂！文詣非！”

接下來就是董堯出場了，這一場裏，他無疑是最辛苦的一個——只有他是需要吊鋼絲的，落在鏡頭裏就是常見的“從天而降”的效果。

董堯在戲中的扮相很好，又帥又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蓋過了男主的風頭。

文詣非先是應了沈銘鳶一句，之後才走到祁雲深面前，拱了拱手，“祈大哥。”

祁雲深伸手攔了一下，“詣非。”

文詣非又和莊心遙見了禮，“祈大哥和莊小姐大婚在即，若有任何差遣，小弟願效犬馬之勞。”

莊心遙笑得端莊，“有勞文公子，先行謝過。”

祁雲深想到什麽似的臉色一沉，卻又很快恢複了一貫的笑容，“詣非和小鳶兒在我和莊小姐大婚之後，便要動身？”

“Cut！”拍到這裏，沈眠第一次叫了停，對工作人員擺了擺手示意NG，“寒玉表情不對，自己注意一點。”

突然被點名的任寒玉有些無措，慌忙地說着對不起，眸子裏卻有些不易察覺的茫然。

“再走一遍，Action！”沈眠沒有耽誤，直接叫了下一條開始。

可想而知，不明白自己哪裏有問題的任寒玉之後又接連吃了幾個NG。

劇組的氣氛不錯，沒有人因為不斷的NG甩臉色或者有什麽反感的表示，然而，對于一個新人而言，這樣的壓力，還是太大了。

又一條NG後，沈眠終于叫了全組原地休息五分鐘。

任寒玉帶着一個年齡不大的助理，趕忙端着水杯跑到場上，幹巴巴地安慰了幾句，自己說的時候都感覺起不到什麽作用。

沈眠身邊的副導演随手拿了個劇本，打算過去給她講講這一段戲，走到一半就聽到金可欣的聲音，“你弄錯了一點。”

在沈眠的示意下，那位副導演默默地退回了場地邊上，跟着他一起饒有興致地選擇了作壁上觀。

金可欣說話的時候，聲音幾乎是沒有什麽溫度的，不過，不難聽出，亦是沒有任何不佳的情緒。任寒玉本能般地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在這樣的場合下，除了做好一個“受教”的後輩，她可以說并沒有第二個選擇，“可欣前輩……”

金可欣停頓了一下，“這一段，或者具體一點說，單論這個鏡頭的話，最出彩的，應該是杜若。”

作為演員，“熟讀并領會劇本”可以說是最基本的要求，不過，無可厚非的事實是，大家更關注的，是自己的戲份自己的臺詞，對手戲演員的戲份多只是“聯系上下文”的作用。大約亦是因此，不論是梁鏡澤還是師琪，哪怕同樣感覺到了有哪裏不太對勁，卻無法清楚地說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深知這一點的沈眠看向金可欣的目光裏，更多了些溫度，還有些說不清的期待。

他很想知道，這個傳說中的“毀角色小能手”和“作天作地小公主”，到底還會帶來什麽樣的驚喜，抑或，只是本性畢露地裝腔作勢而已。

金可欣沒有讓他失望。

她似是努力回憶了一下劇本，“這個鏡頭，劇本裏沒有給杜若動作提示，但，還在鏡頭裏，而且不是純背景板。”

任寒玉看看她，忽然覺得自己連接下來的臺詞都不太記得了。

小助理貼心地捧了劇本給她看，一行行經過标注的字體，仍舊沒能給出答案。

“杜若從小和莊心遙一起長大，并且，十分不喜歡沈銘鳶這個性情跳脫無拘無束的大小姐，”金可欣小弧度地勾起唇角，心道戲裏這角色怕不是也在表露任寒玉對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即将繼任武林盟主的祁雲深，是無數少女的夢想，更是她家小姐的最終歸宿，她為自家小姐開心的同時，更看不慣沈銘鳶和祁雲深的親近，哪怕祁雲深和她家小姐都知道，他是拿她當自己親妹妹一樣的。”

讀過劇本的人都知道這一段的情節，由她講出來沒有多少新意。

任寒玉一臉謙虛的表情，心裏其實煩得要死，這個時候跑出來好為人師而且說了半天說的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到底是什麽意思？來過“前輩”的瘾了嗎？

“所以，問題就來了，”金可欣沒有故弄玄虛的打算，見她還是不明白，索性直接點破，“你看這一段，祁雲深對馬上就要大婚的莊心遙的稱呼還是生疏的‘莊小姐’，叫沈銘鳶的時候卻是親昵的‘小鳶兒’，莊心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或者說不會表現出來什麽，文詣非不是會在乎這點小事的性子，只有本來就不喜歡沈銘鳶的杜若，會為自家小姐不平。”

“沒錯，”這個時候，沈眠終于出聲，“可欣講得很對，這一點在劇本提示上沒有體現出來，但對于杜若而言，這個表情拿捏得當的話，非常加分。”

導演都出來說話了，金可欣便不再言語，帶了點兒功成身退的表情走到另一邊，接過韓青青遞來的水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韓青青有些難以言喻的興奮，“哇，欣姐，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厲害！”

金可欣聳聳肩，“這有什麽。”

韓青青小聲道，“在劇組這麽出風頭還是第一次！你看這些工作人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金可欣有些無奈，“我根本不想出這個風頭好嗎，這一遍一遍的實在太煩了，趕緊拍完了事。”

說話間齊葭也走了過來，遞了塊巧克力過去，“不錯。”

金可欣連伸手的動作都省了，“你自己留着吃吧，我過去了。”

齊葭笑笑，“補充點兒體力，後面還有好幾場呢。還是說……你比較想我喂你吃？”

……這個梗沒完沒了了是吧？！

金可欣憤憤然地從她手裏拿過巧克力，轉手放到韓青青手上，回頭遞給齊葭一個“你奈我何”的眼神，很快跑回了場上自己原本的位置。

沈眠還在和任寒玉溝通細節，另一邊，梁鏡澤湊了過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小鳶兒。”

他用戲裏的名字來稱呼，讓金可欣不由得有種……他在占自己便宜的感覺，畢竟，這樣的場景下，讓她叫什麽“雲深哥哥”，打死她都開不了口好嗎……

“好啦，梁前輩就不要打趣可欣了，”師琪開口解圍了一句，“說起來，可欣，咱們也算是合作過吧，雖然當時在片場沒有遇到。”

師琪說的是《大工匠》，作為戲份不多的“特邀出演”，她到劇組客串過兩三天，而那時，金可欣的戲份早已殺青，自然也就沒有什麽交集。

……你們是約好的嗎請問？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提一句《大工匠》？我是沒有其他作品了嗎？要不要以後在頭上頂個牌子寫上“黑歷史就放過”之類的？

心裏吐槽了無數句，臉上的笑容随之有些敷衍起來，“是哈……”

師琪才想到金可欣在《大工匠》中的表演口碑不佳，一時間有些尴尬，“《空境》裏咱們有好幾場對手戲，我很期待。”

這話就好回答多了，金可欣松了口氣，切換到正常模式，“到時候還請前輩多指教了。”

沈眠很快和任寒玉講完了所有細節，拍攝環節重啓。

所幸任寒玉也不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知曉了問題的症結所在後，很快調整了狀态，後面兩條拍得很順利。

“文戲”過後緊随其後的是一段動作戲，劇情上講的是祁雲深遭人偷襲，對方來勢洶洶徑直想要取他性命的架勢，好在幾個人在一起，合力擊退殺手。

其中，杜若的武功根基最差，打鬥中，見有人偷襲莊心遙，杜若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眼見得就要受傷，幸而被沈銘鳶及時化解，而沈銘鳶卻因此被對方的暗器擦傷……

總的來說，這一段唯一的要求是，打得漂亮就可以了。

然而相對于文戲，只有一個要求的武打戲拍起來，難得可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了。

武行的同事先前大概教過幾遍動作，不過真的落到實戰裏，難度還是……挺大的。就連“久經沙場”的梁鏡澤一開始都沒怎麽找到感覺，走了好幾遍才算是漸入佳境。

嚴格說來，金可欣之前也是沒有正式拍過武打戲的，好在她有舞蹈基礎，接受起來不算太難，和衆人的配合越來越默契的情況下，總算也能夠拍出讓沈眠滿意的鏡頭。

同樣非常符合現實情況的是，任寒玉的經驗是幾個人中最少的，甚至之前完全沒有拍過打戲。

不過這一次，她的表現同樣讓人刮目相看，甚至比師琪“入戲”得還要快上幾分。

一切都步入正軌之後，沈眠看着面前監視器裏的畫面，露出了些滿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場上正拍到沈銘鳶搭救杜若的鏡頭，按照劇情，她打掉了向杜若或者說向莊心遙飛去的暗器，卻因一時的疏忽被另外一枚暗器所傷。

在她往杜若的方向飛身而去的時候，杜若應該是有一個順勢把自己手中佩劍變換了方向的動作的，但是不知道任寒玉是不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是轉了劍尖，卻是更加正對上了金可欣的方向……

道具佩劍自然是沒有開刃的，只是，輕薄的鐵片猝不及防地“撞”到身上，還是有一定沖擊力的。

金可欣反應極快地偏了頭，同時擡起手臂擋了一下，道路佩劍的尖端堪堪而過，劃破了戲服的同時，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疼。

在“懵圈”的第一反應過後，緊随其後充盈在腦海裏的，只有這個字了。

或許隐隐地，還有些後怕。

畢竟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和那劍“親密接觸”的，恐怕就是臉頰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整個片場忽地亂了起來，距離最近的幾個演員都湊過來詢問她的強勢，而沈眠第一時間聯系了劇組的醫生，不出意外的話三分鐘之內就能趕過來。

片刻的失神過後，金可欣恢複了神智，她活動了一下手臂，确認了只是有些破皮并無大礙後也就放下心來，“沒關系，蹭破了點皮而已，連創可貼都不用貼，大家放心吧。”

說着，她看了旁邊一臉內疚到泫然欲泣表情的任寒玉，冷了聲音，“我都還沒哭呢，你擺這個表情給誰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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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突然更新hhhh

這章好像一不小心寫得有點長……

下次更新周五啦~

謝謝鳳栖蒼梧的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