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林無意站起來，為雙方介紹：“塞尚·博格，裏昂藝術學院的學生。博格，這四位是我的堂兄。”林於舟瞥了某位說謊毫不心虛的人。林無意笑眯眯地對另外三位聽不懂法語的人說：“我說你們是我堂兄，不許穿幫。”

堂兄？林於之客氣地伸手，用英語說：“你好。”

“你好。”

一聽是迪安的兄長，博格特別熱情地和四位一一握手。然後他對林無意說：“迪安，我有事找你，可以出去說嗎？”

“好。”和四人說了一聲，林無意随博格出去了。

四個人全部扭向窗戶朝外看，沈笑微不高興地問林於舟：“他要帶小舅去哪？”

林於舟冷冷地說：“他說有事找無意，要出去說。”

“哼。”沈笑微冷哼，不用猜都知道是什麽事。

博格把林無意帶到街對面的角落裏，有三個在咖啡店裏的人眼神又沉了幾分，林於之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不過他也一直盯著窗外。博格從背包裏取出一個相框，遞給林無意，說：“我聽說你家裏的事了，請節哀，迪安。”

林無意看看相框裏的畫，畫的是他，他微微一笑：“我這次回來就是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我要回香港定居了，陪著我爸。”

“迪安……”英俊帥氣又高大的博格面露不舍，“一定要回去嗎？”

林無意點點頭。

博格深深地看著面前迷人的東方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對方的手。林無意擡頭，就聽對方道：“迪安，我喜歡你。自從去年我在你的咖啡店遇到你後我就喜歡上了你。這一年我看你身邊沒有任何親密的女人，我想，我也許有這樣的機會追求你。”

林無意愣了，稍用力抽出手，略顯尴尬地笑笑：“啊，嗯，真沒想到。呵呵，我，嗯，目前沒有談戀愛的心情。”

“我知道。那你願意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我會等你準備好。”

博格又握住了林無意的手，咖啡店裏，林於舟起身離開。林無意嘆了口氣，再次抽出手，看著對方說：“很抱歉，博格，你很好，也很有才華，但我比你大太多了。雖然我不确定自己有沒有同性戀的傾向，假如我要和男人談戀愛，對方一定要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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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驚呼：“你比我大？”

林無意點點頭，打擊道：“我只是看起來顯小，我今年已經35歲了。”

“35？！”

“我比較欣賞成熟的男性，嗯，很抱歉，博格。”某人在心裏吐舌頭。

博格失落極了，他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比自己大了十幾歲！可是他明明看起來比自己還小！博格的臉色忽明忽暗，過了幾分鐘，他又握住了林無意的手，視死如歸地喊；“我不在乎！在愛情的世界裏性別、種族、年齡都不是問題。迪安，我喜歡你，我愛你！”

毫無預警的，博格低頭就吻了下來，林無意很快地偏過頭，本來會落在他唇上的吻落在了他的臉上。咖啡店門口守著的一個人立刻火冒三丈地走了過來。

林無意看到了對方，他又一次抽出手，後退兩步，舉舉手裏的相框道：“這份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但真的很抱歉，你以後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走過來的人一把将林無意摟到了懷裏。林於舟惡狠狠地對告白不成功的年輕人用法語說：“不許你再來騷擾迪安！”

說罷，不給博格任何反應的機會，林於舟摟著人就走。

“啊，博格，對不起，我哥有點緊張我。謝謝你的禮物，再見。”被強行帶走的林無意只來得及揮手道別。看著被他的“兄長”帶走的迪安，博格的心碎了一地，他第一次的告白竟然會以失敗告終，他太桑心了。

把人帶回位置上，林於舟擡手就在林無意臉上剛才被親到的地方用力擦了擦，教訓道：“以後不要和這種危險的人單獨相處！”

“哎呀，意外意外。”林無意摸摸嘴唇，後怕又得意地說：“初吻還在還在。”

“無意。”林於鴻冷聲，林無意不敢笑了，馬上辯解：“我不知道博格突然會，嗯，他是個很有才的畫家。呃，我一向欣賞有才的人。唔，我以為他只是來和我道別的……啊，好吧，我以後會小心。”

沈笑微湊過去，在林無意被擦紅的地方親了兩口，嘟嘴說：“小舅，你以後要提高警覺呀。”

林無意摸摸外甥的臉：“會的會的。我剛才也被吓了一跳。不要生氣啦，博格也沒有壞心，這只是男性在追求喜歡的人時本能會做出的反應。”說完，他就很厚臉皮地自戀道：“這說明我人見人愛嘛。”

“是嗎？”林於鴻的眼神危險。林無意瑟縮。

這時候牛排上桌了，送餐的蘇珊和貝蒂救了林無意一命。其實他也委屈的麽，他哪會想到博格會突然親他，還好他有所防範，不然保留了這麽多年的初吻就沒了。

飯桌上的氣氛因為這件事而有點沉悶。一直都很怕於鴻的林無意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啃聲。吃了飯，林無意就說要去買食材。

五個人出了咖啡店，走了幾步路，林無意的眼珠子轉轉，拍拍走在他身邊的人。沈笑微扭頭一看，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小舅的笑容很邪惡哦。

“笑微，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吧。”

果然！

沈笑微無奈地笑了一聲，彎腰：“好。”

跳到外甥的背上，摟住外甥的脖子，林無意笑眯眯：“我不沉吧？”

“太輕了。”

背起不願走路的人，沈笑微面帶笑容地往前走，林無意心安理得地趴在外甥的背上，只覺得外甥的後背好寬厚。

走了一段路，聽到外甥的喘氣明顯了，林無意又看向另一個人，意思不言而喻。林於舟任命地開口：“笑微，我背吧。”

林無意拍拍外甥，要外甥停下。從笑微的背上跳下來，林無意又跳到於舟的背上，嘴裏念著：“啊，有人背著走真幸福。”

而被“不幸”地壓迫的林於舟，雙手穩穩地托住背上的人，一步一步往超市走去。林無意蹭蹭於舟的脖子，吐氣：“我以後會小心，我保證。”

“有待觀察。”林於舟不想說他不喜歡別人吻這個人。

又走了一段路，林無意要下來了，這次他看向了於鴻。林於鴻把手裏的相框交給於之，蹲下。林無意馬上跑到他身後，趴上去。連自己的兒子都沒背過的林於鴻在對方趴好之後慢慢站了起來，托住他。

林無意很自然地親了下於鴻的側臉，咕哝：“於鴻，你還生氣吶。我也沒想到麽。而且我躲開了。”

“以後不許一個人單獨出門。”林於鴻很霸道地下令。

“我保證會注意。”雙臂環緊，林無意把口鼻埋在於鴻的背部，於鴻的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沐浴乳的味道……這是他的家人，家人啊……感覺，好安心。

林於鴻背著林無意腳步沉穩地往前走，臉色沒有剛才那麽陰沉了。背上的人似乎睡著了，也不說話。走了一會兒，他聽到背上的人說：“快到了，我要於之背。”

林於鴻停下，林於之把相框交給笑微，和於鴻剛才一樣蹲了下來。林無意跑到他身後，笑問：“你背過Ethan沒有？”

林於之間接回道：“你是第一個。”

“啊，我真榮幸。”趴下，林無意說出一句讓四人黑線的話，“我小時候最喜歡爸背我了。”

“你把我們當爺爺了？”林於舟問。

林無意搖搖頭，環緊於之的脖子：“我把你們當我哥。”

“……”

“天生麗質嘛，沒辦法，就是顯年輕。”

厚臉皮！

林於之的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背著某人毫無怨言地走。背上的人一點都不重。一只爪子在摸他的下巴，林於之把某人托高。

“於之，你也有胡子。”

這是什麽話？林於之不搭腔。

“我想吃草莓冰淇淋。”

“你剛吃了一個。”

“還想吃。”

“吃多肚子會痛。”

“好吧，我聽話。”

林於之覺得自己一定被某人當成爺爺了。

這樣背一背，五人間的氣氛恢複如初。買了第二天的食材，五個人回到了那棟二層小樓。趁著林無意不注意，沈笑微把那副畫丢進了自己的行李箱裏。輪流洗了澡，五人坐在客廳裏喝茶，林無意給侄子外甥泡功夫茶喝。客廳內，柔和的音樂低低地飄散。林無意不喜歡看電視，受他的影響，另外四人也沒有看電視的意思。似乎離開了香港那座繁忙的都市之後，他們的步調也随之慢了下來。

“叮咚叮咚”，有人按門鈴。懂法語的林於舟出去開門，一分鐘後，他臉色鐵青地回來：“無意，找你的，是個男人。”

“哦。”

林無意放下茶杯出去了，林於舟陪同。過了一會兒，兩人回來了，林於舟的手上多了一個紙盒子。林無意笑著說：“是阿曼，阿爾中學的文學老師。知道我要走了，來和我道別。他還送了禮物。”

林於舟興致缺缺地把盒子放在茶幾上，林無意打開，深笑：“都是薰衣草的東西，還有精油。阿曼家有很大一片薰衣草地。精油正好送給於惠和茹微，這裏的精油很純正的。唔，這麽多薰衣草包，回去我要全部丢在你們的衣櫃裏。啊，還有我喜歡的薰衣草書簽。”

看完了盒子裏的禮物，林無意抱著盒子站起來：“我放到更衣室去。”

林於舟在他離開後低聲說：“又是對無意有意思的。”

沈笑微皺眉：“我現在很想知道小舅在這邊一個人是怎麽安全度過的。”

林無意回來了，大家都閉了嘴。他剛剛坐下，門鈴又響了，林於舟有去廚房拿刀的沖動。

一晚上一共來了七個人，清一色的男性。都是在得知林無意要定居香港後來不舍的送別的。不過因為林於舟這個超級電燈泡的存在，這些男人只能暗示地再一次表達自己對“迪安”的愛慕，希望“迪安”能經常回來看看他們。林於舟和林於鴻的臉色最明顯，黑得都能擠出墨汁了。不過林無意在這方面好像真的很遲鈍，他很高興地接過對方的禮物，也很誠實地告訴他們他以後會很少機會回來，還說很感激他們對他的幫助，表現的就如一個朋友那樣。而當沈笑微明顯地表達他對這些男性的造訪不滿之後，林無意很厚臉皮地再次強調：“我人見人愛嘛。”

這回沒有人說他厚臉皮，這人還真有點“人見人愛”的趨勢。要睡覺了，寫完日記和随筆的林無意給了侄子和外甥晚安吻之後第一個在床墊中間躺下，今晚於舟和笑微挨著他睡。林於鴻和林於之睡在外側。林無意閉著眼睛背誦了一段好長的法語詩，還不等他背誦完，四個人都沒了動靜。他窩在一人的懷裏，打了兩個哈欠，也要睡了。朦胧中，有人在他今晚被偷襲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林無意輕輕翻身，在對方的臉上又印了一個晚安吻，然後輕拍。

另一人從後摟住了他的腰，把他摟到了懷裏，接著，面對的人也摟住了他。窩在侄子和外甥的懷裏，林無意笑著閉上眼睛，他果然是人見人愛啊。終於給林無意消到毒的林於舟在對方的輕拍中意識模糊。認床？有這個人在，他不會認床的。

夜深了，擁擠的床墊上一派安然。夢中，有四個男人都不期然地都遇到了一個相似的場景。某個人見人愛的家夥被無數的同性包圍著。他們帶著那人努力沖開包圍圈。心裏是同樣的念頭：一定不能讓這人單獨出來！外面的世界太危險！

※

一架從美國飛來的私人飛機在香港機場停穩之後，兩輛奔馳轎車直接開進停機坪停在了機艙外。很快，機艙門打開，先出來的是兩名漂亮的空服員，接著是一名戴著墨鏡的男人，男人的身後是三名男性，手上提著行李箱。

男人走下樓梯，從車上下來的一人立刻走上前：“二少爺，我是前來接您的商浩洋，您叫我阿洋就行了。”

男人摘下墨鏡，一張英俊的混血容貌透著成熟男性的魅力。他用英文說：“我不是孔家的少爺，叫我雷德蒙。”

商浩洋的臉色頓時尴尬。他打開車門，雷德蒙上了車，和他一起前來的三個人上了後面的另一輛奔馳車。

商浩洋在雷德蒙上車之後才上了副駕駛座。他一坐下，雷德蒙就說：“先帶我去酒店。”

“呃，雷德蒙少爺……”商浩洋面有難色，“老爺和大少爺都在家裏等著您呢。”

雷德蒙一副公事公辦地說：“我不是來香港認親的，而是來解決孔家的麻煩。我說過要我來香港，你們就得配合我。”

“是，是。” 商浩洋不敢多說了。

雷德蒙褐色的眼睛透著冰冷：“現在，帶我去酒店，然後給我找一套安靜的房子。在香港的這段時間，我要一個人住。”

“是，我會盡快給您找到您滿意的房子。”

“記住，要安靜、要空氣好。”說完，雷德蒙皺皺眉頭，“香港的空氣真是糟糕。”

阿洋讪讪道：“香港空氣最好的地方在香港山頂，您介意住在山上嗎？那裏還能看到海。”

“這裏的海沒什麽可看的地方。我只要人少、安靜、空氣好。”

“好的。”

汽車駛出機場，雷德蒙重新戴上墨鏡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商浩洋也不敢打擾，心中疑惑老爺子把這位不算孔家人的二少爺請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

放下電話，剛起床沒多久的林於之穿著背心和睡褲站在院子裏。清晨的空氣格外新鮮，按某人的話說這裏是天然的氧吧，一定要多吸吸氧。做了幾個擴胸動作，林於之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樣走進房間。在香港他還真不敢穿這樣的一身在院子裏吸氧。和他一起起來的林於鴻捧著平板在看新聞，同樣的背心睡褲。茶幾上擺著熱茶和松餅，松餅是昨晚林無意事先做好的。這裏的報紙都是法文版的，對喜歡早上起床看報紙的兩人來說只能捧著平板了解國內國際當天發生的事情。

林於之在沙發上坐下，道：“我父親的電話。孔家從美國請了一個人回來幫他們解決債務危機。你猜猜是誰？”

林於之可從來不會讓人猜謎，顯然是受了某人的影響。

林於鴻放下平板，過了會兒，他說：“孔家似乎有一位一直在美國的私生子，不會是這個私生子吧？”

林於之給了林於鴻一個聰明的眼神，說：“這個人可不簡單。泰勒·雷德蒙。”

“他？”林於鴻驚訝，“他是孔家的私生子？”

“我也是剛才才知道。”林於之同樣驚訝。

林於鴻挑挑眉：“看來孔老太爺的基因還是遺傳下去了。”

林於之被這句話逗笑了：“於鴻，你被無意影響了，竟然也會說笑話了。”

“也許吧。”看著林於之很少會有的笑容，他指出：“你不也是？”

林於之收了笑：“也許。”

如果說林家是香港一線豪門，那孔家只能算四線。但孔家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家族歷史可是追溯到百年前，算是有底蘊的豪門。但就像末世王朝那樣，随著孔家子孫的過度揮霍和後代數量的減少，孔家到目前的中青兩代都沒有什麽經商的才能，孔家已大不如從前，如今更是負債累累，離破産不遠。孔家的生意以酒店、餐飲、食品為主，與林家沒什麽合作關系。

過了會兒，林於之和林於鴻同時開口：“收購孔家的股票。”接著，兩人立刻給各自的部下打電話。林於之還給他的姑父去了一個電話。如果泰勒·雷德蒙真的是孔家的私生子，那孔家的股票一定會漲，他們要在雷德蒙入主孔家之前盡可能地收購孔家的股票，套用某人的一句話——錢不嫌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