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撩撥
流動的罡風在無數懸浮于空的亂石間隙中呼嘯來去,擁簇着密布的浮島和洲陸,濃郁的靈機彙聚成雲霧,流散在這一方廣褒天地之間。
散時煙雲霧繞,聚時細雨綿綿。
下方是無邊無際的深海大澤,極遠處水光接天,燦金色的陽光粼粼跳動在水天一線間,将整片龍淵大澤幾乎染成黃金的顏色。
這裏是龍淵界,為龍族所統治的世界。
除龍族外,還有無數其他種族繁衍生息,水族、鳥獸、甚至還有人類,巫族也是其中強盛的一支,至少曾經是。
龍淵大澤的中央屹立着一座最為廣大的浮島,為歷代皇族的居所。
恢弘的殿宇拔地而起,金色琉璃瓦在四面飛起檐角,蒼青色的玉階砌在腳下,自下而上,竟一眼望不見盡頭。
高高的白玉臺之上,一片水色倒映着星河流轉,半晌,一道厚重低沉的聲音從流動的星河間傳出,那聲音時遠時近,缥缈得仿佛一吹即散的霧。
“找到回川了?”
“據禹的靈魂碎片傳回的消息,回川殿下已在人界尋到,還有聖戒,恐怕也在這位的手中。”
跪在玉階下的男人頭生雙角,黑衣廣袖,神色凜然,自衣擺處伸出一條長而粗的黑色龍尾,細密的鱗片泛着金屬般冰冷的光澤。
星河間光影閃動,須臾,緩緩步出一襲高挑的人影,銀色的長發從雙鬓柔順垂落,沿着潔白的輕紗素袍蜿蜒而下,長長曳至地面,随着暗紋精致的衣擺無聲滑過,男人赤腳踏在玉磚上,一步步行至高臺王座。
“翼,我那位二弟,在人界過的可好?”他的目光似穿過空寂的大殿,落在虛無的某處,一只手随意探入星河,攪弄出一片細碎銀光。
被喚作翼的黑龍恭敬地跪在他腳下,沒有從這句普通的詢問中聽出半分喜怒,他小心地斟酌着言辭:“長殿下,禹沒能傳回更多的消息,已經魂飛魄散了。另外,我們在人界的行動,受到一部分巫族人的阻撓。他們或許,也意圖染指聖戒。”
長皇子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這不奇怪,自從當年巫王叛亂被鎮殺,繼承了巫王血脈的那一支,一直企圖利用聖戒的力量複活死去的巫王,真是自不量力。當初聖戒供奉在我族祭塔時,便想方設法偷取,如今聖戒随着我那二弟落入人界,又拼了命尋找。”
翼把頭埋得更低了,事關巫族叛亂一事的隐秘,不是他可以發表議論的。
Advertisement
“翼。”長皇子長身而起,徐徐走下臺階,“這次由你親自走一趟,把回川和聖戒一同帶回龍淵界,不得有誤。”
翼心中微凜,沉聲道:“回川殿下實力強大,倘若他不願意跟我走,動起手來,翼恐怕未必是其對手。”
長皇子無聲來到翼身側,他低垂的眼能看見衣擺繡着的銀色龍紋。
“本殿允許你動用九天縛龍索。他不過還是一條剛成年的龍,何況在人界想必還處在血脈封印的狀态,否則哪裏會讓禹走脫一片靈魂殘片?倘若這樣你都辦不成,也不會用回來了。”
翼聽得言外之意,被對方凜冽的威壓吓得背後一寒,只得喏喏應聲,領命而去。
長皇子獨自伫立于星河池邊,水面倒映着他蒼白昳麗的容貌,和唇邊若有若無銜着一絲冷意。
“回川,你不過是父皇于忘川邊撿到的一枚龍蛋,才得以賜名,憑什麽與我争?你若是肯乖乖聽我的話,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否則……”
事務所。
送走方俊,白簡和許辰圍在段回川身邊,探着脖子興奮地叽叽喳喳。
“老板,我們要搬家了嗎?那事務所還開在這兒嗎?”白簡掰着指頭,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要打掃多少平米的衛生。
許辰半是興奮半是猶豫,顯得坐立不安:“哥,這些真的是送給我們的嗎?還要不要還貸款啊?”
招財拿喙梆梆敲碗:“開飯!開飯!”
段回川摸了摸許辰的腦袋,笑眯眯地道:“等方家派人來辦妥了過戶手續,就是我們的了,不用還貸款。”
段回川往招財的飯碗裏填了滿滿一座小山似的鳥食,一口氣給白簡發了三個月的獎金,承諾為小辰買最新款游戲機。
看着兩人興致勃勃的讨論着新家,段回川樂呵呵摸了摸領口的戒指,無論它是否預示了自己一生坎坷的命運,至少在這一刻,真切地為他的家人帶來了更好的生活。
泡了一大杯枸杞茶,段回川輕輕吹着浮葉,瞄一眼手機。安靜的屏幕并沒有言亦君的訊息。難道他還在外面工作?
段回川撥弄着手機,猶豫着,發了一條簡訊:你在哪兒?
言亦君回得很快:在路上。
短短三個字,令段回川感到一陣窩心的滿足感。
未及放下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來,言亦君這次發來的是語音信息,隔着聽筒的聲音有幾分失真,但那一貫沉穩磁性的嗓音,依舊如同珠玉弄弦般悅耳:
想你。
這兩個簡短的音節,猝不及防地擊中了他,段回川有一瞬間的呼吸停頓。
緊接着,胸腔裏跳動的心髒,像是被某只軟綿綿的貓爪撓了一下,纏綿的,撩人的,教他像個初識戀愛的毛頭小子一樣,捂住微紅的老臉,讪讪不知所措。
若不是不知道對方所在的确切地點,他甚至想立馬化身一道閃電,直接出現在那人面前。
他決定回應點什麽,樓下太吵,段回川端着茶杯上樓,手機用耳朵和肩頸夾住,嗓音帶笑,懶洋洋的,比平日裏還要溫柔三分:才三天不見,就這麽想我?
他甚至能想象言亦君此時的神情,嘴角眉梢都帶着笑,漆黑的雙眼生動而鮮活,仿佛盛滿了星輝——那是只有對着自己時,才會露出浸透了肺腑的笑容。
聽筒裏傳來言亦君一本正經地糾正:是三天零十個小時。
段回川走進卧室,無奈地搔了搔頭,這家夥,表面上一副斯文矜持的樣子,撩起人來,簡直壞透了:言大醫生,你知道自己犯了大多的罪過嗎?
不等對面回複,段回川自顧自續道:我被你害得正事都沒心思幹了,你怎麽補償我?
言亦君在那頭笑得低沉又暧昧:那你幹點別的。
段回川呆了一下,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草!這斯文敗類!
他回過味來,惡狠狠盯着手機屏幕,一股無名之火噌的從心裏燒起來,燒的喉嚨發幹,在舌尖滾了一圈,連同唾沫一道咽下。
真是可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抓心撓肝:敢招惹我?回來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這次言亦君沒有再說話,只輕輕笑了一聲。
微微上揚的尾音像藏着一只鈎子,纏綿悱恻,百轉千回,在夜深人靜時,越發勾得人心癢難耐。
這家夥八成是報複那天早上在餐廳裏的事!
段回川當機立斷把手機扔進抽屜裏,磨着後槽牙,繃着臉,眼不見為淨——回頭再跟他好好算賬!
黑色賓利經過兩側路燈璀璨光芒的洗禮,在高速公路上飛速奔馳。
言亦君扶着方向盤,靜靜等了許久,手機沒有再亮起,他頗有些失望地搖下車窗,扯了扯系得過于嚴謹領帶,微涼的晚風灌進來,才稍微感覺到一絲舒爽。
若非在開車,他很想視頻過去,看一看段回川此時的表情,想必也跟過去一樣,明明被自己撩撥得不好意思,又強作鎮定,故作穩重,暗搓搓妄圖扳回一城的可愛模樣。
久遠的記憶突然鮮活地翻湧上來,言亦君目光悠遠,望着延伸到遠方的霓虹光帶。
彼時尚在龍淵界,兩人在祭塔進修,段回川還是龍族一只青澀的幼崽,大祭司令自己教導他法術,小小的幼龍跟着他,頭上頂着兩枚嫩角,師兄前師兄後,皮得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龍尾第一次褪鱗,新起的鱗片尚未長好,大晚上抱着龍尾巴可憐兮兮地跑過來,哭訴自己是不是要禿了。
把言亦君樂的,抱在懷裏細細安撫了一整晚才消停。
時至今日想起,依然叫人忍俊不禁,言亦君銜了一只手指抵在唇邊,眉梢眼角俱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時候換輛更快的車了。他想。
擺脫了言亦君的語音騷擾,段回川強迫自己掐掉那些心猿意馬,把心思都放到研究戒指上來。
新來的小鑽看上去普普通通,跟之前那顆聚財石無甚差別,但既然能把方、段兩家攪得雞飛狗跳,連龍脈的靈氣都能堵住,必定不是凡物。
意識瞬間沉入戒指的世界,依然是漫無邊際的水天一色,段回川飄在一葉輕舟上,湖水澄澈如鏡,有幾尾錦鯉恣意游過,甚至能清晰地看見湖底沉滿了金銀寶藏。
段回川好奇地撥弄着湖水,細細體察許久,才發現端倪。
——一絲絲象征氣運的紫紅色霧氣漂浮于四周,緩慢朝天空彙聚,時聚時散,最終攏成一團團紫氣祥雲,飄在天空中。
紫氣東來?段回川心裏似有明悟。難怪會落在雙龍脈彙聚的風水寶地。
退出戒指世界,他給閑林街小酒館的老友斐弦去了電話。
“怎麽這會找我,是不是藥浴的藥材又用完了?我記得你上次囤了不少貨,這麽快用完了?”那頭的聲音嘈雜,慵懶頹靡的背景音樂裏夾雜着女郎的笑鬧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段回川無奈地把手機挪的遠了點:“不是。我想讓你幫我搜集一些關于……龍族的資料。”
“龍族?”斐弦愣了一下,繼而誇張地大笑起來,“小說嗎?要多少給你找多少。”
“不是,別開玩笑了,我認真的。”段回川抓了把頭發,不知該怎麽解釋,“就是傳說裏的龍族,專門研究這個種族是否存在,有什麽習性之類的,不要小說,還有古代神話裏的蛟龍,也行。”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響起斐弦古怪的發問:“怎麽突然想起這個?難道跟你的怪病有關?”
段回川苦笑着道:“別問那麽多了,能幫我搜集到這些資料嗎?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有朋友在圖書館工作,喜歡研究這些神話傳說裏的東西。”
“是有,我試試吧。過幾天給你送去。”斐弦想了想,又認真補充一句,“我覺得你也許還需要蛇族和蜥蜴族的。”
“……”
段回川收了線,往浴缸裏泡了一大缸熱水,從儲藏櫃裏翻出裝着各種奇珍藥材的瓶瓶罐罐,一股濃郁而詭異的藥味在浴室裏彌漫開來。
根據上次得到聚財石的經驗和“發病”的頻率,他估摸着又一次“龍化”快要降臨了。
無論自己是否真的是龍族,他心底依然希望做“人類”的時間能久一點,至少以人類的姿态陪在小辰和言亦君身邊,再久一點。
直到那一日無可避免的來臨,不管他們是驚吓厭惡也好,還是勉強接受也罷,他都将抱着平靜的心态接受那個結果。
段回川脫掉衣物,慢慢躺進浴缸裏,水溫造成的短暫麻木後,熟悉的痛楚再次席卷而來,萬千針刺無孔不入探入每一個毛孔,綿密的脹痛仿佛無窮無盡。
來了!
藏在血管裏的血液被某種存在喚醒,開始沸騰,段回川緊緊閉上眼,搭在浴缸邊沿的手指驟然收緊。
熱氣在水面上蒸騰,氤氲成霧,段回川仰躺在浴缸裏大口呼吸着,胸膛劇烈起伏,額前的角不知何時探出了頭,鱗片的紋路自心髒的部位開始向四肢蔓延。
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疼痛,這次的藥浴似乎比從前要輕松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汗水和藥水混在一起,沖刷着他的皮膚,段回川勉強直起身,赭褐色的水珠順着他赤裸的肌理往下滾落。
終于結束了……
他取了毛巾擦了把臉,正要去淋個浴,洗掉一身藥味,經過鏡子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哪裏不太對勁。
段回川狐疑地對着鏡子觀察了一會,沒看出什麽毛病,直到他轉過身——一條尾巴順着尾椎骨垂下來,細密地覆着暗金色的鱗片。
段回川不可置信般瞪大眼睛,那龍尾隔着氤氲霧氣,末端微微翹起,甚至調皮地晃了晃!
“篤篤篤——”房門突然被敲響。門外傳來許辰的聲音:
“哥!快出來,言醫生來找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段:放我下車!我只是一只純潔的幼崽!
言:等我換一輛嬰兒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