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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三月乍暖還寒的天氣,顧夏穿着一件紫檀色的舊緞裙,外頭罩着稍淺些的薄夾襖,一雙波光盈盈的眼眸含情脈脈的望着他,半側着雪白如玉的精致臉旁,一手搭在晶簾上,沖他笑:“進來吧。”

康熙大踏步而行,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終是忍不住在她白膩的鼻尖上輕刮,這才牽着她的手,一道進了內室。

細膩白皙的小手柔弱無骨,執在手中尚不敢用力,康熙薄唇輕抿,不由得想到在吉林那驚心的情況。

吳三桂南邊控制局勢,這北邊也沒有放棄,遣許多死士想要去他性命,那一天真是驚險,偏他身邊帶的人不多,殊死之戰後,被流矢射中腰腹。

那箭矢上塗抹着幽藍的毒物,後經太醫診斷,竟是沾之斃命那種。

幸好,他珍惜瓜嫔熬夜為他繡制荷包,每日換衣,也舍不得将鴉青色的荷包取下,那流矢力度本就不大,恰恰把紫檀珠敲碎,再無前進力量。

若是射中腰腹,縱然能夠解毒,傷了要害,便再無有子嗣的可能。

這樣的後果,比要命還毒。

躲過一劫,心中便添了幾分慶幸,面前的瓜嫔,本就得他的心,如今更是住到心坎裏,恨不得将這旺他的福寶捧在手心中。

“福寶,給萬歲爺添一把椅子。”一聽嫔主有命,福寶喜笑顏開,利索的打千,笑嘻嘻的搬來太師椅,殷勤的用袖子又擦了擦,笑得見牙不見眼:“萬歲爺,您請坐。”

康熙:……

“福寶這名,你如今年歲大,略有些不趁,便請你家主子賜你一名,可好?”撥了撥手中的白玉扳指,康熙神色淡然自若。

一個小太監,對自己的名字是沒有決定權的,可福寶這名便是嫔主賜的,他不願意改。

“謝萬歲爺恩典,奴才有空便來求嫔主做主賜名。”福寶仍是笑着,躬身告退。

顧夏不明所以,卻也沒多說什麽。

香榧、香頌正要上前伺候,康熙擺了擺手,兩人對視一眼,只好立在屏風外頭侯着。

“鍋子吃的便是自己動手的樂趣,你若不會,朕教你便是。”沒得讓奴才在跟前礙手礙腳,沒個清淨。

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又不是原則性問題,顧夏無意争辯,且随了他。

“流霞桃花煙雨杏,明日一早,朕帶你去禦花園走走,一道賞景可好?”

用過晚膳吃茶的功夫,康熙将自己的大臉盤子湊過來,興致勃勃的提議。

春日初顯,桃李紛紛,正是賞景好風光。

“成。”顧夏雖應下,心中卻百轉千回沒個安生。

康熙對她突如其來的興趣,并不會讓她興奮不已,只會讓她驚心。

不由得暗暗思量,到底是阿瑪那裏出現差錯,還是他在宮中有什麽事件不好親自出手,這才想捧着她,到時候借力打力,一箭雙雕。

不由得想到鈕妃姐姐頭上去。

心中暗暗記下,待有空定要尋她細細分說。

“你先自個兒尋事玩着,朕再去忙一會兒,便來尋你。”康熙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頰,如同上等絲綢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顧夏嬌羞的側眸,輕輕嗯了一聲。

康熙還未走過二門,就見鈕妃跟前的碧玺帶着小宮女,撲到在地,哭道:“嫔主且去看看,娘娘她突然昏過去了。”

話音剛落,就瞧見神色肅然的康熙,碧玺又噗通一聲跪地,先請安,又将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康熙和顧夏對視一眼,急切的叫起,顧夏急慌慌的就要往後頭去,被康熙一把拉住,回眸吩咐:“雪音去請禦醫。”

這才龍行虎步,帶着顧夏一道往承乾宮去。

到的時候,一路上跟下餃子一樣的請安聲,兩人沒時間理會這些,一路沖進內室,就見鈕妃面色蒼白,靜靜的躺在榻上。

顧夏的眼淚瞬間落下,心疼的要爆炸,別人不知,她尚有些記憶,歷史中康熙有三任妻子,鈕妃姐姐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個不長久的。

故而康熙被扣上克妻之名。

這會子見她暈了,吓得魂都飛了,牽着她的手,不住的喚。

等老邁的禦醫趕來,趕緊讓位置,眼巴巴的瞅着,眉毛揪成疙瘩,怎麽也解不開。

“禀皇上、嫔主,鈕妃娘娘身體虛弱,已有氣血兩虛之狀,得好生養着,萬不能勞累。”老禦醫拈着胡須嘆氣:“此番倒不知是福是禍,鈕妃娘娘自己尚虛弱無比,偏又有孕三月餘,更得小心仔細。”

顧夏又喜又憂,鈕妃雖嘴上不說,心裏卻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有了也算是大喜。

可天不遂蒼生望,咬着唇,顧夏小聲問:“鈕妃姐姐天葵未斷,可有妨礙?”

老禦醫嘆口氣,慢悠悠的解釋:“不在凡例中,卻也是有的,這個不打緊,主要的是身子要養好。”

這懷胎十月,孩子所需要的營養太龐大,是虛弱的鈕妃所不能供給。

可失子傷身傷心,若是挺不過去,更是難辦。

顧夏咬唇望向鈕妃,淚水漣漣,她前世便是因着孩子,落得個一屍兩命,今生又要看着至交為孩子在生死邊緣徘徊。

上天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不過簡簡單單活着,竟成最大奢望。

而女人何其無辜,要為着子嗣腳踏鬼門關。

不得有怨言。

康熙拍拍她的手,轉頭看向禦醫,沉聲道:“你回去回禀院判,命最擅長此理的禦醫彙成小組,務必保鈕妃安全無虞。”

老禦醫搖頭:“微臣定當盡心竭力,只這後事……”見顧夏神色兇悍,好似他再說一句不好,便要殺過來,因此住口不言。

送走康熙之後,顧夏坐在床榻前,輕柔的替鈕妃擦拭臉龐。

碧玺立在邊上,一邊哭一邊哽咽着說這兩天的情況。

“前幾日娘娘就有些不大舒坦,想着只是癸水将至,也就沒放在心上。今兒有些撐不住,正打算召見太醫,聽說是您大喜的日子,娘娘心裏高興,便覺得輕省許多。”

“誰知晚間便不成了,走着走着噗通一聲歪倒在地,把奴才們吓得三魂六魄都飛了。”

顧夏擰着細細的眉尖,心中五味陳雜,鈕妃姐姐待她赤誠,這片心意,她便多記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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