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的女人最好】
一入吳越,雖大雨不斷,但慶幸調派得宜,早早便将臨近江河、大山的百姓移居至安全之處,所以沒聽聞有因土石滑落或被大水淹沒的村落消息。
寧傾雪的心也在連下了四、五日大雨終于放晴之後落下。
半個月後,夕陽似火,在臨時搭起用來醫治傷病的營帳之中傳來一陣嬰兒啼哭。
“生了,生了!”外頭響起了一陣欣喜的叫聲。
營帳裏甫生子的小媳婦這是頭胎,偏偏遇上災難,家中的房子因大雨毀了,幸好一家聽從安排早一步移居到了安全處,所以保住了全家的性命,今天天還沒亮就要生了,但一時之間找不到接生婆子,聽人提了有位嬌柔溫和的女大夫在醫站義診,便将人送了過來。
如今等了一整天,孩子終于呱呱落地,不單等在外頭的家人開心,就連一旁三三兩兩或坐或站毫不相幹的百姓,聽到孩子啼哭也露出了笑容。
雖說遇上災禍,但新生總是帶來喜悅。
“恭喜,是個大胖小子。”陳瑾率先跑出來給小媳婦的夫君報喜。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小媳婦的老公激動得直點頭。
“我不是大夫,替你媳婦兒接生的是寧大将軍的閨女,這可是将來的閑王妃,你家大胖小子以後肯定有福氣。”陳瑾也是在這幾日才知道了趙焱司的身份,可差點沒吓壞她,但驚吓過後卻又是滿滿的崇拜。
原本想著庸王世子能來赈災已是難得,沒料到如今太子和閑王都親自前來,這才是真正的憂國憂民,心懷天下,又加上趙氏一門兄弟都長得好看,再有寧傾雪這層關系,就足以令她替他們狠狠的在百姓面前說上不少歌功頌德的好話。
“雖說遇上了災難,但有太子親自領軍,還有閑王殿下和寧大将軍的一雙兒女帶着衆位大夫出手救人,相信這場災難很快就會過去。”
四周的人聽到陳瑾激昂的話語,忍不住跪了來,朝着營帳就是激動感激的連磕了好幾個頭。
在營帳內的寧傾雪渾然不知外頭動靜,看着陳大嬸已将孩子清理好放到了累得睡着的小媳婦身旁,露出一抹淺笑。
“阿寶,你也累了一日。”陳大嬸不由出聲催促,“這裏交給我,你快去歇息。”
寧傾雪眉宇間雖透着疲累,但掩不去心頭的滿足喜悅,她戀戀不舍的看了熟睡的母子倆一眼,才在陳大嬸的叨念之下踏出營帳。
“哎呀,菩薩來了!”
寧傾雪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四周,菩薩?
陳瑾笑嘻嘻的走到了寧傾雪的跟前,“說你啊,阿寶。”
寧傾雪看着跪在四周朝自己磕頭的百姓,一臉受寵若驚,“我不是什麽菩薩,不過是個大夫罷了。”
“你可不單只是個大夫,還是寧大将軍的閨女,未來的閑王妃。”陳瑾在一旁補充。
“不論是何種身份,”寧傾雪連忙讓衆人起身,“我終究就是個大夫。”
“寧姑娘大善。”
也不知是誰突然在旁冒出了這麽一句,四周立刻有人接二連三的響應,登時熱鬧了起來。
寧傾雪面對吹捧實在啞口無言,細思自己除了救了幾個受傷的百姓外,還沒做過什麽了不起的事,畢竟真正傷重的病患全都交給了自己的兄長,怎麽現在榮耀卻都屬于她似的?她自然不知道陳瑾極力的吹捧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太子遠觀這一切,沒讓周遭的人弄出動靜,每日傍晚時分,他都會來醫站一趟,但是卻還不如寧傾雪受到愛戴。
“她還真是深得民心。”
跟在身後的趙焱司嘴角微揚,看得出心情很好,“我的女人,自然最好。但縱使如此,她還是如她自個兒所言,就是個大夫。”
太子沒好氣的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
趙焱司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看不慣他凡事胸有成竹的模樣,太子故意說道:“本宮聽聞寧大将軍并不特別喜歡你。”
趙焱司不問也知道這話肯定是寧齊戎說出去,他也沒否認,只道:“福寶喜歡我便成了。”
太子對趙焱司的自以為是已徹底無言,只問道:“你當真打算定居邊城,不回京城了?”
“身為親王,臣弟還是知情識趣的遠離京城,不問朝堂之事為上。”
趙焱司被外祖養大,比旁人更看得清皇室之中親情淡薄,他雖有幸與兄長情誼深厚,但這世上最難料的便是人心,與其日後可能産生嫌隙,不如在一開始就維持親近但又有距離的關系。
太子也知道他的性子勉強不來,所以也不再多勸,只是心頭總是有掩不去遺憾。
“若皇兄真有不舍,不如等有朝一日登基之後,跟我做點小生意。”
太子輕佻了下眉,“你竟将腦子動到本宮頭上,你想做什麽?”
“目前還未有方向,到時再跟皇兄細談。”
他從庸王手中買下北湖大山,山中盛産鐵石,他深知懷璧其罪,與其惹得旁人眼紅,倒不如日後便宜了自己的兄長,有未來的皇帝做後盾,不單可保自己腰纏萬貫,還能讓福寶衣食無缺。
至于上輩子因為鐵石而與庸王府有了連結的溫州曲家,他不得不承認曲家鑄鐵确實有本事,等到趙之懿走上上輩子的老路,嫁進曲家之後,他也不介意再與曲家合作。
“如今吳越有你,一切井然有序,過幾日我便回京,将吳越交由你處置。”
趙焱司原想拒絕,但想起寧傾雪的性子,吳越災情未完全平複一日,她便一日不會安心,終究将話給吞了回去。
“方才聽到消息,郡王世子被救回一命,但人變得癡傻,雙腿不能行,口不能言,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
再聽寧修揚的消息,趙焱司的心頭已經一片平靜,他未開口問過寧傾雪她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不是不好奇,而是壓根覺得不重要。
“一車赈銀因郡王世子驚馬而損失,皇兄就看他是寧家人的分上,罰他補齊銀兩就饒他一命吧。”
太子早知道趙焱司對郡王世子的厭惡,所以心知肚明他肯定不會為了寧修揚求情,淡淡的說道:“只要補齊銀兩便饒他一命,你倒是好心。”
“畢竟也算有過幾面之緣,”趙焱司大言不慚,“一車赈銀約百萬兩,一毛不少的讓郡王府賠上就是。”
太子幾乎忍不住失笑,一車赈銀頂了天也不過四、五十萬兩,到了趙焱司嘴裏硬生生的翻了兩倍,看來他是打定主意人廢了還沒完,更打算掏空郡王府的家底,将郡王一家踩進塵土裏。
“同為寧家人,你家福寶能袖手旁觀?”在太子眼中,寧傾雪可是個溫良心善的姑娘。
“福寶那裏我自會說服。”趙焱司知道就算郡王府毀了,福寶也不會心生不忍,他反倒是擔心還未遭受背叛的寧九墉會插手,對于自己未來的岳丈,他并不想得罪,只是他不可能放過郡王府一門。
至于寧傾雪心中所想,他是不打算讓旁人看清的,這輩子,寧傾雪永遠會是衆人眼中的良善小姑娘,至于惡人,他全然不介意由他來做。
看着寧傾雪對着百姓的感激已稍顯慌亂,趙焱司立刻不客氣的對自己的兄長使了個眼色。
太子心頭無奈一嘆,只能現身替寧傾雪解圍。
趙焱司幾個快步來到寧傾雪身旁,拉住正要跪下行禮的她,目光落在她頭上的鳳釵,清楚她将他贈的鳳釵再戴回身上的涵義,他的大手扣在她腰間,将她的身子與他緊緊的貼着。
她臉微紅的輕輕推了推他。
不顧她的掙紮,他迳自将人拉走。
“餘下之事,交給我兄長吧。”平時他兄長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最愛聽好聽話,如今百姓一片和樂恭維的場合正好适合他。
福寶他帶走,贊美就留給自己的兄長。
寧傾雪雖覺不妥,但心頭還是因為離開衆人關注的目光而松了口氣。
趙焱司牽着她在微高的山丘上停下了腳步,在夕陽餘晖下看到不遠處有不少壯漢忙着挖泥敲磚,熱火朝天的要在最短的時間重建村落。
“今天我接生了個娃兒,”她的臉上着異樣神情,“是個大胖小子。”
看着她明亮的眼神還有臉頰兩側隐隐的小酒窩,他伸出手輕觸了她頭上的鳳釵,“我們也會有孩子的。”
他彎下腰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吻了吻她。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感覺他懷抱的溫暖傳遞到她的身上,讓她的人與心都暖了起來。曾有過的苦澀和怨恨都已經成了遙遠的過去,這輩子,他們肯定會好好的在一起。
“趁着我皇兄在,我讓他替我們作主,擇日成親。”
成親?她難掩驚訝,她不過就是提起自己接生了個娃兒,他便想到了孩子和成親,看他一臉熱切樣子,她直覺有些不好。
“雖說匆促了些,但你放心,”他柔柔的吻着她的發際,“回了邊城,我會再大肆操辦,給你風光體面。”
她并不在意那些表面之事,只是沒她爹娘點頭同意,她可不敢在吳越就跟他成親。
“你冷靜些,”她柔聲試圖說服他,“至少得跟我爹娘說一聲。”
“将軍與夫人自然得告知,但現下你兄長在,只要他點頭便成了。別擔心,我會說服他的。”
寧傾雪才不擔心,只是覺得無奈。她壓根不認為寧齊戎能拒絕得了趙焱司,畢竟人家的算計手段擺在那,還有個當太子的哥哥為後盾。
她忍不住悶聲說道:“你別再害我哥哥了。”
趙焱司輕笑。
寧傾雪看出趙焱司壓根不在乎寧齊戎将來下場,不由輕嘆了口氣,已經可以預見若是自己的兄長真的點頭替她作主,未來被寧九墉很狠教訓的場面會有多慘烈。
太子的目光從手中的信件移開,看着狀似慵懶的坐在一旁圈椅上的趙焱司,這些日子,他們兩兄弟随着将士住在營帳之中,帳中燒起炭火消濕氣,如今天氣尚可,只是再過些日子天一冷就要受罪了。
所以重建一事迫在眉睫,每日都忙得熱火朝天,平時難得見到趙焱司的人,今日才入夜,趙焱司便尋來,本預期他有事要談,卻萬萬沒料到竟是談親事。
“你打算在此地成親?”
“是,”趙焱司點了下頭,“在你回京前就将此事辦妥。百姓遭逢大災,正需要來點喜事振奮人心。”
滿嘴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太子已經懶得反駁,反正即使他反對,自己的弟弟也會一意孤行,所以他也就不費心多言,只道:“寧大夫首肯便好。”
娶人家閨女,卻不知會人家家人,即使他貴為太子,習慣衆人臣服,但這種不要臉皮的事他還做不來。
趙焱司不客氣的對他挑了下眉。
那個眼神令太子明白,趙焱司是打算将說服寧齊戎的事交給他,他不由皺了下眉頭,“以權勢壓人,非君子所為。”
趙焱司勾了下唇,他壓根不想當什麽謙謙君子,“我與福寶兩情相悅卻經歷重重苦難,已等了太久。”
太子露出一臉荒謬的神情,這家夥端着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是十足十的不要臉。
趙焱司可不管自己兄長心中的糾結,在太子眼中或許他言過其實,但之他于福寶而言,他們确實是跨越了生死,經歷重重苦難,如今他是不想再等了。
他拿出懷中的一封信,跟在太子身邊的太監福子立刻上前恭敬的接過,轉呈給太子。
太子将信打開,裏頭是張賣身契,看到上頭的名字,他不由輕佻了下眉。“這是——”
“由皇兄送給寧大夫,相信有這張賣身契,寧大夫會更加樂意将福寶嫁給我。”
太子五味雜陳的看着手中的賣身契,竟是覺得有些燙手,最終嘲諷一笑,“你讓本宮親手将賣身契送出,這是要絕了本宮的念頭。”
趙焱司臉上不見愧疚,反而流露一絲理直氣壯,“皇兄貴為天子,日後登上龍位,天下女子任你挑選,又何苦奪救命恩人所愛。”
趙焱司重生以來,事事算計,皆是成竹在胸,早一步将上輩子與寧齊戎有段情的穆雲帶在身旁,上輩子穆雲對他有恩,他早已決定還她圓滿的一世情緣,卻沒算到上輩子早喪的兄長在屈申城養病期間,跟着寧齊戎也愛上了聽曲,常叫上穆雲到桂露山莊,兩個男子竟同時看上一個女子。
他很清楚自己的兄長若存心奪取,寧齊戎縱有寧九墉護着也是徒勞,所以即使此會惹兄長不快,他還是出手了。
與穆雲簽下賣身契只是一時權宜之計,有賣身契在,她就是閑王府的人,閑王府的奴才要如何左右,由他這個做主子的說了算,如今拿着她的賣身契與自己的終身大事相提并論,便是要斷了自己兄長的念頭。
反覆看着手中賣身契,太子深知即使自己已在萬人之上,也有許多身不由己,想起自己的父皇和母後,曾是恩愛的少年夫妻,但最終結局……
他嘲弄的一揚嘴角,最終将此事放下,目光直視趙焱司,“本宮會将賣身契送給寧大夫。”
“皇兄英明。”
太子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這聲恭維代表的是放下他所喜愛的女子,還真是不要也罷,他的目光看向帳外衛鈞的身影,“衛鈞看來有事找你。”
趙焱司轉頭看了過去,“把人叫進來吧。”他也沒有什麽事好背着自己的兄長。
太子聞言也就開口,“叫衛鈞進來說話。”
一旁的福子立刻恭敬的下去傳話。
“太子殿下,”衛鈞有禮的雙手抱拳行禮,在太子面前難得正經了起來,接着他面對趙焱司,“閑王殿下。”
“有事?”趙焱司神色如常的問。
衛鈞點了點頭,“方才屬下發現了郡王世子身邊侍衛的身影。”
趙焱司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郁,“鄭富?”他似乎記得郡王世子身邊的侍衛是叫這個名字。
“是!”衛鈞回答。
趙焱司輕撫着自己的下巴,郡王世子已毀,如今郡王府正亂成一團,這個鄭富身為侍衛,不在府中待命,來到吳越所圖為何?
“他雖特地喬裝打扮,但守在郡王府外的探子在他一出發來吳越時便掌握他的行蹤,他抵達後,與一位同來自屈申城的婦人接頭後便離開,屬下已将人押下。”
“接頭的婦人與鄭富是何關系?”
“還未查明,”衛鈞皺了下眉頭,“但此人跟濟世堂的小厮有着遠親關系,這次是随着寧大夫而來,因為是寧大夫的人,所以屬下不好驚擾,還等殿下發話。”
趙焱司的神情一變,立刻說道:“立刻去寧大夫那裏把那婦人拿下。”
衛鈞點頭,轉身前去抓人。
太子看着自己的弟弟神情陰郁,不由輕笑,“既是郡王府的事,牽扯上寧家,便全由你處置,本宮不插手。只是郡王府已是窮途未路,玩不出花樣,你無須動怒。”
趙焱司低頭,不發一言,在他心中,除非死絕,不然世事難料,人急懸梁,狗急跳牆,不到最後,誰也不知局勢會如何演變。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微胖的婦人一臉蒼白的被衛鈞給押了過來,不過除了兩人外,後頭還跟着寧家兄妹。
對太子行了禮後,寧齊戎不解的問着趙焱司,“你派衛大人捉海嬸子做什麽?”
趙焱司拉着寧傾雪坐到自己身旁的圈椅,語氣淡淡的說:“問幾句話。”
海嬸子整個人瑟瑟發抖的趴跪在地上。
“海嬸子,你可認得鄭富?”
聽到趙焱司提到鄭富,寧齊戎皺了下眉,他們兩兄妹并非蠢人,但就敗在天性純良,容易相信人。
海嬸子是濟世堂一名小厮所引見,說是家中困苦,想要藉着赈災有成後能得到些獎賞,讓家中日子好過些,他當時也未多想就把人收下,如此看來确實是大意了。
海嬸子一顆心七上八下,話都說不利索,只能搖頭。
衛鈞已經讓人将五花大綁的鄭富給帶了上來,一看到鄭富,海嬸子的臉都吓白了。
她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的收了一筆銀兩替鄭富送東西給寧齊戎,她只是貪財,并沒有害人之心,但如今這陣仗,她才驚覺自己似乎闖了大禍。
“你可認得此人?”
海嬸子白着臉,點了點頭。
鄭富抿着唇,被押跪在地上,臉上神情冷漠。他自小養在郡王府,跟在郡王世子身邊長大,這輩子好壞都與郡王府緊密相連,如今郡王世子變得癡傻,郡王嫡次子與庶子皆亡,郡王無後,痛心得近乎瘋魔。
郡王府的前程黯淡,他心有不甘,卻也沒有随着陷入慌亂,而是牢記世子癡傻前的計謀,就算郡王府毀了也得拉着寧齊戎下地獄,卻沒料到終究功虧一篑,這一切的變數皆來自于趙焱司的插手。
海嬸子已經吓得渾身哆嗦,連忙磕着頭,全盤托出,“民婦沒想過害人,只是收了筆銀子,将一個油包交給寧大夫,此人說這是穆姑娘交代要轉交給寧大夫的。”
寧齊戎聞言,臉色一沉,下意識的拿出懷中的帕子。
這條帕子是一日大雨,他在如意樓看戲時巧遇從寺廟拜佛返回的穆雲,看她沾濕了發,便将随身的帕子送給她。
事後,她在帕子的一角繡上兩人的名字,說是定情之物也不為過。他滿心以為是穆雲讓海嬸子給他個驚喜,沒料到竟是陷阱。
寧傾雪目光緊盯着兄長手中的帕子,心思有些亂,突然很害怕,擔心有些事終究不可逆。
腦子一熱,她幾個大步上前,一把搶過帕子,看也不看的丢進角落燒着炭的爐中。
鄭富看到她的所做所為,雙眼睜了睜。
趙焱司注意到他眼神的流轉,果然這千方百讓送上的帕子有古怪。
寧齊戎微驚,“福寶,你……”
“這條帕子不能要。”寧傾雪言簡意赅。
寧齊戎微楞,看着寧傾雪一臉堅持,原要搶救帕子的念頭一消,他是魔障了,物是死物,只有人平安才有意義。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鄭富,臉上不複見平時的良善,“鄭富,我撫心自問對得起郡王府上下,如今你所做所為,到底所圖為何?”
鄭富冷冷一哼,不願答腔,事已敗露,他也沒打算能活着回去。
趙焱司看出鄭富已抱着必死決心,看來不用指望能從他口中敲出一字半句,他不客氣的一腳踢了過去,“你是個忠仆,可惜忠心用錯了地方。”
鄭富被踢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痛得差點暈過去,海嬸子吓得縮成了一團。
“把人都帶下去,”趙焱司冷冷的開口,“皇兄,臣弟有事相求。”
太子挑了下眉,等着他開口。
“還請皇兄返京途中,将人帶至郡王府一趟,讓郡王府給個交代。”
“寧大夫乃本宮的救命恩人,本宮自然會替他讨個公道。”
鄭富聞言一震,有個閑王插手已經是大麻煩了,若再加上太子,只怕茍延殘喘的郡王府連最後一線生機都沒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郡王府無關。”
“你是郡王府的奴才,郡王府無法置身事外。”趙焱司已經打定主意要趁機将郡王府連根拔起,縱使最後可能會對上因顧念兄弟情誼而出面的寧九墉,他也不打算讓步。
寧齊戎抿着唇,看着鄭富和海嬸子都被拖下去後,目光看向爐火之中已快燒成灰燼的帕子。
寧傾雪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衣袖。
寧齊戎露出一抹笑,側頭看她,“傻丫頭,哥哥知道你是一心為我,沒生你的氣。”
“哥,你與穆姑娘……”
寧齊戎看了眼太子,淡淡說道:“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寧傾雪注意到了寧齊戎的眼神流轉,心中不解,但也識趣的沒有多言,乖巧的點了點頭。
趙焱司心裏倒是沒太多顧忌,一雙眼中只有寧傾雪,“方才我讓人給你做了些點心,走吧,這些小事,你無須放在心上。”
寧傾雪心中疑惑滿滿,立刻迫不及待的跟着他離去。
一踏出營帳,他便急切的問道:“那條帕子有什麽古怪?”
“不論有何古怪,既然已經毀了,就不用放在心上。”寧傾雪輕捂着自己的胸囗,方才瞬間的驚慌記憶猶新,她萬萬不想見到自己的兄長受到危害,只是她沒料到兄長心頭的人竟是穆雲。
“替我兄長生下孩子的人是穆雲?”
事已至此,趙焱司也沒有隐瞞,“你只知她上輩子是衆人追捧的伶人,猜到她是為我做事,但卻不知上輩子是她找上我的,她與你兄長的一段情,其中恩怨我雖不知,但卻明白你兄長的死令她萬分仇恨郡王府,她主動求來,只為複仇。這輩子,為還她與你兄長的天大人情,我先找上了她,你兄長安然,她雖還名不見經傳,但如今看來,此生兩人該是能白首到老。”
“我不懂,她與我兄長能給你什麽天大人情?”
他對她一笑,輕觸了下她的臉,“既已還清,就不重要了。”
她的心頭五味雜陳,隐約覺得在她死後,定是發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只是他不說,她壓根無從得知。“我似乎忘了問你,上一世你是怎麽死的?”
“自然是登上極位,安樂老死。”
她微斂下眼,若真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但隐隐的——她不相信他。
他嘴角帶着淺笑,低下頭吻了下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