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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何如月早就将陳新生夫妻倆的社會關系理了又理。也早就預料到陳小蝶即将面對的悲慘命運。

她轉頭看了看黃國興,眼中有祈求。

黃國興怎會不明白何如月的意思。他們談過這個話題,他知道何如月想說什麽。黃國興不認識陳小蝶,但何如月對這家人的善意,還是打動了他。

他轉回頭,望着陳新生,先前嚴峻的神情略有了些緩和。

“像你家這樣的情況,政府不會不管的。廠裏會和街道居委會協調,看看是找合适的人家收養,還是送到福利院去。”

突然,一陣鐐铐碰撞聲響起,陳新生像是拼盡了畢生之力,撞開凳子,猛然跪倒在地:“求你們了,給小蝶找個好人家,不要讓她去福利院,求求你們了!求求黃主席!求求何幹事!”

他一下又一下地磕着頭,黃國興和何如月還沒反應過來,他已撞得滿頭是血。

鐐铐撞擊在地面上,那沉重的聲音直直地擊在何如月心上。

“你幹什麽!快起來!”黃國興驚呼。

兩個警察沖進來,一把将陳新生拽起:“幹什麽呢?情緒這麽激動,以後還敢讓你見人?”

陳新生嗷嗷地哭着:“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激動,求你們讓我把話說完!”

望着他血水與淚水一起混在臉上,何如月心中也着實難受。

“警察同志,讓他坐下把話說完吧?”

又對陳新生道:“你一定要冷靜,你這樣,咱們怎麽談話啊。你好好說話啊,別沖動。”

陳新生被扶回到凳子上,臉色灰敗而悲凄,望着黃國興和何如月,喃喃道:“求你們了,求你們給小蝶找個好人家。她可以不姓陳,可以跟別人姓,不要被欺負就好。”

淚水縱橫,将他臉上的污跡和血水沖得一道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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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很乖的,她一定會聽話的……”陳新生嗚嗚地又哭了起來,可憐巴巴地哀求,“我家衣櫃第二個抽屜裏,藏着兩百六十塊錢,都給你們,都給你們……求你們給小蝶找個好人家……”

黃國興點頭:“知道了。不管怎麽判,你都安心改造。政府不會不管的,廠裏也不會不管的。”

離開時,陳新生一步三回頭,額頭流下的鮮血已經糊住了他的眼睛,可從他眼神中,何如月明明白白看到了祈求。

費遠舟把他們二人送上了公交車。

上車前,何如月再三關照,等陳新生判決結果一出來,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廠裏。費遠舟點頭答應。

工作時間,公交車上沒什麽人,何如月和黃國興坐在座位上,随着車子的颠簸晃動着。

黃國興突然嘆道:“小何你太容易動感情。做工會工作,是優點,也是缺點。”

“啊,黃主席請指教。我太年輕了,沒經驗。”何如月态度誠懇。

黃國興看何如月,就是長輩看晚輩,欣賞且關愛。他語重心長道:“能設身處地替別人想,工作才能做得更細,才能真正服務好職工。但是需要幫助的人很多的,這回一沖動把陳小蝶領回家了,下回呢?你家住得下?”

何如月明白了黃國興的意思。

他是真心為自己好,并非責怪自己的決定,而是擔心會影響到她的生活。

何如月笑道:“謝謝黃主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沒有多少能力,又是剛剛工作,幫不到多少忙。只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我對陳小蝶的處境沒法視而不見。”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過,不要總想着自己有三頭六臂,要多依靠組織,多研究政策,懂不懂?”

“嗯,記住了!”何如月重重點頭,“那就請黃主席多多指導,我會認真學習的。”

黃國興有點想笑,知道這孩子其實還是一知半解,實在沒忍住,低聲道:“你啊……工會的經費也是要争取的,懂了不?”

嗯?

哦!何如月突然醍醐灌頂。工會的錢哪來,要廠裏給啊!要想更好地解決部分職工的困境,要學會跟廠裏“哭”啊!

會哭的孩子才能多吃奶!靠她一個何如月,還真能養着陳小蝶不成?

懂了懂了,慈祥的黃主席,其實也是老狐貍啊。

剛剛在看守所被陳新生的悲凄搞得悶悶不樂的何如月,終于被黃國興的狡猾逗笑了。

就知道能當上廠領導的,都不是省油的燈,黃主席這是提點自己,要充分利用政策去幫助職工,而不是靠一腔熱情。

大概是黃國興有意歷練何如月。回到廠裏,黃國興給了她一個區民政局的電話,讓她拿了廠裏的介紹信,自己去問政策。

何如月也不怵,後世自己幹社區工作,這些部門也沒少跑。雖然傳說中這年代的部門屬于“事難辦、臉難看”,看她相信,只要自己腿勤嘴甜,就一定可以把陳小蝶的事跑下來。

但眼下還有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如果不去福利院,那合适的收養對象呢?

雖然盧向文和祁梅對陳小蝶十分熱心,但幫帶和收養,畢竟差着十萬八千裏。一是陳小蝶到底還有親生父親在;二是這年頭大家都不富裕,多養一個孩子開銷還是很大的。

她也不能将陳小蝶硬塞給人家,更不能利用人家的同情。

想了想,何如月覺得這個事情可以緩一緩再說,要先去一趟民政局,問問像陳小蝶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有什麽補助政策。

現在上午十點,區政府和吳柴廠就隔一條河,來得及去趕一趟。何如月将介紹信放進她的蛇皮袋小拎包,跟隔壁喊:“黃主席,那我現在就去區民政局一趟。”

“好的,早去早回啊。”黃國興還是一如即往的和藹。

說來也真巧,何如月沖到區政府,問了門衛大爺,将将跑到二樓的民政局辦公室,一個穿着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正好拎着包回來。

男人是民政局救助科的程科長。一聽何如月是來問政策,又看了吳柴廠的介紹信,程科長倒也很熱情,說像陳小蝶這樣的情況,如果父親判了刑,母親又不在世,的确是有補助政策的。到時候可以申請區民政局組織陳小蝶戶口所在的居委會和吳柴廠工會一起碰頭,商議補助分配。

末了,何如月嘴甜甜地要告辭時,程科長看着這個時髦姑娘說了兩句題外話。

“吳柴廠工會的黃主席和周副主席我都認識,你是新來的?”

“是的。我這個月才畢業分配到吳柴廠工會,以後可能會經常麻煩程科長,請多多指教。”

誰不喜歡人美嘴甜的小姑娘啊。

程科長很欣賞:“呵,這才上了幾天班,就單獨出來辦事啦,說明黃主席很器重你。不錯不錯。我跟黃主席是好朋友,以後有事盡管來,不用客氣啊。”

真是沒想到,一切居然這麽順利,何如月還以為不跑個十趟八趟,這事不會有眉目呢。

她沿運河走着,望着河對岸綠樹掩映中的吳柴廠,一切都那麽生機勃勃,一時間心情也開朗起來,手裏的蛇皮袋小拎包甩得高高的,随口哼着小曲雀躍地回廠去。

趕回廠裏,差不多正好食堂開飯。何如月回辦公室拿了飯盒,趕緊去了食堂。

食堂裏像平時一樣人山人海。沖去排隊打飯的,打完飯端了飯盒找位置的,大呼小叫,熱鬧非凡。

何如月卻發現,自己一進食堂,氣氛就有點異常。很多人停下了喧鬧,向她投來注目禮,甚至還有你捅我戳相互提醒着觀望的。

姐姐我是很藝術,你們要不要這麽誇張?

何如月暗笑一聲,找了個短一點的隊伍排上。

更奇怪的來了。她前面幾個女職工突然轉身就離開了隊伍,排到另一隊去了。

另一隊明明排得很長啊。

不就藝術了一點,我是洪水猛獸嗎?

再環望四周,何如月發現了不妥。換到另一隊的女職工固然是一臉鄙夷,食堂裏很多男職工也在指指戳戳,還有捂着嘴偷笑的,眼神裏十分輕蔑。

明明徐秀英都說自己這叫“芭蕾舞頭”了,明明今天早上很多人都在誇她的新裙子好看,不至于半天下來,自己就突然成了時尚異端吧?

正納悶,一聲冷哼傳來。

是之前被何如月在食堂扇過耳光的那個保育員,端着飯盒,恥高氣昂地走到她跟前,“呸”一聲,吐了口唾沫。

“不正經!”保育員恨恨地罵道。

穿了條新裙子就是不正經?何如月柳眉倒豎:“嘴巴不幹不淨,小心我又扇你!”

“也不知道是誰不幹不淨,羞死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經驗豐富的來。”

“什麽意思?”何如月更聽不懂了。

但這回旁邊沒人站出來,那些小青工一時也不在,四周都是捂嘴偷笑的,還有人輕聲附和:“就是,太不要臉了。一個未婚小姑娘知道那麽多。”

保育員更得意了:“所以幫陳新生帶小孩呢,人家把床上的事都告訴她了哇……啊——”

話音未落,保育員已是捂着嘴一聲慘叫,她手裏剛打的滾熱的飯菜,正正地扣在她臉上。

出手的當然是何如月。她冷冷地看着嚎叫的保育員,心裏已經明了。

原來自己對費遠舟的“性窒息”提示,被洩密了。

保守的年代裏,旁人的不解、一時的冷眼,她還能理解,但保育員這種挾私報複的惡毒之言,她一秒鐘都不會忍。

“還有什麽話嗎?一起來啊!”她喝道,“上次一巴掌好了就忘記疼了是吧?再敢到我面前說一個字,這回是潑菜湯,下回是潑開水,你要不要試試?”

保育員臉上燙得又紅又腫,一時不敢再噴髒,卻又百般不甘心,朝着四周的人吼道:“剛剛你們不也說得很起勁嗎?都啞巴了?”

圍觀很開心,但誰想被潑開水啊。四邊的人都不說話。

“我協助公安局破案,知道什麽就說什麽,我問心無愧!至于我為什麽知道,不用當事人告訴我。就你那豬一樣的腦子整天只會盤算亂七八糟的爛事,有這功夫幹點正事!告訴你,大學裏有門課叫生理衛生,大學裏還有你這輩子都沒見識過的圖書館,各種外文書籍随便看,各個國家的經典案例怕是你聽都沒的聽過。自己見識少,就拿個白布把頭蒙起來,或者一頭紮到泔水桶裏躲起來,免得在這兒丢人現眼!我堂堂正正,怕個屁!”

人山人海的食堂,此時一片寂靜,只有何如月清脆嘹亮的聲音在高高的屋頂之間回響。

看似罵保育員沒見識,其實卻将那些指指戳戳的異樣目光都罵了個痛快。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了。他們的确沒怎麽讀過書,別說外文書籍,就是漢語書籍他們也看不來一本,之前只顧着傳八卦痛快,誰能想到人家是在外國書裏看來的啊。

見衆人都不說話,只有保育員捂着臉嘤嘤嘤,何如月一昂小臉,冷笑:“你們都不要吃飯是吧。我倒是餓了。”

說着,她徑直走到隊伍最前端,将飯盒遞進窗口,響亮地道:“二兩飯,一份紅燒魚塊,一份小青菜。謝謝師傅!”

也是好笑,隊伍前端的人被她的氣勢震懾,居然自動讓出一道路,供何如月插隊。

打飯的師傅腦袋探在窗口,看熱鬧都看呆了,看到遞進來的飯盒,如夢初醒:“好好,不客氣的!”低下頭開始打菜。

今天紅燒魚塊,量很足啊。

雖然在食堂扳回聲勢,但何如月心裏很怄,回到辦公室,一個人關着門生悶氣。

關于“性窒息”這段,是自己跟費遠舟私下說的話,她就是怕傳出去被人另眼看待,才特意找費遠舟私下說,怎麽就會傳得全廠皆知呢?

何如月想起了一個人……

不!她想起了“一只猴”!

突然她心中雪亮。如果說這事天知地知她知費知,那麽起碼,這世間還有一個人知道,就是豐峻!

不就是昨天在新華書店腹诽聲音大了點嗎?

不就是跟你搶書嗎?況且我還沒搶到。至于把這事宣揚得滿廠皆知?

她走到門後,取下挂勾上的小包,掏出錢包,取出十三塊錢,放進了裙子側兜。

而後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向鍋爐房走去。

說來也奇怪,香樟樹下居然一片寂靜。今天小青工們居然沒有來午聚?

不管,何如月是來罵豐峻的,小青工在不在無所謂,少幾個觀衆而已。

她走進水泥房,一眼就望見高大的鍋爐沖直樓頂,幾個工人正在忙碌,拖煤的拖煤,看表的看表。見何如月進來,都驚訝地停下了手中的活。

風機聲、鍋爐聲,以及水汽聲和燃燒産生的各種聲音交混在一起,鍋爐房又熱又吵,簡直一秒鐘都呆不下去。

何如月提高嗓門,大聲喊:“豐峻在嗎?”

“找誰?”離得最近的一個工人也大聲問,顯然壓根沒聽清。

“豐——峻——”何如月攏住嘴,大喊。

這回人家看懂了唇形,朝爐頂上指了指。但随即想到,也不可能讓何幹事爬上去啊,立即羞澀地笑了笑,自己從旁邊的一□□上爬了上去。

片刻,豐峻從□□上爬下,全然沒有另一位工人的笨拙,還差着一層樓的高度,就輕盈地往下一跳,正好落在何如月身前。

他深深地望一眼何如月,沒有說話,反而繞過何如月徑直就往門外走。

何如月趕緊跟上去,二人走出門外,在香樟樹下站定。

這男人終于不白了,他剛剛應該是在爐頂上修什麽東西,滿手都是油污,臉上也全是煤屑。

但他似乎不在意,只淡淡解釋了一句:“裏面太吵,說話聽不見。”然後轉身就着鍋爐房門口的水龍頭擦了一把臉,又捏起一塊肥皂角,仔細地褪着手。

“還錢嗎?不用這麽急的。你氣勢洶洶跑來鍋爐房,別人還以為我犯了什麽事。”

“你當然犯了事!”何如月吼。

“是你欠我書錢,怎麽是我犯事?還是為了罷工的事,廠裏打算跟我秋後算賬?”

他洗完手,轉身望着何如月。

陽光透過香樟樹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影。這無恥的男人,居然洗把臉就白了。

“豐峻,別這麽無恥。要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罷工這事我也不必幫你們說話!”

無恥?豐峻倒是不否認,成大事者,多少都有點無恥。但我是“怎樣的人”?

豐峻略皺了眉頭:“你讓我有點懵。我怎麽了?”

“怎麽了?那天我特意把費警察叫出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才在廠門外見面談話。你明明答應我不會外傳,轉頭就宣揚得全廠都知道,你背信棄義!”

何如月越說越氣,狠狠地加了一句:“你個垃圾!”

“全廠知道什麽了?”豐峻突然臉色一凝,“陳新生老婆的死因?”

“對啊。現在全廠都知道是我提醒警察的,你開心了?食堂吃飯都沒人願意跟我排一隊!”

說到最後一句,何如月突然就委屈了,鼻子一酸,好家夥,差點就哭了出來。

她猛地一吸鼻子。我何如月就不是個愛哭鼻子的人!

“不是我說的。”豐峻突然道。

素來清冷如星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一點點真誠。

可何如月半個字都不信,除了他還會有誰?這人就是個垃圾。一個在部隊犯事、在廠裏鬧事的垃圾。

哪怕他熱愛文學、知道毛姆。他也是個垃圾!

“對你這種争強好勝不擇手段的人,我就不該對你們有一點點的同情!”

豐峻清冷的眸子裏,瞳仁猛然收縮。他逼近她,低聲道:“何如月,我再說一遍,你的事不是我說的。而且你現在的樣子讓人讨厭。別以為你讀了名牌大學,你來歷非凡,你就比這裏的人更優越。小心栽跟頭!”

何如月心中一凜。或許是心虛,她竟然覺得豐峻有所指。

“我栽不栽跟頭不勞你費心。麻煩你以後嘴巴閉緊點,別在背後說三道四!”

豐峻突然一聲冷笑:“你愛信不信。”

說着,竟然抛下何如月,轉身就走了。不是回鍋爐房,而是向車間深處走去。

是去找他的馬仔們商量對策了嗎?何如月朝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正要轉身離去,突然想起,自己忘記了還錢。

不,絕不追上去。那就太沒氣勢了!

大不了下次再還。反正我何如月絕不是欠債不還的人!

總裝車間門口的車棚裏,豐峻正和劉德華說話。

“廠裏有何幹事的傳言?”豐峻問。

“喲,老大,你今天一直在爐頂上,我們都沒機會跟你說。食堂又幹架了,這何幹事跟食堂犯沖啊。”

“說來聽聽?”

劉德華蹲在地上,一邊吸着煙,一邊将食堂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給豐峻聽。

豐峻眯起了眼睛,嘟囔:“垃圾……”

“啊,老大罵誰?”

豐峻卻沒解釋,想了想道:“兩件事,你辦一下。第一,去打聽這傳言是哪來的,最早的源頭是哪裏……”

“啊……全廠兩千多號人,這怎麽查得出……”還沒說完,看到豐峻冷冷的眼神,“是,老大,我這就去查。”

豐峻并不兇狠,只是淡淡的,但堅定:“你有這本事。我相信你。”

“謝謝老大,老大請說第二件。”

“和戴學忠他們,分頭去散布些消息,就說京城和海城的大學,本來就都學這個。讓他們知道廠裏這些垃圾多沒見識。”

“行。”劉德華扔了煙頭,用腳尖碾滅,又好奇地問,“京城和海城的大學真的都學這個嗎?”

“嗯。”豐峻敷衍。

劉德華一臉神往:“怪不得都要拼命考大學,大學真好啊,還學這個!”

嗨,出息……

臨了,豐峻又關照:“打聽到源頭,立即來告訴我。”

劉德華蔫壞蔫壞,賊笑道:“老大對何幹事很上心啊,莫非……”

“放屁!”豐峻罵道,“明天下午又要去工會開座談會,聽說今天廠部又在研究新的分配方案,何幹事給了很好的意見。不幫她辦點事,她會向着我們?這叫瓦解敵人內部,你懂不懂?”

“老大高明啊!”劉德華由衷贊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28  23:02:05~2020-11-29  20:5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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