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維護

禦書房。

南祁楓剛登基那會兒,幾乎都住在禦書房,當時先帝和皇太子相繼去世,內憂外患之下頂着極大的壓力秘不發喪,後來将邊境的戰亂處理完了,才放出了令人悲傷又震驚的消息。

現下時間過去了好幾個月,政務依舊不少,只是比起之前的那段時日,已然輕松了很多。

“啓禀陛下,太師求見。”文信是伺候在南祁楓身側的大總管,他手中正端着給南祁楓的濃茶。

聞言,南祁楓墨瞳微動,擡眸看向門口的方向,他放下手中的折子,“來得正好,宣。”

寧長鳶進來後先給南祁楓行了一禮,還沒開口,就聽南祁楓說道:“坐吧,太師是為早上的事情來的?”

“謝陛下。”寧長鳶從容地走到右邊坐下,“北麟王世子的事情自有陛下處理,臣沒有異議,臣是來回禀前日的事。”

寧長鳶自是相信他不會将南歌嫁給胥容,所以并沒有什麽要說的。

“這麽快就招了?”南祁楓憶起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自寧長鳶讓人把向媛帶回去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她悲慘的結局。

那個一心想攀龍附鳳的女人,被人客氣地帶進了太師府,本以為迎來的是錦衣玉食,是富足華美的生活,卻沒想等來的是鐵鎖加身,還有一個燙紅的烙鐵。

“嗯,她扛不住刑,當天就招了。此人名叫向媛,不是什麽江湖人士,武功也不過是學過幾天武的花架子,她是受岳少辛的指使,來臣的府上當內應的。”

雖然結果早就猜到,可證實之後還是需要禀明清楚。

“這些都無關緊要,只是臣派人詳查的時候,發現一件趣事,她是越騎将軍鳳卓的女兒,衆多庶女中的一個,早些年養在外面,後來她的母親去世了,鳳卓才将她接回府中,不過她仍然随母姓,而且名未入族譜。”

寧長鳶本以為這件事只是姚淩兒和岳少辛給人利用了,倒是沒想到這個叫向媛的女人,才是重點。

“這般拙劣的計謀,鳳卓真的會參與?”南祁楓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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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鳶輕笑了一聲,“說拙劣那是因為陛下英明,鳳卓他應該知道此事,只是沒有阻止而已。

他這些年才向媛接回府,可見并不看重,任由她作為,對鳳卓來說只是百利而無一害。

鳳卓是先太子舊部,如今陛下登基,他心中怕是不安,若真能在臣的府中安插一個眼線,這也能讓他多探取一些陛下的态度。

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過損失一個女兒罷了,他頂多一個管教不嚴的罪名,而且他心裏清楚,縱然不得陛下重用,也不該與姚氏為伍,故而,也算不上參與。”

南祁楓心下松了一口氣,随後挑眉望向一旁的寧長鳶,“有太師在,孤果然省力許多。”

“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寧長鳶淡淡道。

聞言,南祁楓不由得笑出了聲:“行了,就我們倆人在,說這些話太師也不嫌累得慌。”

寧長鳶淺笑着搖了搖頭,随手端起桌上的茶。

“對了,胥容怎麽會突然向孤請婚,尤其他來南國的事,孤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也不怪南祁楓感到疑惑,畢竟胥容此舉确實很突然。

“這事臣還在調查,不過臣的人查到,在五日前,胥世子剛來京都的時候,曾遇見過姚氏身邊的周嬷嬷。”寧長鳶自然沒有去調查,這本來就是他安排好的。

南祁楓眸子一深,面色微凝,“姚氏就這麽想處理掉皇姐。”

寧長鳶只是想給他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自然不會直接承認:“此時還未有證據,陛下稍安勿躁。”

南祁楓沉靜了許久,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孤絕對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寧長鳶沒有出聲,只是面色無波地看着他。

“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南祁楓輕靠在椅子上,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去見過白老将軍了,他可有說什麽?”

寧長鳶嘴角彎了彎,還沒說話,南祁楓就道:“得,看你這春風得意的模樣,肯定是同意了。若是你們可以早點訂下婚約,姚氏哪裏還搞得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陛下……”寧長鳶似無奈地嘆了一聲。

“行了,你出去吧。”南祁楓朝他擺了擺手,“本來還想留你多喝杯茶,不過你看看,這還有一堆折子。”

“陛下多當心鳳卓。”寧長鳶留下一句便起身告退了。

寧長鳶從禦書房出去後,景于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神思倦怠,“主子,發生什麽事了嗎?”

寧長鳶搖了搖頭,“我只是不知道這步棋走得對不對。”

景于想了想,還是問道:“主子,其實屬下本以為,您讓人放出這些謠言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公主迫于壓力,答應跟您的婚事來解除謠言,可是如今看來,您好像并沒有這個意思,一直也沒見您跟公主提過。”

皇宮四處都透露出奢華的氣息,可是那壓迫人的感覺依舊跟往日并無半分不同,這裏雖是富貴之地,卻真的離不開陰謀詭計。

寧長鳶環視了一圈,思緒似飄到了很遠的地方,隔了許久之後,他才說道:“我在等她開口。”

他對自己謀劃的所有事情都有信心,可是唯獨對南歌,他的信心支零破碎。

他今天去禦書房走這一趟,除了回禀一些事情之外,就是想轉移南祁楓的注意力,南祁楓雖然年齡尚輕,可畢竟皇族出身,他城府又深,不能讓他發現自己跟胥容之間的關系。

如果他只是皇子還好,現在成了皇帝,總有些東西會發生變化,尤其是心。

“回府。”

此刻,岳侯府。

姚淩兒正一身丫鬟打扮,跟岳少辛獨處一室。

“小侯爺,你說,我們之前安排的事情會不會被寧長鳶發現了?這人進了太師府,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姚淩兒本來是想打探打探消息。

岳少辛不甚在意地笑笑,他伸手樓住姚淩兒的細腰,說話的時候幾乎貼到她的臉上。

“淩兒你要相信我,向媛這女人絕對會聽話的,如今她才剛剛進太師府,寧長鳶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過段時間,一切都會好的。”

姚淩兒總覺得心中不安,聽到他這麽說,也就放心了些。

“對了,小侯爺也聽到京都的傳言了,現在北麟王世子求娶長公主,這對我來說可是一件好事,而且姑姑也不喜歡長公主,若是這件事成了,姑姑一定會重重有賞的。”

姚淩兒靠在岳少辛的懷中,一副依戀的模樣。

她跟在姚氏身邊最久,對姚氏的性子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心裏很清楚,她的這個姑姑沒有外人傳得那般慈祥。

小時候自己曾偷偷去她的宮裏玩,當時就看到她面不改色地處置了一個宮女,将宮女打死了之後轉頭就對旁人微笑,還很和藹的樣子,吓得她偷偷跑掉了。

如今她對長公主的不滿自己也看在眼裏,雖然表面上好似不介意,其實心裏早就想除去了。

胥容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看在眼裏,她姑姑偏幫着說話,這分明就是把長公主往火坑裏推,不過她也很樂意幫她。

太師府。

胥容等寧長鳶等得實在無趣,聽到外面傳來了動靜,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

在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胥容整雙眼睛都瞪大了,雙手扒拉着牆壁硬是阻止了自己快要邁出去的腳步,他悄悄探出腦袋,怎麽這位祖宗來了。

南歌一身墨藍連雲錦袍,黑色封邊,頭上一只九尾鳳釵将青絲束起,鬓邊垂下兩簇長發在身前,剩下的墨發散在腰際,氣勢淩然,一張絕豔傾城的臉極具攻擊性,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書宜知道長公主來府上了,忙出來迎接,“參見公主。”

“你們主子呢?”南歌紅唇輕啓。

“公主也來找太師啊?”一道女聲由遠及近,同樣也充滿了英武之氣。

南歌轉頭看過去,來人一身的紅色勁裝,窄袖,頭上戴着翠玉,長相跟南歌這種張揚的美全然相反,溫柔中帶着女人獨有的嬌媚,她行走間穩步有力,一看就是經常習武之人。

書宜見狀,連忙迎了過去,不過正好擋在南歌和晉夢雪中間,“晉小姐,太師不在府上。”

“太師不在府上,但是他總要回來的吧,我有要事要跟太師說,先進去等他就是了。”晉夢雪說着,就想往裏面走。

書宜右跨一步仍然擋在她的面前,“晉小姐有事可以告訴屬下,屬下自會轉達。”

“這件事得我親自跟太師講才行。”晉夢雪堅持。

書宜沒有半點要讓的意思。

“晉小姐這執着勁兒還真是令本宮佩服。”南歌輕笑一聲,環着手語氣幽幽地說道。

南歌當然記得這位,禮部尚書晉崇的次女,當初皇兄還在的時候,她天天巴結自己,他的父親也站在皇兄的這一方。

而時過境遷,她父親又忙着向南祁楓示好,這女人又來找寧長鳶,簡直跟他父親一個德行。

“長公主殿下。”聽到她的話,晉夢雪臉色微僵,喚了一聲,随後草草地行了一禮,“臣女還以為長公主如今應該操心和北麟王世子的婚事,竟沒想到您還有閑心來太師府。”

南歌聽了也不惱,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晉小姐都這麽有閑心,明明人家不想讓你進,你還厚着臉皮巴巴地貼上來,本宮這點閑心又算得了什麽?”

“你!”晉夢雪本來念在她是長公主的份上還敬她三分,可是她這麽咄咄逼人,晉夢雪的臉色直接沉了下去。

樹倒猢狲散,南歌如今除了一個白家,誰還能給她撐腰,與帝王作對能有什麽好下場,自己就不一樣了,除了一個尚書府之外,還有太後的疼愛,她憑什麽敢這麽張狂,憑她那張妖媚的臉嗎!

“長公主不是也沒進去嗎?臣女方才已經說過了,是有要事跟太師講,跟長公主可不一樣。”晉夢雪站直了身體,直視着南歌。

南歌挑眉,語氣依舊淡淡的,看不出辦法氣惱,“的确,本宮與你不同,天怪冷的,你慢慢講,本宮先進去坐會兒。”

說着,南歌示意書宜帶路,書宜了然,不過離開之前給了守衛一個警告的眼神。

接着,南歌就看也沒看她一眼,悠閑地跟在書宜身後,進去了。

晉夢雪本來也是要跟着進去的,不過才剛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幾個守衛攔下了,禮貌而不失威嚴地說道:“晉小姐止步,太師并未回來。”

“你們眼瞎嗎?沒看見長公主都已經進去了!憑什麽攔我!”晉夢雪臉上浮現幾分難堪。

“您自然跟長公主不一樣。”守衛不鹹不淡地說。

晉夢雪:“……”

她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一股羞辱的感覺從心口處湧上來,幾乎淹沒掉她所有的理智。

後面忽然傳來了落轎的聲音,晉夢雪一喜,忙轉過身,在看到一襲錦袍溫潤如玉的男人時,方才的恥辱全部一掃而空。

正打算走過去,有人比她更快,守衛在看見寧長鳶的時候就上前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晉夢雪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還沒開口,就聽見男人磁性不乏溫柔的嗓音。

“将人送回府,告訴晉崇,他不會教女兒的話,本太師替他教,下次若還不知道冒犯公主是什麽罪,本太師可以請他們全府去刑部了解一下。”

寧長鳶連眼神都沒賞她一個,就步履匆匆地往裏走了。

這下晉夢雪的臉是徹底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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