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背後有點熱,睡飽的月不由扭扭身子,意識還沒清醒。下一刻,他就猛地睜開了眼睛。再下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可即便是這樣,他卻沒法控制心窩處陡然加快的跳動。奇怪,真是奇怪,他什麽時候這麽容易緊張了?
噗通,噗通,噗通……似乎不單單只有他的心跳聲。月不由眨眨眼睛,又仔細聽了聽,然後他的眼睛變成了彎月,确實不單單只有他的心跳得這麽快。這是……什麽感覺?從來沒有體會過。似乎只有兒時生病時,在親娘的懷裏感受到過。原來竟是這麽的,暖和,暖和得他都冒汗了。
腰上搭著不屬於他的胳膊,脖子下枕著也不屬於他的胳膊,身後靠著一副明顯比他寬厚結實得多的胸膛,月不由有點口乾地舔舔嘴巴,閉上眼睛。明明記得昨晚睡著前莫世遺抓住了他的手,沒鑽他被窩啊,那現在是怎麽回事?
腳丫子動了動,月不由明白了。不是莫世遺鑽進了他的被窩,是他鑽進了莫世遺的被窩,因為他的腳丫子還在自己的被窩裏呢。也就是他的上身在莫世遺的被窩裏,下身還沒來得及過來。
嘿嘿,沒來得及過來啊……放在臉旁的手指頭動了又動,月不由果斷踢掉自己的被子,把腳丫子挪過來,然後向後擠了擠。嘿嘿,貼得更緊了。除了娘之外,沒人這麽抱著他睡過,好舒服啊。
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得更快了,而身後那人的心跳似乎也更快了,月不由很過分地又向後擠了擠,因為身後的那個人似乎和他一樣并不讨厭這種親密。
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似乎有些猶豫,月不由替他解除了後顧之憂。他戳戳對方的胳膊,對方的身子一震,可緊接著對方的胳膊卻彎了下來,直接摟住了月不由。
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只覺得喉嚨好乾啊,真是奇怪,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雖然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了,但他可以肯定,娘抱著他的時候他也沒這麽口乾過。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莫世遺和他一樣口乾,因為莫世遺的心跳和他的一樣快,他的後腦勺可是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
這一發現更是令月不由心情大好,也不戳人了,他屏住呼吸直接抓住胸前的那只手,握住。身後那人心跳的速度瞬間超過了他的。可心即便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那人卻沒有抽出被月不由握住的手,反而還更緊地握住了月不由,這回兩人心跳的速度再次相當。
好渴,嗓子眼裏快冒煙了,可又不是單純的口渴。月不由第一次渴得腦袋發暈,耳膜更是突突突地直響。不過他都這麽渴了,那莫世遺也一定很渴。
月不由忍不住了,心髒真的要跳出來了。
“莫世遺……”有點莫名地虛弱。
“嗯。”更緊地摟住。
“我渴,你渴不渴。”
月不由聽到了身後明顯的吞咽聲。握著他的手松開了,摟著他的胳膊也松開了,月不由下意識地抓住對方要離開的手臂:“你要起床了?”他還沒躺夠呢。
“我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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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眼睛彎彎,月不由松手。
身後的人下床了,月不由動靜很大的翻身,就看到對方走到桌旁去倒水。眼睛彎彎地看著對方喝了好幾口水,然後又拿著茶杯走過來,月不由坐起來。毫不客氣地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完,他伸手:“還渴。”
對方似乎想到他不夠喝,直接連茶壺都拎過來了,馬上給月不由又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三口喝完,月不由擡手一抹嘴:“夠了。”
把茶壺和茶杯放回桌上,莫世遺走回床邊,咽了咽嗓子,問:“要,起來了嗎?”聲音很啞,很啞,起碼月不由沒聽過他這麽啞的聲音。
月不由的回答是直接躺下,打個哈欠說:“昨晚太累了,我想再躺會兒。你要不要也再躺會兒?晚上還得出去呢。”
莫世遺的回答也很直接。他放下剛才挂起來的一半床帳,脫鞋上床。月不由高興地往裏頭躺躺,順便把自己的那條被子踢到腳下。莫世遺躺下了,身體有些緊繃地鑽進有月不由在的被窩。
兩人都平躺著,那……這要怎麽摟?月不由放在肚子上的手指頭動了一會兒,然後動作很大地翻了個身。另一人很配合地也翻了一個身,面對月不由。
咽咽嗓子,月不由假裝鎮定地戳戳莫世遺,對方立馬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的呼吸都有瞬間的不穩。莫世遺看著月不由身後的牆,月不由盯著莫世遺的胸膛,誰也沒看誰,可兩人的臉上都有一坨可疑的紅色。
怎麽又渴了,頭也又暈了。月不由喘了幾口氣,壓下緊張,叫了聲:“莫世遺。”
“嗯。”手,握緊。
“只有我娘……抱著我,睡過。”
“……”莫世遺的腿動了動,然後身體緩緩往月不由挪了挪。
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閉上眼睛,過了會兒又說:“這床太小了,我覺得咱倆蓋一條被子就行了,兩條被子好擠啊。”
莫世遺又挪了挪,貼住月不由了。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另一只手戳戳莫世遺,月不由咕哝:“除了我娘,沒人抱著我睡過。”他的腰上多了一條手臂,接著,那條手臂收緊,月不由成功如願地窩進了某人的懷裏。
很是舒服地吐了口氣,月不由好心地問:“你那只胳膊會不會不舒服啊?”
莫世遺“那只”不舒服的胳膊擡起,月不由很主動地擡起頭,那只胳膊伸到了他的脖子下面。調整了一下姿勢,終於枕在了莫世遺肩膀上的人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閉著眼睛又喚了聲:“莫世遺。”
“嗯。”
“除了你娘……誰還抱著你睡過?”
“……沒有。”
“你……要不要,試試?”
“……嗯。”
咧開了嘴,月不由立刻也把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搭在了莫世遺的腰上,用力,收緊。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了一起,一雙手還緊緊握在一起。月不由的鼻尖上冒出了汗,莫世遺的鼻尖上也冒出了汗。兩人都閉著眼睛,可那顫動的眼皮卻告訴老天爺他們誰都沒有睡著。
“莫世遺。”
“嗯。”
“在你自由之前,我就,投奔你了。”
莫世遺的呼吸聲都透出了緊張,他沙啞地“嗯”了聲。摟著月不由的手臂更加用力,兩人幾乎像連體嬰一樣了。月不由的手臂也用力,再次舒服地感慨一聲:“除了我娘,你是第二個抱著我睡的人。”
“……”用力,用力。
“莫世遺。”
“嗯。”
“你的床……大不大?蓋兩條被子,會不會擠?”
“會。”
“呵呵……”怎麽聽怎麽高興。
“那等你自由之前,我就投奔你喽。”
“嗯!”
打個哈欠,其實已經睡醒的月不由沙啞地說:“那我睡了,昨晚真累。”
手指摸上月不由手腕處的白布,莫世遺的下巴忍不住蹭了蹭月不由的頭頂,沒有說話。月不由也不說話了,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和莫世遺在一起,第一次,清清楚楚聞到了莫世遺身上的味道,很舒服,讓他很舒服。緊接著,月不由就擰了眉。
又開口了:“莫世遺,我身上會不會很臭。”
“不會。”
不會嗎?月不由很懷疑,雖然他自己聞不到。
“睡起來我要去泡泡,你去不去?”
“去。”
高興,真高興。
“那我給你擦背。”
“好。”
心狂跳,月不由舔舔嘴,正要說話,他就聽到了另一人透著緊張的聲音:“我也,給你擦。”
心尖顫動,月不由大力點頭。
“好!”
怎麽聽怎麽猴急。
好了,這回兩人可真的是誰都不說話了。許久許久之後,月不由的身體放松了,又許久許久之後,莫世遺的身體也放松了。只不過,兩人誰也沒有松開對方的手,放開對方的腰。
※
平安回來的太子又病了。王皇後心焦不已。太子剛回來的時候臉色紅潤,氣色不錯,還胖了一點,結果這才回來沒幾天,就又病了。這叫王皇後不能不懷疑太子所住的東宮有問題。太醫去了一趟又一趟,都是無功而返,說來說去還是老生常談,太子乃先天體弱,現在不過又發作了罷了。
皇上不是不失望的,但也察覺到太子生病的蹊跷。而礙於王皇後那邊,皇上沒有解除對謹王成安的囚禁,改而讓五皇子成謙暫時幫助太子處理一部分朝務。原本五皇子正準備返回邊關,這下不得不推遲了。成謙成年後就自動請纓前往邊關歷練,對此皇上深感欣慰,王皇後也很欣慰,小兒子在邊關,加以時日掌控兵權,那對太子是最好不過的助力。
成謙稱得上是武将,皇上一開始只給他安排了些輕松簡單的事情讓他去處理。哪知成謙處理得還有模有樣,皇上大喜,立馬委以重任,只覺得自己小看了這個兒子。成謙很高興,王皇後很高興,成棣一個人在東宮也很高興。自從回京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懶了不少,可以暫時躲開煩人的朝政,他自然樂得輕松。
夜深之後,莫世遺和月不由還是一如既往地來和成棣回合。又監視了苗人和成謙三天,月不由和莫世遺不去了。成棣“病了”,苗人那邊該會松懈不少,也不會再有人給他們送什麽成棣的貼身之物。成謙那邊一直沒有什麽動靜,而且成棣也派人監視了,他們兩人也就不必天天跑了,何況他們還有別的重要的事要做呢。
兩人最不放心的是成棣這邊。他不會武,身子又弱,身邊又沒太多可信之人。月不由每晚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查成棣的卧房裏有沒有新的蟲子。也虧得成棣的心強,不然早被這些可能存在的蟲子給吓出毛病來了。
這晚,兩人又來了。裝病的成棣啃著母後派人給他送過來的進貢的梨子,說:“明日有地方官員進京述職,按常理會持續三天。明日我進宮,父皇已經點名讓成謙跟著我了。”
月不由把梨核丢到竹簍裏,又拿過一個,問:“你平日跟你這個弟弟親嗎?”
成棣似笑非笑地說:“我比他大了七歲,他自幼在母後身邊長大,後來又随著舅舅練武,你說我們親不親。”
月不由點點頭,明白了。然後他問:“苗人知道你身上有強蠱,你說他們有沒可能知道莫世遺的存在?”
成棣的笑容冷凝,哼了聲:“難說。莫家只有二老和莫世召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是他們洩露出來的。”
“那就是你這邊洩露出來的了?”月不由擰眉,“如果他們知道莫世遺的存在,要除掉你,那不是也要除掉莫世遺?!”
成棣沒心思吃梨了,說:“這件事母後是絕對不會說的,哪怕是對成謙她也絕不會說。最可能洩露出來的就是舅舅那邊。和世遺聯系一直是由王家出面,舅舅手下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也不少。還有雲海山莊裏也有不少人知道世遺跟我的關系。”
“我就說把他們都殺了得了。”一聽莫世遺可能會有危險,月不由急了,口吻也不好了。
輕輕拍了下月不由的肩膀,讓他不要著急,莫世遺冷靜地說:“他們還不敢動我。成棣,你最危險,萬不能失了冷靜。你且與他們周旋,我和不由會找出到底是誰要害你。”
成棣沉聲道:“我是太子,我不死,他們就不可能得到太子之位,就不可能當皇上。你們不了解,這個位置對有些人來說是多麽的誘惑。只要能得到這個位置,殺掉自己的兄弟又算得了什麽。別說是兄弟了,就是父母,只要礙著他們得到這個位置,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除掉。何況我又不是什麽健康之人。這,就是皇位之争,皇權之争。”
月不由聽的是直皺眉,道:“我不管那麽多,既然你選擇了這條道,那我一定幫到底。你和莫世遺都是我兄弟,我絕不會放過那些意圖傷害你們的人。我月不由說到做到。”
“謝了,不由。”成棣很感動,“我不對你許什麽金銀權勢,但只要我活著,你和世遺就永遠都是我的兄弟,一輩子不變。”
接著,他對莫世遺道:“我跟母後說我這病太蹊跷,讓她不要再去找不由的下落,集中人手去找成聰,母後同意了。母後接到山莊的消息說你一直沒有回去,我告訴她你也去找成聰了,母後信了。世遺,你不要回山莊了,那裏也不安全。京城的事結束後你就帶著不由去找莫世召,母後這裏有我頂著,我不會讓母後和王家再找你們的麻煩。”
很感激成棣解決了月不由的麻煩,莫世遺道:“你不必擔心我們,他們還不是我們的對手。你可猜出是誰把你的貼身衣物送出去的?”
成棣勾勾唇角:“何必去猜。這次我打算趁機把這裏的人都換了,就等你們出手了。”
莫世遺點點頭,不問了。
看看沙漏,成棣道:“你們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拜托你們了。”
“放心吧。你那邊的人安排好了嗎?”月不由問。
成棣笑笑:“安排好了。我會準時……”成棣做了個嘔吐的動作,月不由笑了。
兩人也不多說,打開窗戶離開了。沒有關窗戶,成棣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眼裏一片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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