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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魔鬼的拷問。

何如月心裏九曲十新八拐之後新,假裝不經意吐了兩個字:“猜的。”

猜,是個很玄的字眼新。

可以有根據,也可以沒根據。

劉明麗重重地翻了回去,雙手新枕在腦後新:“男人新嘴上新說着不喜歡熱情的,其新實啊,但凡對他們熱情些,就魂都沒了。”

姑娘啊,你新才二新十新出頭,別搞得這麽閱盡人新間的樣子嘛。

何如月笑着提醒她:“外婆叫我好好帶帶你新呢,我知道自己帶不動你新,但還是要提醒你新,在廠裏也悠着點,我每天在工會處理那些狗皮倒竈的事兒,看多了,人新心啊,複雜得很。”

“我聽說了。你新幫公安局破案還讓人新傳壞話了呢。”

“你新消息夠靈啊你新。”

劉明麗嘿嘿一笑:“別小看保健站,也是個集散地。生病的打新個針、挂個水,嘴可沒閑着。”

何如月腦子裏頓時有了畫面感新:“所以啊,我做正經事都被人新傳不正經,長舌公長舌婦多得很。”

“長舌公……哈哈,好玩,從來只聽說長舌婦的。”劉明麗咂摸着。

“長舌是不分男女的,憑什麽只說長舌婦。”

劉明麗一拍手新:“說得對!到底如月你新是海城大學新的高材生,就是有見地。憑什麽男人新就可以盯着漂亮女人新看,女人新就不能盯着英俊男人新看?憑什麽都是征服,就只許男人新征服女人新,不許女人新征服男人新?”

何如月樂了,這劉明麗果然比自己還後新世,何如月自己就算有想法,還會結合着當新下,搞點平衡,劉明麗居然就如此不管不顧的。

“你新小腦瓜子都裝了些什麽啊?這些話跟我說說也就算了,別出去亂說,可不是人新人新都能理解你新的。”何如月好心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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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如月你新理解我?”劉明麗又嬌笑着用蓬松的頭發蹭何如月的胳膊。

何如月被她蹭得癢癢的,嘴裏喊着“別鬧啦”,卻也拿她無可奈何。

趁熱打新鐵的,何如月道:“也不是全理解。你新說女人新也可以主動征服男人新,我同意。但你新征服有主的男人新,我就……”

剛剛還“咯咯咯”的劉明麗,頓時萎了。

她煩躁地推開何如月:“讨厭死了,他們來跟我說教,你新也來。”

說着,劉明麗一個轉身,拿背對着何如月,重重地說:“睡覺睡覺!”伸手新拉了燈。

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何如月能感新覺到劉明麗呼吸急促,并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明麗,咱們倆一起長大。我從小膽子沒你新大,可我也不是老封建啊,只是覺得有些事沒必要。何苦把新自己弄得在一個地方待不下去。”

劉明麗沉默着,半晌道:“你新們都知道了?”

“我和我媽略微知道一些,別人新都不知道。但大家都會想,舅舅在寧州挺有神通的一人新,你新不進醫院也就罷了,怎麽連寧州的企業也不去,非要來中吳。難免就會有些猜測嘛。”

何如月說得柔和,亦是借着黑暗,掩飾了彼此的尴尬。

劉明麗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倔強:“我不覺得我有錯。”

“可以說出你新的理由。”

“我長得好看有錯嗎?我對人新熱情有錯嗎?我享受別人新的恭維和殷勤有錯嗎?”

“沒錯。”何如月的回答簡潔有力,但,她想聽更多。

“我沒有主動接近他。當新時我在他科裏實習,他是副主任,年輕有為,我承認我欣賞他,但我沒有私下跟他說過話,我對所有男人新都是一樣的态度。只是……他給新我送禮物新,我沒有拒絕而已。”

劉明麗停頓了,黑暗中,何如月聽見她翻過身來,又漸漸地欺近過來,毛茸茸的頭發又蹭在何如月的手新臂上新。

“知道我為什麽暑假喜歡來中吳嗎?”

“因為想跟我去學新校,看帥氣的男生。”何如月取笑她。

“因為我爸太忙了,我媽也太忙了,他們很愛我,但又顧不上新我。我要很多很多的關注,我要別人新都圍着我。每次來中吳,姑姑、姑夫,如月姐姐,都圍着我轉。去你新學新校,我就是你新們全班人新都關注的小妹妹。”

何如月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向來衆星拱月的劉明麗,內心居然這麽孤獨。

大舅劉劍斌官運亨通,大舅媽是寧州鼎鼎大名的女法官,他們那麽優秀,也全心全意地愛着孩子,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孩子和別人新不一樣。

若是一株禾苗,有些禾苗只需要一周澆一次水,就能茁壯成長,劉明麗這株禾苗卻需要最充沛的雨露。

“你新多傻啊。”何如月柔聲道,“你新已經是同齡人新中很出色的女生,願意陪你新玩陪你新鬧的人新很多很多,你新應該有所選擇的。”

“我哪知道那禮物新對他來說很貴重。一條手新鏈而已,對我來說很尋常。”

“可對一名普通醫生,這可能是一兩個月的工資。”

“嗯……”劉明麗居然乖乖地承認了。

“所以被發現了?”

“嗯……”

“所以被鬧上新門了?”

“嗯……”

這回“嗯”了之後新,劉明麗終于新忍不住,不滿道:“那女人新怎麽那麽能鬧啊,睡在醫院門診廳的地上新,鬧得醫院都沒法工作。”

這是踢到鐵板了啊。

這種事,很難說清誰對誰錯,但何如月知道,起碼劉明麗不是會說謊的人新。她或許過于新熱情,甚至或許三觀也沒那麽正,但她不掩飾、不虛僞。

“有人新就是這麽激烈的。你新和那個副主任、和副主任的妻子,都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新,你新理解不了他們的想法,他們也理解不了你新的作派,只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何如月真誠地道,“明麗,以後新別和已婚男人新有糾葛。”

“手新鏈已經還了。”劉明麗沒頭沒腦地冒一句。

何如月笑了:“這當新然得還。我是說,你新的魅力啊,留着對未婚男青年釋放吧,中吳就是你新的廣闊天地,已婚男人新……他們不配,哈哈。”

“啊,表姐,你新說到我心坎裏了!”劉明麗低呼道,“他們真的不配!對了表姐……”

“嗯?”

“豐峻不是已婚吧?”

“咳咳咳咳……”何如月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丫頭想什麽呢?

“我就問一下,你新急什麽呀。”劉明麗嘟囔。

何如月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喘着氣道:“豐峻要有主,還天天在食堂吃飯?”

“有道理。”劉明麗道,“我先也這麽想。後新來看他每天穿得那麽幹淨,不像個單身男人新的樣子啊,這不就……怕自己又惹事嘛。”

“表揚,知道不亂放電了。”

“且慢表揚,我是放過電之後新才想到這個的。所以……”就還是亂放過電喽。

何如月被劉明麗逗得咯咯笑了好一會兒,可笑着笑着,她也想到了一個問題,豐峻的手新受傷着,每天還能保持那麽幹淨,委實不易啊。

劉明麗還在嘟囔:“明天借你新紅裙子穿啊,這下我更沒心理負擔了。”

說得好像你新有過心理負擔似的。

何如月又好氣又好笑,又取笑了一回,姐妹倆終于新頭挨着頭沉沉睡去。

第二新天早上新,二新人新迎着朝陽往吳柴廠的方向走。

一個穿着淺綠色連衣裙,一個穿着大紅的露膝短裙,二新人新說說笑笑一路走着,惹來多少路人新的駐足回望,誰不愛這樣美好的青春氣息啊。

從引橋拾級而上新,踏上新大橋的橋面,吳柴廠就已經遙遙在望。

突然劉明麗拿胳膊肘捅捅何如月:“哎,前面是不是豐峻?”

何如月一看,果然是豐峻靠在橋欄杆上新,似乎在等人新,又似乎在望運河裏的船只。

“豐峻——”劉明麗大聲呼喚,并熱情地招手新。

誰知豐峻遠遠地一看,竟沒有應聲,轉身拔腿就走,走得飛快,一瞬間就沒了影子。

劉明麗傻眼新了:“他幹嘛啊,我會吃了他嗎?”

“嘿嘿。”何如月忍不住笑出聲,“我說的吧,他就不喜歡熱情的。”

“那我是不是要考慮換個策略?”劉明麗思索開了,“可是,不熱情的策略我也不會啊?”

的确,要劉明麗玩什麽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她還真不會。

“好啦,又不是打新仗,還玩兵法呢?”何如月笑話她。

劉明麗撅起小嘴:“幸好不是打新仗。要打新仗我就真沒辦法了,人新家特種兵。你新看他剛剛跑得那叫一個快,他屬兔子嗎?”

“可能吧。有時候也屬猴子。”

“這差別有點大,兔子和猴子差好幾歲吧,到底屬什麽?”

何如月被她逗笑了:“哈哈,好啦,別研究無關人新等的屬相了,快上新班吧。”說着,何如月加快腳步,在寬闊的橋面上新小跑起來。

“怎麽是‘無關人新等’,我确定新,他跟我有關,大大的有關。”劉明麗還沒說完,就發現何如月跑遠了,“哎,跑什麽呀,你新也不屬兔子啊。”

大喊着,劉明麗也跑了起來。紅色短裙在風中飄揚,看呆了路人新。

事實證明,劉明麗想得太美了。

她的紅色小短裙就在進廠時小小轟動了一下,然後新被保健站朱站長無情地剝奪了穿小短裙的權利  。

“劉明麗,怎麽沒換白大褂?”

早想好了,劉明麗心情美滋滋,但表情十新分遺憾:“朱站長,昨天我把新白大褂洗了,沒想到今天還沒幹,實在沒有辦法。”

朱站長慢悠悠起身,走到身後新的櫃子前,又慢悠悠蹲下,打新開最下面一層櫃門,從裏面神奇地拿出一件全新的白大褂。

“沒關系,我這還有一件。”

劉明麗傻眼新:“不不朱站長,我怎麽能占您的東西,這不合适!”

朱站長十新分地慈祥,以關愛下一代的眼新神,心疼地望着劉明麗的膝蓋:“拿着吧。雖然天氣熱,也不能随便亂來,小心以後新老寒腿。”

你新你新你新……你新可是保健站站長啊,這話也不太科學新了吧。

可是再不科學新的話,只要用慈祥的語氣一說,那就由科學新變成了玄學新,“被慈祥”的就只有乖乖就範的份兒。

劉明麗沒辦法,萬般無奈地将白大褂罩在了紅色小短裙外面,實在不甘心,最後新還是很心機地少扣了最下面一顆扣子,讓紅裙子在曼妙的步伐間,偶爾稍稍地露出些端倪,滿足一下她噴薄的招展欲。

沒多久,豐峻就來了。

劉明麗十新分熱情主動,立刻站起身:“我來給新你新換藥吧!”

看得朱站長十新分欣慰。是個工作積極主動的好孩子啊。

進了換藥室,劉明麗從櫃子裏迅速拿出換藥盆,然後新用剪子剪開豐峻手新上新的紗布。

傷口愈合得很好,但依然觸目驚心。

劉明麗差點流下鱷魚的眼新淚,心疼地道:“多好看的手新啊,好可惜。”

豐峻不說話。

“疼嗎?”

豐峻還是不說話。

劉明麗突然想起何如月說過,豐峻不喜歡太熱情的,頓時恍然大悟,覺得何如月果然看透了真相。

立即換個語氣,皺眉道:“我沒有別的用意,豐峻同志你新別想多了。問你新疼不疼,是要判斷傷口的恢複情況。”

豐峻這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不疼。”

“那……”

“也不癢。”

我滴乖乖,要不要這樣。直接用五個字堵死我啊。劉明麗甘敗下風,的确,不痛也不癢,那就沒啥可問了。

“不疼是好事。但,不癢就有問題,癢才是好事啊,說明傷口在愈合。”

豐峻想把新她嘴縫上新。

劉明麗說了半天,豐峻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冰塊樣子,她終于新氣餒了,無奈道:“你新怎麽這樣啊,還真被如月說中了,你新這人新,不能對你新有一點點熱情的諾。”

這回,冰塊居然有反應了。

豐峻眉心一動:“何如月說的?”

“是啊。她讓我換個策略,不要對你新太熱情。”

豐峻的眉毛當新即擰了起來。這丫頭想幹嗎?還指導劉明麗換策略?

難道是我說得不夠明白嗎?

我對劉明麗沒興趣!

劉明麗上新好藥,正要幫他重新包紮,豐峻突然道:“別包了,縛一層紗布就行。我不好動。”

“這怎麽行,你新傷口不能下水的。”

沒想到豐峻不理她,自己在換藥盆子裏拿起一卷紗布,熟練地用一只手新纏好,嘴巴幫了一下忙,打新了個結,然後新迅速地用剪刀剪斷。

大功告成。

劉明麗目瞪口呆:“你新……你新學新過醫?”

“這對特種兵來,連個傷都算不上新。”豐峻站起身,将剪刀扔進換藥盤,大步離去。

廠區主幹道上新,豐峻快速地向鍋爐房走去,他望見遠處有個淺綠色的身影,嬌小而生動,頂着後新世的“丸子頭”,正急匆匆向熱處理車間走去。

好你新個何如月,鼓動劉明麗來騷擾我。

快速記仇。

何如月也是可憐,完全不知情,就被劉明麗“賣了”,就被豐峻記上新了小本子。

她一大早就聽到了好消息。

周文華的調查結果出來了。他從紅星軸承廠的銷售人新員那裏拿了五百塊好處費,還以介紹工作的名義,跟周彭城索要巨額煙酒。

兩個姐夫都沒為他說情。

相反,機械局黨委書記、副局長儲方雲還特意批示,要從重從嚴查辦,顯示他大義滅親的決心。

周文華被公安局帶走了,五百塊在這年頭都能造一間像樣的房子了,的确算得上新巨額賄賂。

而周彭城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也正如他所料,在調查中,他除了因為兒子工作為周文華大開方便之門,倒也的确沒有拿供貨廠家一分錢好處。

周彭城拟了記過處分,扣半年獎金,不日通報。但工作沒丢,送給新周文華的煙酒也追回來了。雖然不能再換成錢吧,但就囤着呗,以後新兒子找對象,送老丈人新也是好的。

黃國興長舒一口氣。雖然共事多年,但絲毫沒有為周文華感新到悲傷。

何如月也覺得雲開日出。

作惡的人新都不會有好下場,正愁搞不掉這個“周扒皮”,他居然就曝了這種事,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沒人新知道這是豐峻的暗中操作。只有周彭城心裏清楚。但他沒說,只是想着,或許以後新哪天,自己可以報答一下。

想到以後新再不會有人新從中作梗,何如月去往熱處理車間的腳步都比以往更加輕快。

但還沒走到熱處理車間,就有人新喊住了她。

“何幹事,你新去哪兒啊?”

何如月擡頭一看,真是找人新不如撞人新?來者新,薛細茍也。

“薛師傅啊,有什麽事嗎?”何如月問。

“聽說你新慫恿金招娣跟我離婚?”薛細茍這個孬種,居然敢這麽開門見山。

何如月沒有正面回答,平靜地反問:“什麽叫慫恿?”

“你新堂堂大學新生,問我什麽叫慫恿?何幹事我跟你新說,別仗着你新是幹部,就幹缺德的事!毀人新家庭,生孩子都沒屁眼新!呸!”

薛細茍臉漲得通紅,朝地上新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薛細茍,你新幹嘛呢!”一陣大吼,戴學新忠沖了過來。

他正好推了一車料去鑄工車間,半道上新就看到薛細茍朝何幹事吐口水,反了這是,這三棍子打新不出一個悶屁的東西,居然敢向何幹事耍威風。

戴學新忠的“熊掌”可不是好惹的。

一見戴學新忠拎起了拳頭,薛細茍也識時務,翻着白眼新:“呵呵,怪不得這麽威風,全是小流氓幫着你新呢。你新別神氣,金招娣敢跟我離婚,下輩子吧!”

何如月并沒有動氣。她也從豐峻身上新學新到了一點辨人新的本事。

薛細茍這種,是最最底層的窩囊廢,來找何如月是出氣,指望說幾句狠話,把新何如月一個“女流之輩”吓住。

但真正會被他吓住的,不是何如月,而是金招娣。

“讓開。”何如月只說了兩個字。

一句辯解都沒有,不屑給新。

薛細茍偷偷打新量一眼新戴學新忠,識時務地讓開了,叉着腰在後新面恨恨地盯着她。

何如月心裏卻轉開了念頭。

她突然意識到,在處理金招娣這個事件上新,似乎單槍匹馬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人新已經走到熱處理車間門口,金招娣已經在車間門口等着,依然那麽局促不安,手新裏卻拿着兩張報紙。

“何幹事……”她弱弱地喊了一聲。

其新實剛剛她遠遠地望見薛細茍在路上新糾纏何如月,她害怕,躲到了樹後新,一直等薛細茍回去了,她才敢閃身出來。

何如月出神地望着她手新裏的兩張報紙,終于新緩緩地搖了搖頭:“今天就不在外頭曬太陽了,你新跟我來工會辦公室吧。”

金招娣不知為何突然換了地方,但還是乖乖地跟何如月去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望見那頂熟悉的大鐵櫃,金招娣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何如月心裏清楚,柔聲道:“姐姐你新先坐,介不介意我再叫一個人新過來?”

“誰?”金招娣更局促了。

“蘇伊若同志。”

“哦……”金招娣輕輕地低下了頭。

從某種角度看,她和蘇伊若原本是同一種出身的同一類人新,有了不同的選擇,走了不同的道理。

何如月去到圖書室,蘇伊若正在分報紙,聽她一說來意,蘇伊若倒也熱心,趕緊放下手新中的活,道:“這報紙晚會兒送也沒關系,我跟你新去看看?”

何如月便低聲地将金招娣的情況簡單地說了,蘇伊若皺了眉頭:“這就難辦,她自己态度不堅決不說,薛細茍那邊要是不肯離,你新可就是生生做一回惡人新。”

“當新務之急,就要她自己态度堅決,所以我向蘇阿姨求助來了。”

“走,我且去聽聽再說。”

二新人新來到辦公室,見金招娣坐在那兒,頭埋得深深的,只有額頭上新那道深深的疤痕露在那兒,像是能講一出故事。

“這兩天薛細茍有沒有為難你新?”何如月問。

金招娣搖搖頭:“說來也怪。我那天回家一說要離婚,他突然就跪下了,說不想離婚,以後新絕不再打新我。這兩天居然還買菜做飯,像是要洗心革面的樣子。”

呵,這就奇了。

何如月以為兩個男人新會把新金招娣逼到走投無路,一定新要離婚的地步,沒想到這薛細茍還會玩這招。

倒是小看他了。

一聽這話,蘇伊若當新即就一聲冷哼:“狗還改得了吃屎?”

金招娣微微一顫,擡眼新望蘇伊若一下,又迅速地垂下頭去。

蘇伊若嘆道:“我只問你新。這是他頭一次服軟嗎?”

金招娣搖搖頭:“不是。”

“服軟過多少次?”蘇伊若又問。

金招娣一時竟說不上新來。蘇伊若就一拍桌子:“看吧,你新都數不過來,說明他服軟過好多次是不是?”

金招娣點點頭。

“那我再問你新。最近的一次服軟是什麽時候,什麽起因?”

金招娣想了想,臉又漲紅了,眼新神不由瞥向了櫃子:“就是上新回……我在這裏尋死。回去我還想死,他就突然跪下了,說後新悔了,在這裏說不管我的話,都是沖動,不是真心話,叫我不要尋死。”

“把新手新上新的傷給新我看看……”蘇伊若的聲音放柔了。

雖然何如月見過,但蘇伊若卻并沒見過,這一柔聲,金招娣又委屈起來,緩緩地拉開了袖子。

那些疤痕,又一次赤/裸/裸地亮在陽光下。

蘇伊若看得心疼。雖然她和金招娣以往沒有交情,但因為一樣的出身,自然有發自內心的悲憫。

“畜牲……”她低聲罵着,指着最新的一道傷痕問,“這個都還沒愈合,沒幾天吧?”

“嗯,就前幾天,用煙頭燙的。”

蘇伊若難受:“看看這手新臂,本來白白嫩嫩的,多好看,現在像什麽樣子。新傷蓋舊傷,每一次舊傷,都以他服軟承諾結束。沒多久,故态複萌,又添新傷。今天你新相信他要改變了,你新這煙頭燙的傷可能結痂了,但痂還沒掉,他又會來的。你新……永遠好不了。”

金招娣嗚嗚地哭了。

眼新淚掉在手新臂上新,落在傷口上新,一陣刺痛,她狠狠地一縮,突然就清醒過來。

“是的。他改不了。每一次我以為他會悔改了,下一次就變本加厲。”

何如月傾過身子,将她的袖子慢慢拉下,蓋住那些傷口:“他有沒有跟你新說陳福的事?”

金招娣點點頭,哽咽:“說了,讓我……讓我去找陳福,說要告他強/奸,讓他……賠錢。”

蘇伊若氣得翻了個白眼新:“你新還不知道薛細茍為什麽對你新服軟嗎?你新以為他是當新真心疼你新,悔改了?屁吧,他是想哄你新去威脅陳福,然後新能拿一筆錢。”

“可是我真沒辦法。”金招娣突然就崩潰了,“我是想離開他。我想離開薛細茍,我想離開陳福  ,我不要夾在他們兩個人新中間。可我沒有辦法。我娘家哥哥嫂嫂不讓我回去,我要是和薛細茍離婚了,我能去哪兒啊!”

一間房子,就能逼死一個女人新。

何如月氣得扭過頭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住哪裏,總有辦法。關鍵是你新要下定新決心。”

蘇伊若輕輕地用手新肘拱一下何如月,提醒她:“廠裏有女職工的單身宿舍吧?”

到底是蘇阿姨!

何如月雙眼新一亮:“對啊,你新可以申請女職工宿舍的。雖然是四人新間,但不至于新沒有蹲身之處啊!”

金招娣怔怔地望着二新人新,望望蘇伊若,又望望何如月,喃喃地道:“我也能申請?我也能申請?”

“能。你新的情況特殊,工會就是為有困難的職工解決困難的組織啊。你新有困難,工會當新然會幫你新想辦法。”何如月鼓勵她,“你新不能總想着後新面有多少困難。你新想想你新當新下啊,你新每天都被薛細茍威脅,生不如死,這才是真正的困境!”

蘇伊若從見到金招娣的胳膊起,就處在一種激憤的情緒中。

此刻聽到何如月的話,她當新即一拍桌子:“別廢話了。我們如月都能把新陳小蝶領回家,我就把新金招娣領回家好了!我看薛細茍敢不敢來找我麻煩!”

金招娣驚呆了,愣怔地望着蘇伊若:“蘇……蘇同志,我不能連累你新的!”

“嗨,說什麽連累不連累。咱倆都一樣,都是成份不好,你新所嫁非人新,我老公連個屍骨都沒見着。可我有個硬氣在,我不會因為自己過不下去,就随便找個人新湊合了。你新也要有硬氣在,別對不起供咱們讀書的爹媽啊!”

蘇伊若的眼新眶紅了。

她想起了自己不幸的婚姻。但她說得對,她比金招娣多一份硬氣。或許當新年她曾經比金招娣難熬,但她也避免了泥坑。

金招娣抓着蘇伊若的手新,泣不成聲。

“我……我要有蘇同志一半的勇氣,我也不會是今天這樣……嗚嗚嗚……”

何如月也心疼,喊道:“姐姐,你新才三十新歲。才三十新歲啊。你新還年輕啊,快醒醒啊!”

金招娣驀然擡起頭,拉起袖子一擦眼新淚。眼新淚透過薄薄的布料,瞬間滲進了傷口,刺痛,但她渾然不顧,顫抖而又堅定新:“我不麻煩蘇同志,我要申請宿舍。我今天就住宿舍,再也不要回那個家。”

“如果你新要回家拿東西,我叫上新袁科長他們陪你新一起回去。”

金招娣搖頭:“除了幾件衣服,那個家沒有一件東西是屬于新我的。衣服……我可以再添。我不想回去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那個家裏再呆。”

“好,我們帶你新去行政科,現在就辦手新續。”

只要讓金招娣離開那個家,住出來,不再給新薛細茍傷害她的機會,何如月相信,她一定新有辦法讓金招娣把新這個婚離成。

至于新陳福……她也會讓他遭到報應。

就像周文華那樣,或許能得意一時,但正義也許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徐秀英見到金招娣來申請宿舍,大吃一驚,從來沒見過已婚婦女來申請宿舍,還是廠裏的雙職工。

但何如月說金招娣情況特殊,需要先安頓,至于新需要的手新續,工會會幫她立即補辦。

女人新到底都是疼惜女人新的。聽說了金招娣的遭遇,徐秀英十新分同情,當新即就翻了宿舍登記表,說還有好幾間沒住滿,讓金招娣挑一間。

金招娣哪裏敢挑,局促地望着何如月,不敢下手新。

終于新還是徐秀英給新她定新了一間,說本來住四個人新,現在只住了兩個,都是車間新招的女職工,年紀小,比較好相處。

看着金招娣揣着宿舍鑰匙走回車間,腰杆都比平常挺了不少。何如月和蘇伊若趴在三樓陽臺欄杆上新,目送着她,感新慨萬千。

“如月,你新真會攬事。”

“嘿嘿,蘇阿姨是批評我嗎?”

“不,蘇阿姨是表揚你新。很多人新做工會工作,做到後新來就怕了,能躲則躲。”

“我不知道我以後新會不會怕。但既然現在有熱情,就該趁着熱情多做點事。而且,我們女人新多可憐啊。”

蘇伊若欣慰地轉頭,望着何如月:“你新是個未婚小姑娘,卻這麽理解女人新,為何?”

能說我後新世見過太多糾紛嗎?

能說哪怕三十新多年後新,還有很多命運悲涼的女性嗎?

能說我就見不得像金招娣這樣明明有基礎有文化,卻因為懦弱而把新自己過成一團糟的女人新嗎?

何如月雖然只在三樓,但已經比很多人新都高。她俯瞰着吳柴廠,低聲道:“蘇阿姨,你新知道在大學新裏,有多少男生,有多少女生嗎?”

蘇伊若笑了:“當新然知道,女生太少了,我心裏還暗綽綽想着,我那小子在大學新裏談個戀愛,你新知道小子怎麽說?他說,媽你新別做夢了,我們大學新啊,八比一。八個男生,一個女生!”

對,這就是八零年代初。

能考上新大學新的女孩子少之又少,甚至,能讀到高中的女孩子都比男孩子少很多。不是因為她們不行,是因為她們被灌輸,你新們要早早地學新會做家務,早早地照顧弟妹,早早地嫁人新,早早地生育。

何如月的眼新睛明亮而清澈,她望着蘇伊若:“蘇阿姨,我們大學新也是男生多、女生少。我們老師說,每一個殺到這裏的女生,都是幸運兒,你新們有機會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機會迎接光輝的未來,我不允許你新們學新了一身本事,卻庸庸碌碌地過一生。

“蘇阿姨讀過書,文化高,就能擁有這麽豐富的一間圖書室,你新是這間圖書室的女王。”

一句話說得蘇伊若的眼新睛也光亮起來。

圖書室的女王,這是有光環的名字。

“如月,我突然有些明白你新了。”蘇伊若道,“因為金招娣也讀過書,你新不忍心看着她埋沒掉,是嗎?”

“是的。蘇阿姨懂我。”她轉頭,向蘇伊若甜甜地笑,“她是個高中生啊,我們廠有多少高中生?又有多麽女高中生?”

蘇伊若歪着腦袋想了想:“如果去掉技術人新員和行政人新員,在一線的女高中生,怕不會超過十新個。”

“所以她不該生活在閑言碎語和婚姻的恐懼中,她該有更好的未來,是不是?”

蘇伊若笑了:“如月,如果是別人新跟我說這個話,我一定新會笑他天真,但你新竟然說服我了。甚至覺得,有時候保有一份天真和夢想,是一件很珍貴的事。”

何如月仰臉,望着刺目的太陽:“因為我爸爸說,人新,終其新一生,都要保留兩樣東西,一樣是良心,一樣是夢想。”

或許是太陽太耀目了,何如月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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