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弱點

陸銘修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見狀,小二也知道他們該是認識,這些都是大人物,他惹不起,遂悄悄地退下了。

陸銘修見到不遠處從容悠逸的某人,眸底的幽暗隐都隐不下去,這人在外永遠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可他知道,這人頂着一張神祗的臉,行的卻是惡魔之事。

倆人雖早上才見過,現在再遇,陸銘修還是覺着心中焚了一團火。

大多數人看到的寧長鳶都是一副正經風度翩然的做派,這人連發怒,都是風輕雲淡的模樣;少數人知曉這是個披着凡人外衣的魔頭,陰沉詭谲;而這世間,看過他魔化的人,卻只有極少數……

寧長鳶淡淡地看過來,唇際勾出淺淺的弧度,沒有回話,清幽的眸子鎖在着陸銘修身側的女孩上,随後優雅地起身。

男人穩健闊步地走到南歌的面前,修長的身姿掩下幾分陰影,将南歌罩在自己的懷抱下,占有欲十足。

寧長鳶黑如點漆的眸子凝着她,攜着幾分笑意,聲音低啞中帶着幾分惑人。

“午膳用過了嗎?”

“嗯,陪外公用過了才出來的。”南歌微微仰頭,入目的就是男人那雙柔情的墨眸,她老實回答道。

聞言,寧長鳶點了點頭,擡手輕揉了下南歌的頭發。

陸銘修看到他們的互動,眉宇輕動,眸子暗沉,面前的情況似乎跟自己預料到的不太一樣,他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沒有說話。

下一刻,寧長鳶就擡眸看向了他,随後目光落在南歌的身上,面色多了幾分疑惑,“這位是?”

南歌:“……”

陸銘修:“……”

頓時空氣中靜默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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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修冷笑出聲,眼尾輕揚,涼飕飕的目光似刀劍一般紮在對面的人身上,好整以暇地說道:“怎麽?一個時辰不見,太師是患了眼疾還是失憶了?”

寧長鳶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接話,轉而又看向南歌,似乎執意等她回答。

兩股視線都凝在自己身上,南歌額角隐隐有奔潰的跡象。

此時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在空氣中蔓延。

“好朋友。”斟酌了下語氣,南歌給出了答案,這也是事實。

而且對于寧長鳶,這人肯定不是真的不認識陸銘修,而是想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嗯。”得到了回應,寧長鳶滿意地點了點頭,唇際挽出一抹弧度,側身看着陸銘修道,“朋友。”

南歌:“……”你不用強調得這麽明顯。

陸銘修一頭黑線。

他自然明白寧長鳶的意思,頗為嫌棄地睨了那人一眼,面上也沒有多在乎,徑直就往裏面走去,找了個位置大大方方地坐下。

雖然沒能和南丫頭單獨待會兒,也沒能看到他們倆針鋒相對的情景,不過,他也不會走就是了。

“小二。”陸銘修喊了一聲。

沒過多久,一名随侍就走了上來,“客官有何吩咐?”

“你們這裏可有瓊華公子親釀的酒?”陸銘修轉頭問道。

小二微愣,随後搖了搖頭,恭敬地回答道:“公子,我們這裏只是普通的酒樓,是不能跟碧月閣相比的,不過我們這裏的酒也別有風味,客官可以嘗嘗。”

說完,将放在一旁的單子遞給了他。

“也好。”陸銘修拿過單子,目光掃向上面各種酒的名字,挑了幾種最貴的,然後叫了幾款點心,瞟向走過來的倆人,對着小二說,“錢都記在那位公子賬上。”

來都來了,不膈應某人一下,添點堵,那怎麽行!

小二看了他們一眼,見寧長鳶沒說什麽,點了點頭,就下去了。

南歌走過來坐到了陸銘修的對面,寧長鳶坐在了她身側。

南歌瞧了眼桌上還擺滿的茶點,有些無奈地看了看陸銘修,怎麽這一個個的,都這麽……幼稚!

岳侯府。

“孩兒拜見爹。”岳少辛帶着一大幫人來到府門前迎着,他滿臉笑容,一身黑金色的衣袍,銀冠束發,走上前來,帶着十足的恭敬。

岳痕從轎上下來,看到岳少辛之後,面上挂着欣慰的表情。

倆人一路走進去,過程中聊了些家常,等進入書房時,他們才收回了之前放松的模樣,周圍的氣氛稍顯凝固。

岳痕走到主位上坐下,岳少辛坐在他的右下側。

“爹,您這次怎麽提前回來了?”岳少辛微微蹙眉,之前接到消息的時候,還以為有誤,派人去确認了之後才知道這是真的,問完後,又暗含深意地問道,“您那邊,是已經準備妥當了?”

岳痕搖了搖頭,他眉宇間萦繞了些許戾氣,不過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兒子,開口道:“我要是再不回來,只怕這京都城才真的是要變天了。”

“寧長鳶是有些手段,可如今新帝才登基不久,他的根基未穩,這時候就算他們有些能耐,也不足為懼。”岳少辛分析道。

岳痕雖然也認同岳少辛的觀點,可是這麽幾個月,他們的計劃一直都停滞不前,他總覺得京中生變,跟寧長鳶脫不了幹系。

南歌從外面趕回來的時間是在他們的計劃之內,可是後來發生的事,包括跟南祁楓和寧長鳶他們的關系,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比如後來發生的事情,姚氏算計着讓南歌作為使者去和親,這時候,半道上會發生點什麽事誰都無法預料,若是擔心她會帶來什麽變故,除了便是。

可是他怎麽都沒料到,南歌竟然會願意嫁給她仇人的臣子,嫁給寧長鳶!

還有那次暗殺,明明布下了天羅地網,可白靳懷的路線說改就改,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樣,最終他安然無恙,絲毫沒有打擊到鎮國将軍府,他回去後還升了官。

他總覺得,冥冥中有哪些事情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跡,包括姚淩兒和鳳卓的死亡、大理寺少卿的免職等等,一切的事都那麽有理有據,找不到絲毫算計的痕跡,順利得令人匪夷所思。

就像是一局棋,他自以為已經看清了棋局,卻不知在何時已經成了局中人。

在邊境的時候,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性,最糟糕的無非就是他和太後之間的聯系已經暴露了,但他們一切來往從沒有出現過纰漏,就算有人懷疑了要查,也根本無從查證。

他在那邊的行動都進行得很順利,可京都這邊卻一再生些事端,所以也就想回來看看,這烈火剛焚過的京都城,究竟是一片荒蕪,還是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你對寧長鳶這個人了解多少?”岳痕問道。

他的眼前浮現出幾日前的畫面,寧長鳶以雷霆的手段帶走了南歌,毀了他的居所,沒有顧忌,沒有權衡,身後火焰滔天,那人卻容色清冷似萬物皆塵土,無悲無喜,孤清淡然。

這樣的人,若是收為己用,當真是如虎添翼,只是可惜,他注定要隕落了。

“寧長鳶少年本是布衣之身,有幸被前太師收為養子,他靠着自己的能耐,得先帝賞識,以至于太師身死後,他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太師之位,這人手段了得,不是一句城府頗深就能說得清。”

岳少辛皺眉,他心裏都清楚,寧長鳶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不可能只單單靠才華,那暗地裏見不得人的事,官場上的血腥,不會比任何人少。

所以這種人,他都會忌憚幾分,若非必要,絕不會與之對上。

他自己風流是真,纨绔是真,不羁是真,可在京都城這吃人的地方,能活到現在,也并非全靠家中勢力,他看得清,辨得明,也懂得趨利避害,平日不過是想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下去罷了。

若天天精于算計,豈非太累,畢竟那麽多羽箭對着自己,誰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射出。

“嗯。”岳痕嘴角上揚出一抹沒有感情的弧度,“不過真令人惋惜,這樣的人,會對南歌動了真情,他若真如他面上的那般涼薄,才真是不好對付。”

岳少辛很認同地點點頭,“爹說的是。”

寧長鳶心悅當朝長公主,幾乎無人不曉。

從小到大,岳少辛受岳痕的影響,一直沒有太在意的東西,他流連花叢,卻不留情,喜歡飲酒,卻不喝醉。

他擡眼看向岳痕,“其實只要寧長鳶和陛下的關系一如現在,南歌心中的芥蒂就不會消,即使嫁了過去,倆人也不會真正坦誠。”

岳痕搖了搖頭,黝黑的眸中透出冷厲,“南歌這裏不要緊,現在最主要的,是陛下跟寧長鳶之間,這倆人湊在一起,總歸不是件好事。”

“爹是已經有了主意?”

“我想,這位寧太師跟陛下鬧掰了的這場戲,應該很多人都想看。”岳痕眸子漸沉,“陛下若是沒有了寧長鳶這個左膀右臂,這位子,他恐怕不會坐得舒坦,屆時我們再投誠相助……也就沒寧長鳶什麽事了。”

朝中人或許不知,可他心裏清楚知道南祁楓的逆鱗是什麽……再者,不是還有位傾妃娘娘,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

岳少辛見岳痕似有了辦法,遂起身道:“還請爹示下。”

……

都城裏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有人趁着黑夜露出獠牙,有人暗藏鋒芒等着破曉。

遲傾的封妃典禮在這天結束了。

萱華宮裏張燈結彩,到處都洋溢着喜悅的氣氛,這是皇宮這麽久以來第一件喜事,因先帝才過世不久,所以即使熱鬧,也沒有鋪張。

所有人都看的出,今日喜事,最開心的,莫過于太後。

遲傾安靜地坐在床上,頭上的冠羽輕輕垂下珠簾,遮了美人顏。

不久後,南祁楓就走了進來,他一身明黃色龍袍,俊美無雙的面龐看不出喜怒,這位少年帝王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子,波光流轉間,擡手将女孩的珠簾輕輕撥開,勾到兩側。

女孩很美,妝容精致,小臉在喜袍的襯托下熠熠生輝,面容有女兒家的風情和羞澀,星子般的眉目若清荷上的晨露,缱绻着溫柔。

浩渺天地間,總會生出這麽一張如畫傾倒的容顏。

“臣妾……”遲傾站起來,本想給他行禮,卻被南祁楓雙手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南祁楓薄唇勾出溫柔的弧度,“傾兒已是孤名正言順的妃子,花燭之夜,将孤視為尋常夫君便好,不必拘禮。”

“是。”遲傾長而卷的睫毛輕顫了顫,她的手中已經有了些許汗漬。

她即使面上做出了她應有的姿态,可心中還是忐忑,尤其是南祁楓進來後,心跳就沒慢下來過。

她本以為,今晚他不會來的……

在禮官的引領下,倆人行完了禮最後的禮,喝了合卺酒。等做完了這些,南祁楓大手一揮,讓人全部退下領賞去了。

夜,靜得連燭火燃燒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陛下……”遲傾和南祁楓并排着坐在床上,遲傾忍不住出聲,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寂靜。

“嗯?”南祁楓的聲音很好聽,磁性中裹着些許笑意,溫潤親和。

目光落在已經不敢看自己的女孩身上,南祁楓深邃的眸中滿是清明,沒有醉,也沒有欲。

遲傾不語,南祁楓也沒有再說話,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附上了女孩兒腰上的那根帶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室內清晰地響起:“害怕嗎?”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又頂着鍋蓋更新了(狗頭)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2點,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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