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挫敗

聽筒裏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周遭的事物也都停止了運轉。

半晌, 書清一轉剛才的語調，聲音冷漠，“你怎麽會和徐惏在一起？”

聞野咽下胸口的煩悶, “書清，你之前一直都是騙我的對吧, 你跟那個男的根本沒關系。”

書清頓了下，“有沒有關系, 和你有關嗎？”

“書清,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 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我現在只想和你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聞野, 我們已經結束了，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聯系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而且林夢現在已經回國了, 你不應該去找她麽。”

“我和她沒關系！”聞野極力否認, “彥飛跟我說了，那次在辦公室你和他撞見我和林夢抱在一起，我可以解釋, 那是她突然撲上來的, 我和她真的沒有關系。”

沉默半晌, 書清緩緩開口，帶着幾分堅決, “但現在你和她怎樣也跟我無關，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為什麽不能給我個機會好好談一談，我知道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所以現在……”

電話忽然被挂斷。

聞野愣了下，立馬又将電話撥了出去。

但書清沒接, 徐惏在旁邊看得冒火，猛地踩上聞野的腳，順勢奪回自己的手機。

“聞總，你這算是搶劫行為了吧，既然你不是來談合作的，麻煩你現在就出去！”

徐惏的嗓門大到能透過門窗。

門外，一直默默關注這邊的張宇立馬沖到門前，敲了敲房門。

徐惏走上前将房門打開，擡手指向出口，“請你出去，不然我就叫保安把你轟出去了！”

徐惏說得絲毫不留情面，外面的工作人員都被她的怒吼給吓到，不約而同地望向這邊。

張宇急得臉都紅了，一把按下徐惏的胳膊，一邊回身給聞野賠笑，“聞總，實在對不起，可能她今天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腦子吃壞了。”

“我腦子沒壞！”徐惏憤憤道，“宇哥，他今天根本就不是來找我們談生意的，這是我們倆私底下的事，你不要摻和了。”

張宇抹抹額頭上的細汗，對着聞野笑道，“聞總，不好意思，我馬上跟她談談，麻煩您等我一下，您坐吧，随便坐啊，小劉，給聞總倒杯茶去！”

張宇安排好聞野，然後一把将徐惏拉進辦公室，合上大門。

“你瘋了吧你！你知不知道人家聞總什麽身份，哪怕你們私底下真有什麽恩怨，你就不能忍一忍？”

“我倒是想忍，但是他确實做得過分，我忍不了。”

“那東西你不想賣了？”張宇急得想跳腳，“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因為競争對手的關系，有好幾個客戶取消了跟我們的合作，你找的網絡電視平臺，最後又談成了那樣，你說說，那些囤貨，你準備怎麽處理啊！”

徐惏稍微冷靜下來些，“要是他真想着合作，能賺那狗男人的錢，我還巴不得呢，問題是他本來就不是沖着合作來的。”

“什麽狗男人，你小聲點！人家都親自到我們公司來了，這難道還不夠有誠意，多少公司巴不得舔着貼上去啊，可事實是，能跟人家聞總親自談生意的，能有幾個。”

“反正這事我談不下去了，他給的條件，我滿足不了，你要想談的話，你去跟他談吧。”

張宇擰着眉頭，“人家聞總說的要跟你談談，而且你既然跟人家認識，不是更有利麽。”

“宇哥，我真沒法談下去。”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張宇趕緊上去打開，笑呵呵地迎上去，“聞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聞野站在助理身後，默默望了徐惏幾眼，随後說道，“沒事，我改天再來拜訪吧。”

“用不着您親自拜訪，您要有任何問題，直接聯系我就行了，我可以直接上你們那兒談。”

“還有，聞總，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我一定會好好教育徐惏的，她今天态度确實太過分了，可能心情不太好，您諒解一下。”

張宇說得膽戰心驚，生怕聞野一個生氣，這生意不光做不成，還有可能遭到對方打壓。

但聞野面不改色，只淡淡說道，“不用，徐小姐沒什麽錯，今天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張宇有些詫異，反應了好久，直到聞野帶着助理準備離開，才連忙跟上去送行。

送走聞野他們後，張宇回到辦公室，一見到徐惏，就覺得頭疼，“幸好人家聞總大度，不介意，你說你這性格，真是！話說，你跟那聞總有這麽熟？你那樣說他，他都不生氣的。”

徐惏撇撇嘴角，沒開口。

張宇接着追問，“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啊？我以前也沒聽你提過，你竟然還認識這號人物。”

“我和他沒什麽關系，哎呀宇哥，你不是還要忙嗎，我也有事要做，別提他了。”

“你這家夥脾氣越來越差了，就不該這麽慣着你的。”

“是是是。”

張宇離開辦公室，徐惏想到什麽，掏出手機，趕緊給書清發了條信息，書清沒多久就回了電話，語氣帶着試探，“徐惏嗎？”

“嗯。”

書清松了口氣，但依然擔心滿滿，“聞野怎麽會和你一起，他沒做什麽吧？”

“沒有，只是剛好來我們公司談合作而已。”

“合作？他怎麽會……”

“你不用擔心這些啦，我自己會看着處理的，你在那邊就好好做你的設計就行。”

徐惏态度果斷，書清最後只得回道，“那你有什麽問題，一定要跟我說。”

“嗯嗯。”

——

聞野和助理回到車上後，臉色就一直沒有變過，暗沉中隐隐藏着幾分失落。

助理系好安全帶，偷偷透過後視鏡望了眼聞野，以為聞野是對剛才的事感到不滿，忙說道，“聞總，您幹嘛要去受這個氣呀。”

一想到剛才的場景，王侯心裏就跟着來氣。

想他們聞總可是多少人望塵莫及的商業奇才，向來都是別人舔着臉求合作，結果今天在這種不大不小的公司裏，挨人吼罵。

聞野倒依然淡定。

王侯還是覺得不甘，“雖然那位是書小姐的朋友，但您也太遷就她了吧。”

“王侯。”

聞野沉着嗓音喊了一聲，王侯立馬閉上嘴，不再說多餘的話。

半晌，聞野說道，“到時候拟一份合同出來，要點我晚點發給你。”

“您還是要和他們合作嗎？”

“他們産品确實還不錯。”

“但是，好的化妝品品牌多的是，而且他們貨物堆積，也不知道放了有多久了，您确定不再看看其它家嗎？”

“不用，我相信徐惏不會做黑心的買賣，但是第一次訂購，數量還是壓低一點兒，之後再續訂。”

“好......”

車內再次回到寂靜。

聞野默默望着窗外，許久，拿出手機看了看。

就在剛才，他有悄悄記下書清的電話號碼，不過不用想，他都能猜到對方就算是接通，肯定也會立馬挂斷。

他微低下頭，揉揉眉心。

頭一次感到如此挫敗無力，仿佛不管他做什麽都沒有用一樣。

車子漸漸駛入川流不息的車道，很快與其它車輛融合在一起。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一切的繁華景色，卻始終點不亮漆黑深沉的雙眸。

……

書清挂斷電話後，繼續和Ivor談起面前的油畫。

畫上，一個小孩兒手拿着風筝，在原野上奔跑。

只是奔跑中的小孩兒，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風筝早已斷了線，臉上依然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書清默默盯了好久。

腦海裏又想到剛才聞野的話語，也不知道男人為什麽會這麽反常，都這麽久了，哪怕一開始不習慣，到現在也該習慣了。

還說和林夢沒什麽關系，明明她才看到過兩人相見的新聞。

旁邊Ivor忽然叫了聲書清的名字，“清，你覺得，當這個小男孩發現他的風筝飛走的時候，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書清回過神來，也不知怎地，下意識脫口而出，“我不知道男孩的心情，可能會傷心，可能，無所謂？但對于風筝來說，我想沒了男孩的操控，它可能會覺得更加自由。”

Ivor眼前一亮，突然笑了，“這個回答真有趣，可能畫家真正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我突然有了些靈感，我想，今天我不會無功而返了……”

——

忙碌的工作依然在持續。

自那之後，聞野便與徐惏他們公司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系。

徐惏雖搞不清聞野到底在想什麽，但有錢不賺是傻子。

這天，之前聊過的塗導再次光臨公司，連帶着林夢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來挑選節目需要用到的産品。

徐惏站在展覽出來的化妝品旁邊，就看見林夢一次次拿起化妝品，又放下，臉上的表情，始終透着不滿意。

衆人選了許久後，工作人員們倒是挑了幾件出來，唯獨林夢，還是兩手空空。

塗導似乎對林夢很是看重，“林小姐，怎麽了？”

林夢假作沉思，在對上徐惏冷漠的目光時，忽然揚起嘴角，笑道，“徐小姐，你們公司，只有這些産品了嗎？”

徐惏暗自咬咬牙，回以同樣虛僞的笑容，“這些是我們這幾年的主打，還有最新上市的産品，如果你還想了解更多，我可以現在馬上讓我的助手把歷年來的産品，都給你拿來。”

“那——如果不是很麻煩的話，我挺想欣賞下貴公司的全部産品的。”

塗導跟着附和，“對啊，要不全拿出來看看吧。”

徐惏努力保持心平氣和地态度說了聲，“好的。”

然後回身讓助手把這幾年的其它産品全部整理一遍擺出來。

“因為産品比較多，所以可能需要等上一會兒，你們先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徐惏讓工作人員重新給諸位添茶倒水。

期間，徐惏與林夢的目光對上，對方笑眼盈盈，但眼底的挑釁卻未完全掩飾掉。

不等徐惏挑釁回去，對方直接扭頭，和旁邊的導演聊了起來。

徐惏冷笑一聲，走上前道，“塗導，我們都這麽大費周章地把所有産品都翻出來了，您看，您是不是得多給我們一些展示機會呀。”

塗導想了想，“也是，到時候讓工作人員多選幾套産品吧。”

“謝謝塗導，不過......”徐惏意味深長地瞟了林夢一眼，“我們産品根據季度、年齡階層，都有做不同風格的嘗試，也不知道林夢小姐能不能忙得過來。”

林夢微微一笑，“不用擔心，就算是加班加點，我也會盡力去做。”

“那就勞煩林小姐多操勞下了，我倒是很期待林小姐的表現呢。”

半個小時後。

所有産品都被職員抱了上來。

林夢挑來挑去，依然沒選出幾樣東西，仿佛所有産品，都不合她的心意。

徐惏默默觀望着，半晌，她走上前，“看來林小姐不是很滿意我們的産品，不過啊，這化妝品，不能光看，得實際用上才行。”

徐惏叫人拿來鏡子，然後挽起袖子，“不如我親自給您試一下吧，這樣您可能感覺得更直觀。”

林夢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徐惏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直接讓人把卸妝水也一并拿來，然後将林夢按在椅子上。

“林小姐，這可是連塗導夫人都喜歡的産品，我想，塗導夫人的眼光應該不會差吧。”

徐惏拿着化妝棉就快要挨上林夢的臉龐，林夢往後仰了一點兒，“不用了吧，既然你都說塗導夫人都很喜歡了，那我覺得沒必要再試了吧，要不就拿這些款吧。”

“哎呀，塗導夫人的意見是很重要，但您的意見也很重要啊，我覺得我們還是試一下，這樣您的判斷，才會更準确呀。”

徐惏一下按在林夢唇上，堵住她接下來的話。

她挑了挑眉峰，見林夢閃躲，忙說道，“林小姐，你要是亂動的話，一會兒擦花了就不好看了，而且，我幫很多人都化過，你難道不相信我的水平嗎？”

林夢暗地裏偷偷恨了徐惏一眼，但徐惏假裝沒看到，徑直把口紅卸了。

林夢努力揚起跟剛才相比蒼白了不少的嘴唇，“底妝就不用了吧，太麻煩了。”

旁邊塗導幫着說話，“對呀，徐惏，你大致幫林小姐化化就好了。”

徐惏笑道，“好，那我就再稍微改改眼妝吧，畢竟不能只試用一款産品吧。”

徐惏表現得很熱情，仿佛真的只是在極力推薦自己的産品一樣。

她一點一點幫林夢上好妝，眼影的部分，用的比較偏紅，眼線微翹，口紅也用的是魅惑的暗紅，加一點點豆沙色。

上完妝，旁邊幾人不禁贊嘆徐惏的手藝。

徐惏微微一笑，“這是最近網上比較紅的一款妝容。”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認出來，“是不是最近比較火的那部都市劇，我知道這個妝容，前幾天還上過熱搜呢，好像叫那個‘烈焰情婦’妝。”

聽到妝容名字的林夢嘴角抽搐了一下。

工作人員也反應過來說錯了話，正想要解釋，徐惏幫忙道，“我只是想做一些和林小姐平時反差比較大的妝容而已，而且，這個妝容我也有稍微改動，林小姐不會介意吧。”

林夢努力保持着微笑，“當然不會，只是一個妝容的代稱而已，既然能火，那就說明肯定是有人追捧的。”

“林小姐能這麽想，當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