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無須說出口的情意

顧昂哭夠了吃飽了，平靜下來就開始覺得無聊了。手沒法動,什麽事都做不了,腦袋暈暈的,齊煙客也不讓他下床走動。顧昂躺了一會兒就沒勁得要命，哀怨地瞟着齊煙客,齊煙客想了想，寫了三個字遞給他。

“去洗澡？”

顧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廢手。

齊煙客又補了三個字：“我幫你？”

顧昂猶豫片刻，在“發臭”和“被洗澡”之間糾結不已，最終還是向後者屈服了。

于是，顧昂現在站在浴缸邊上,默默地看着齊煙客給他脫衣服。臉紅得像個熟了的大閘蟹……說起來，有點想吃大閘蟹了。唉,被困在這裏不知道多久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時候了呢？大閘蟹是什麽時候上市的來着……

顧昂試圖用胡思亂想趕走羞澀的情緒，努力告訴自己，只是洗個澡啦，他現在是個傷員，還能發生什麽嗎！

正這麽想着，齊煙客忽然摟住了他的肩膀。顧昂一慌，連忙低下頭，羞射道：“喂！我現在不能做……”

“？”齊煙客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浴缸旁邊。

顧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扒光了，顯然那個動作只是為了提醒他“進去洗吧”而不是“快躺下”。他頓時羞愧不已，慌亂中擡腿跨進浴缸，只覺腳下一滑就要摔下去。齊煙客在他身子傾斜沒過十五度時就摟住了他的腰，露出一臉的無奈神色。

靠我才沒有想入非非我才沒有面紅耳赤所以你別摟着我了好麽請記得我不僅是個傷員還是個裸奔的傷員！

顧昂惱羞成怒地在水裏坐下，緊接着意識到自己兩腿大張，姿勢太過那啥，于是默默地把腿并了起來。

可是男性身體構造不允許他用腿遮住羞處，他只好拼命說服自己，算了算了洗澡嘛，去澡堂還不是被所有人看光光，遮屁啊遮……屁、屁股遮住了就好……

齊煙客玩味地看着顧昂。那家夥簡直把自己在想什麽全寫在臉上了。真是的，腦袋裏怎麽盡裝些口口啊。

其實齊煙客很想告訴顧昂，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早就給你擦過身了，何況我們倆都上過床了……你到底在害羞什麽？

盡管心中好笑，齊煙客臉上卻無比正經，他怕萬一自己忍不住笑場了，顧昂會羞得把他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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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的關節不宜接觸熱水，因此齊煙客在浴缸邊上墊了兩塊毛巾，讓顧昂的手臂擱在上面，然後給他擦拭手臂。顧昂默默地看着，心裏漸漸升起柔情。

那個人認真而小心地給他擦着身，眼神溫柔專注，心無旁骛。溫熱的毛巾緩緩擦過肌膚，如同愛撫，然而溫熱之後又有一絲涼意，讓顧昂感到萬分留戀。

擦過了手臂，齊煙客拿毛巾沾上水，開始擦拭他的脖頸。靠近腦後的部位還有些殘餘的血污，顧昂看不見，齊煙客靜靜看着，手上更加小心。

“痛嗎？”手上濕着沒法寫字，因此他只能作出口型。

顧昂辨認着那兩個字，然後搖頭：“不痛。”

齊煙客點點頭。将沾染血污的毛巾重新洗淨，然後為他擦後背。怕他沒法支撐，齊煙客便伸出手臂松松攬住他，傾身上前，讓他半靠在自己懷中。

“……”顧昂忽然又有些難受，忍不住靠上他的肩膀。那種感覺讓他懷念得想哭，讓他想起了以前。

說起來，他們相識也不過幾天。為什麽這短短的時間裏竟會發生這麽多事呢？

齊煙客調整了一下姿勢，那幾乎就是擁抱了。但是畢竟一人坐着一人站着，這個姿勢讓齊煙客非常吃力。盡管費勁，他的嘴角卻浮起了一絲笑容。毛巾在顧昂光潔白淨的背部留下水痕，水珠順着肌膚滑落下來，美好得讓他想要親吻。

但他忍住了，擦過後背之後就收回身子。反倒是顧昂對那個擁抱依依不舍，擡起眼失落地看着他。

齊煙客低頭給他擦着胸膛，神态認真虔誠，仿佛在擦拭神像一般。顧昂一邊感受着胸前溫熱的水意，一邊胡思亂想着，很快地呼吸便紊亂起來。

不！我現在可是□啊！萬一發生了什麽充血直立的情況……

……說起來，等下他還要幫我洗兄弟嗎？……

一念至此，顧昂親愛的小兄弟笑醒了。

“……”顧昂羞憤欲死地看着他那不争氣的隊友，考慮着等手複原後是把小兄弟清蒸了還是紅燒了好。

本來齊煙客也沒注意，顧昂把頭埋得這麽深，他想不關注也難。這麽一關注，他立刻就愣了。

“要幫忙嗎？”齊煙客作口型道。

顧昂頭低着，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麽。齊煙客只好湊到他耳邊，吹氣似的輕輕發出聲音：“要，幫，忙，嗎？”

顧昂一驚，慌忙擡頭，一頭撞上了齊煙客的腦袋。齊煙客捂着鼻子淚眼汪汪，顧昂羞得恨不得鑽水裏淹死自己，半天才擠出幾個字道：“你沒事吧？”

齊煙客默默捂着鼻子。搖搖頭，鼻血從指縫裏滲出來。

顧昂：“……”

齊煙客無奈，只好仰起臉往鼻梁上拍涼水止血。顧昂看着他郁悶的樣子，突然間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笑，全身都跟着顫，包括鬥志昂揚的小兄弟。

……媽蛋！就你不争氣！又沒你事兒你起來幹嘛！

顧昂試圖用眼神恐吓小兄弟，可是海綿體裏木有随意肌，無法根據他的意志運動。他只好作幾個深呼吸，安撫自己躁動的身體。

擡頭一看，齊煙客正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然後，piu——

另一個鼻孔也流血了。

你麻痹原來不是撞出血的啊！

顧昂氣得想要破口大罵，但看到齊煙客手忙腳亂止血的同時竟然還在臉紅，他突然感到……啊，怎麽說呢，超級開心的。

又開心又甜蜜，還有點害羞……啧啧……

“喂……”顧昂嘆了口氣，嘆氣的時候還忍不住微笑，笑着笑着卻又有些感傷，“我果然還是……很喜歡你。”

齊煙客捂着鼻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顧昂自嘲地笑了笑：“發生這麽多事，說實話，我沒法不懷疑你。但還是喜歡，怎麽辦呢？喜歡到，我不覺得你會害我……總覺得你做什麽都不會害我的……”他擡起眼，眼睛潮潤潤的，“或者說，你要是真想殺我，我也不……”

齊煙客忽然搖了搖頭。

顧昂怔了怔。只見齊煙客張嘴欲言，又想起自己已經無法正常說話，只好羞澀地摸摸鼻子，抹得鼻頭上都沾到鮮血。他看着手指上的血跡，眼睛一亮，就着鮮血轉身在鏡子上寫道：“我……”

只寫了一個字，手指上的血跡便幹涸了。鏡子上血淋淋的一個大字看起來死不瞑目。他毫不猶豫地摸摸鼻子，發現鼻子裏的血也止住了。

“喂！”顧昂滿頭黑線，“你別故意去捅自己鼻子啊……那什麽……你還是說話吧，其實還是聽得懂的啦。”

齊煙客轉過身，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俯下身，托起顧昂的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顧昂不解地看着他。

齊煙客還是一聲不吭地微笑着，重新拿起毛巾為他擦拭身體。不知不覺，顧昂的小兄弟重新趴了下去，大概也覺得兩人不調情實在沒什麽看頭。顧昂心裏一安，隐約覺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齊煙客的心意。

我不會的。

我也喜歡你。

我會保護你。

……大概，就是類似的意思吧？

毛巾拖着熱水在身上擦拭，加上那個人動作輕柔，這對顧昂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正要說話，卻見齊煙客朝他伸出手。

“？”顧昂詫異地看着他，齊煙客作了個上升的姿勢。

這是要讓他站起來？

顧昂乖乖地站起身，面對齊煙客站着。站在浴缸裏的他比齊煙客還高了許多，他低頭看着齊煙客俯下身，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上一陣涼意。仔細一看，齊煙客手裏塗着沐浴露，正在往他身上抹。

乳白色的沐浴露在那個人掌心揉搓起泡，顧昂眼睜睜地看着他幹淨利落地抹完上半身，然後往下面摸去。

“……喂！”顧昂下意識地往後躲去，腳上又是一滑。齊煙客伸手拉他，結果手上都是滑膩膩的沐浴露，一時沒抓住。情急之下，他張開手臂環抱住顧昂，兩個人一起跌進了浴缸。

“唔！”突然的撞擊讓顧昂暈頭轉向，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睜開眼就看到齊煙客驚慌的神色，他愣了愣，這才發現齊煙客把手臂墊在自己身後，正硌在浴缸沿上。

“你沒事吧！”顧昂又緊張又愧疚，趕緊坐起身子。

齊煙客搖搖頭，眼睛凝望着他，作口型道：“你呢？”

“我沒事我沒事！”顧昂慚愧得要命，覺得自己動不動就胡思亂想亂害羞的性格實在是糟糕透了。他懊惱地垂下頭，小聲道，“對不起啊。”

齊煙客笑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手上還沾着沐浴露泡泡，就這麽留了一團泡沫在顧昂鼻子上。顧昂覺得癢，又沒手抓，一時沒忍住，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阿丘！”打了一個還是癢，顧昂抽抽鼻子，凄慘地連着打了好幾個，“阿丘！阿丘！”

齊煙客哈哈大笑，看着一臉哀怨的顧昂，最終還是伸手給他抹掉了那團泡沫。顧昂如釋重負，長長地嘆了口氣，繼而惱怒道：“靠，你就趁這幾天耍我吧，看老子痊愈了都給你連本帶利還回來！”

齊煙客笑眯眯地點點頭，作了個口型。

“好。”

他這麽大方，弄得顧昂反而不好意思了。顧昂哼了兩聲，趾高氣昂道：“快，趕緊給朕沐浴。朕餓了，要吃肉。”

齊煙客假裝自己有袖子，在胸前噼裏啪啦拍了幾下，作口型道：“喳。”

顧昂笑得不能自已，突然眼前一陣發黑，什麽都看不見。他吓得不敢亂動，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這才恢複正常。

“怎麽了？”齊煙客急忙開口，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

“有點暈……”顧昂深吸一口氣，道，“好了現在沒事了。我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齊煙客表情凝重地點點頭。

顧昂一愣：“卧槽！真的假的，怎麽撞的？！”

卧槽我說怎麽出門以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難道就那時候被門夾了？

齊煙客噗地笑出來，顧昂立馬知道自己被耍了。正要咆哮，又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趁這幾天耍我吧”，發火話立刻說不出口，只好悻悻地扭過頭。

齊煙客不肯跟他說自己受傷的真相，一定有他的原因。大概知道了真相他會難以接受，所以齊煙客選擇了隐瞞吧。

其實之前齊煙客隐瞞小說結局，大概也是怕他胡思亂想？齊煙客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雖然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最終總能達到目的。

只能說，作者的腦回路，我不懂！

顧昂忍不住笑了笑。齊煙客見他笑便知他又在出神，也就不打斷他，默默地給他沖洗身上的沐浴露。

等顧昂回過神來，身上已經清清爽爽了。齊煙客扶着他走出浴缸，拿毛巾給他擦幹身體。

“喂……”顧昂臉上發燙，嘴角揚起忍也忍不住的笑意，“突然覺得，我們好像夫妻啊。”

齊煙客但笑不語，伸手去拿換洗內褲。

“雖然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适，不過……”顧昂深深地嘆了口氣，無比郁悶地道，“你能等會兒再給我穿衣服麽？那什麽……我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