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撞面

徐惏拿過一面小鏡子, 還專門把鏡子怼到林夢跟前，“林小姐，看着不錯吧。”

林夢望着鏡中的自己, 平日裏溫和典雅的淡妝被如同火焰般熱情谄媚的妝容所代替，她暗自咬牙, 表面卻依然保持着那套假笑，“挺好看的, 不過, 我還是覺得之前的妝容更适合我吧。”

“我覺得挺适合的啊。”徐惏一本正經地道, “可能只是林小姐沒看習慣而已，我倒挺建議林小姐平時多嘗試些這類型的妝, 不能一直都走一種風格吧，畢竟人——也是多變的。”

兩人目光相對, 眼底都是暗諷考量。

半晌, 林夢轉頭對工作人員說道, “妝也試了，就幫我卸了吧。”

徐惏趕忙道，“林小姐, 還有好幾款産品呢, 您不親自試了嗎？”

“不必了, 就這樣吧。”

林夢任人幫她卸了妝，工作人員順勢想幫她補妝時, 林夢拒絕了，“我自己來吧，塗導，你們先聊吧。”

林夢起身，走到一旁。

徐惏收回目光, 面向塗導，從身後拿過幾盒精裝的化妝品禮盒，“塗導，這是我們公司準備上新的禮盒裝，我想夫人會喜歡的。”

徐惏還給其他工作人員也送了一套。

塗導拿過看了看，“謝謝了，她應該會很喜歡的，反正啊，之後的節目，你放心，我會主推你們的産品的。”

“那今後，合作愉快了。”

這邊聊得和樂融融，那邊林夢通過鏡子，默默注視着衆人的動向，一雙漂亮的眼眸中，只剩陰暗，深不見底……

——

協商好後，天邊染上些灰。

橙色的太陽挂在那頭，躲藏住了小半個身子。

徐惏把相應的産品打包好，準備送導演幾人出去。

這才剛走出會議室，一打開門，聞野竟帶着助理迎面走了過來，旁邊還跟着總經理張宇。

衆人面面相視，都是一驚。

不過聞野最先恢複冷漠神情，沒多看一眼。

張宇倒是笑呵呵地讓聞野先坐一下，然後轉身朝徐惏衆人走去，“商量完了？塗導，這次合作，麻煩你了。”

塗導，“沒問題。”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

張宇注意到林夢，上下打量了下，伸出手來，“這位是一起合作的林小姐吧，以後還請多多配合，期待能看到亮眼的作品。”

林夢伸手簡單回握，目光卻是透過張宇的臉闊，直直望向聞野。

徐惏察覺到了，直接走到前面，擋住林夢的視線，“走吧，我送你們下去。”

徐惏故作親昵地挽起林夢的手，暗自用力将她拉往電梯那邊。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的關系有多親近。

徐惏一直把衆人送到樓下，等人走遠後，才趕緊拍拍剛才挨着林夢的衣袖，晦氣。

她回身重新回到樓上，就見聞野坐在邊上，旁邊張宇手舞足蹈地聊得相當開心。

徐惏一個屁股将張宇頂到邊上去，原本想依靠站位優勢營造些唬人的氣勢，卻發覺聞野個子高，兩人哪怕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差別也不是很明顯。

再加上男人身上自帶的自信桀骜，反倒是讓她覺得自己落了下風。

但徐惏依舊沒給什麽好臉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道，“你那位初戀已經走了，你不準備追上去麽。”

聞野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接過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端過來的熱茶，放在桌上。

張宇這時湊過來，一臉問號，“什麽初戀？”

“宇哥你就別管了。”徐惏推開張宇的臉，面向聞野，“你今天又準備來幹什麽，我可告訴你啊，別再糾纏我啊，就算你糾纏，我也不會出賣我的好姐妹的。”

聞野只擡手，讓助理王侯把合同拿了過來。

張宇上前來雙手接過，對着徐惏道，“今天是我聯系人家聞先生的。”

“聞先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親自跑了一趟。”

“沒事，本來也是順路。”

“那也是麻煩，下次這種事，讓我跑一趟就行了。”

張宇打開合同看了看，随即臉都快笑開花了。

徐惏忍不住好奇，也湊過來瞧了兩眼，在看到最後那幾個數字時，也沒忍住詫異。

她回頭不敢置信地望向聞野，“你真準備再訂購這麽多？我告訴你，你別想着用這種方法讨好我。”

聞野語氣平靜，“你不用擔心，只是因為你們産品本身就不錯。”

徐惏還是帶着疑慮，但是既然錢都送到眼前了，沒理由不簽。

聞野，“合同你們再仔細看一下吧，如果沒有問題，到時候簽了寄到公司就行。”

張宇激動地握上聞野的手，“好的好的，聞總，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聞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來。

優越的身高，讓張宇微仰起頭，望向他的目光，就跟看救世主一樣。

聞野也有些受不了張宇過于熱烈的神情，低聲說了句，“能讓我和徐小姐單獨說幾句話嗎？”

張宇立刻點頭，有眼色地退到其它位置。

徐惏卻是瞬間變得警惕，往後退了點，“我告訴你，我不會告你書清……”

“我不會問你書清在哪裏。”

聞野忽然打斷，一向淩厲的眉宇竟染上點點頹喪與惆悵。像失去了力氣的孤狼，莫名得讓人産生一絲憐憫。

徐惏從未見過這副面孔的聞野，想他在商場上地位，呼風喚雨，何等驕傲。

她現在是真有點相信，之前聞野說的喜歡，不是純粹說說而已，更不像是假話。

“那你要說什麽？”

聞野從兜裏拿出一張卡。

徐惏微微困惑，就聽聞野說道。

“拜托你把這張卡交給她。”

徐惏看着眼前的黑卡，腦子一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耍什麽把戲，你是想借這張卡套出書清的位置吧。”

“不是。”聞野語氣淡淡，透着幾分難以言喻的無奈與苦楚，“如果你怕我追蹤信息，可以由你取了裏面的錢，再轉交給她。”

徐惏突然無言反駁，但還是咽不下氣，“那你什麽意思？是要補償她，然後徹底跟她劃分界限？”

聞野沉下黑眸，半晌說道，“這是她應得的，是我對不起她，但是，我從未想過劃分界限，希望你把卡轉交給她時，幫我說一句對不起，只要她願意，我會一直在這裏等她。”

徐惏愣了下，仔細觀察了下男人的眼睛足足有半分鐘。

可不論她怎麽看，都找不到一絲撒謊的痕跡，“你還真是認真的？”

徐惏皺着眉頭，回想這段時間聞野的窮追不舍，忽然有些感慨，“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不過卡我不會收的，以我對書清的了解，她肯定是會拒絕的。”

聞野徐徐放下手，最後還是将卡留在了桌沿，“至少，幫我道聲歉吧。”

語畢，聞野帶着助理離開了公司。

徐惏撿起那張卡，兩面翻了翻，最後搖搖頭，嘆惋一聲“可惜”。

——

聞野帶着助理來到負一樓的停車場。

似乎早有預感，聞野一眼就掃到了那個等候在邊上的林夢。

聞野收回視線，繼續朝車子前進。

不過身後很快便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在封閉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聞野！”

林夢在他身後大聲喊着他的名字。

聞野沒理睬，徑直上了車。

可下一刻，一只細長的胳膊擋在車門之間，頗有種不放手的氣勢。

聞野冷冷掃向身後的人，就見對方在短時間內，竟然紅了眼眶，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聞野，你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

聞野單手将林夢的手從車門上丢了出去，毫不避諱地道，“我已經把你加入黑名單了。”

林夢驚訝，睜大水靈靈的雙眼，“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還愛你啊，聞野，我在國外那段時間拼命努力，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你平起平坐，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你還愛我？”聞野忽然冷笑一聲，冰冷的眸子裏帶着不屑，“因為你還愛我，所以才會這樣拼命買熱搜，蹭我的熱度麽？林夢，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是這麽處心積慮的一個人。”

“聞野，那個不是我買的。”

“那要我把背後的營銷團隊揪出來嗎？”

林夢頓了下，随即作出無辜的神情，“聞野，真的不是我買的，對了，我最近因為要上娛樂節目，所以簽了個團隊，可能是他們為了幫我提升流量，私自買的，如果真的是他們，你要是不喜歡，我立馬讓他們撤掉。”

林夢急得把上聞野的手臂，卻被聞野一手掃開。

聞野冷冷盯着面前的人，和印象中那個天真無邪的林夢，竟是如此的不同。

“聞野，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我知道以前是我不該抛下你，但我說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聞野斂起眉頭，心裏湧上一股煩躁，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不可能了，而且我應該有告訴過你，我結婚了，如果你再這樣，下次就不是撤熱搜這種解決方式了。”

聞野轉身坐到車上，只留給林夢一個冷漠的側影。

車子緩緩離開，帶起一陣涼風。

許久，另一頭的周興走了過來，給林夢遞上一張衛生紙。

林夢沒接，直直望向出口方向的目光充滿狠意。

忽然，她笑出聲，雙眼彎彎，但卻出奇的詭異，仿佛自言自語般用力嘲諷。

“他以為我真的愛他，呵，要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誰會舔下臉來求他！真不知道當初怎麽會有那麽傻的人，竟然會為了我放棄繼承權，沒了繼承權，我怎麽可能會留在他身邊，我吃的苦已經夠多了，我為什麽還要陪着他吃苦！”

林夢驀然轉身，用勁抓住周興的胳膊，發洩怒氣般，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肉裏。

周興緊皺着臉，喉結滾動，強忍住疼痛。

林夢漸漸收回笑容，嗤道，“我從來就沒愛過他，他以為他算什麽！像他那種沒吃過苦的大少爺，還有那個書清，肯定不懂那種掙紮在底層的悲哀吧，真不知道當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有多後悔，多痛苦！”

——

夜晚的公司頂樓，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一片燈火闌珊。

燈光彙集成一片星河，在黑夜中閃爍。

聞野坐在窗邊，桌邊放着的，是幾瓶酒。

蘇彥飛忽然推門而入，在看到那空掉的酒瓶時，輕嘆口氣，坐到他邊上。

“還是沒找到人麽？”

聞野回頭瞟了一眼，漆黑的眼底深處，有一絲空落，“嗯。”

連之前好不容易存下的號碼，再撥打過去，都變成了空號。

“她不會回來了……”

聞野望着窗外的景色，喃喃低語。

書清是真的抛下他，不願再回來了。

這是他這段時間，思來想去，唯一能得到的答案。

蘇彥飛撇撇嘴角，也拿起一瓶酒，“那你還找嗎？我覺得既然這樣都找不到，可能她根本就沒有留在英國，去了其它國家也不一定。”

蘇彥飛安慰地拍拍聞野的肩膀，望着好友沉默的臉龐，總覺得什麽不一樣了。

也或許只是覺得陌生，沒見過男人的這種神情。

許久，聞野仰頭又喝下一口，語氣淡然卻又透着幾分堅定，“找。”

他還想親自見她一面，還有很多話，想親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