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一路歡喜地跑回了那棵大樹的地方,月不由忍著激動沒有告訴許波和許清水。回去的時候兩人在樹上都睡著了,月不由把兩人帶下樹,只說明早醒來再說,接著他便也去睡了。許清水和許波見他似乎很累,也就沒問。
第二天睡醒了,月不由告訴許清水和許波元寶爬進了墓地裏,墓地裏面可能有毒蟲什麽的。許波一聽當即就要哭了,不過在月不由的怒瞪下忍住了眼淚。月不由說晚上三人一起去墓地找元寶,許波連連點頭。
這一天,許波都很低落,許清水不住地安慰他。元寶雖然是條蛇,但在波松的訓練下早已不是普通的蛇。元寶本來就非凡物,更何況他又是極品的蠱物,不會那麽容易丢了。在許清水的安慰下,許波這才沒那麽傷心了。天還沒黑,他就央求月不由帶他去墓地,他要找元寶。
月不由比許波更想快點到墓地,但小不忍則亂大謀。白天裏,他讓許清水和許波準備了許多吃的。只要能在附近找來的吃的他都讓他們找來。許清水和許波都很納悶,不過月不由沒有解釋。在抵達墓地之前,他不會告訴兩人黑駝子還活著,免得兩人沉不住氣。
終於等到了天黑,月不由帶著兩人動身。八羌寨的周圍晚上都有巡邏的守衛,不能點火把,沒什麽武功底子的許波拽著月不由的衣裳,許清水抓著許波的手,在漆黑的山林裏緩慢地向墓地而去。
“不由哥,元寶不會死吧?”
“這一個時辰你已經問了我二十回了。”
月不由不想回答。身後的兩個人不會武,嚴重阻礙了他的行進速度。
許波吸吸鼻子:“我擔心嘛。元寶從來不會亂跑的。它為什麽要跑進墓裏去?”
因為他見到你親爹了。月不由撇撇嘴:“我怎麽知道?”
“不由哥,元寶是不是出事了?你別瞞著我,我受的住。”已經要哭了。
“你再問我一回,它不死我也把它宰了,熬一鍋蛇湯!”月不由被問煩了。許波揪緊他的衣裳,閉了嘴。許清水捏捏兒子的手,又勸道:“波子,你要相信月大俠,別再問了。”
“……嗯。”
許波忍著眼淚。元寶不僅是他的朋友,更是大爹送給他的寶貝,如果元寶丢了,他……許波把眼淚眨回去。
月不由最看不得許波動不動就掉眼淚。二十歲的男人在他眼裏已經算得上是老爺們了。想他二十歲的時候早就離開家在外頭闖蕩了。月不由很想知道這八年許清水是怎麽養的許波,怎麽給養成了這麽一副軟弱膩歪的性子。
墓地很遠,不過許清水和許波誰也沒叫累。對此月不由稍稍滿意了一點。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已經看到了墓地周圍的點點火把,月不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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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哥,到了?”許波想向前看看,被月不由拉了回來。
把兩人拽到草叢裏,月不由拉著兩人蹲下,說:“那邊好多守衛,你們在這裏等著。”
“有守衛?”許清水驚訝,“以前波松帶我來的時候只有一位守墓人,還是位老人家。”
月不由捂住兩人的嘴,低聲說:“別出聲。聽我說。”兩人點點頭,閉緊嘴。
月不由一臉嚴肅地道:“我白天沒告訴你們,是怕你們沉不住氣。聽著,波松就在墓地裏,那些守衛看守的是他。”
“唔唔!!”大爹!!
“唔唔?!”波松?!
還好月不由有先見之明,兩人沒能叫出來。
更緊地捂住兩人的嘴,月不由道:“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收拾了那些守衛。在我回來之前,你們給我老老實實地躲在這裏,不許給我拖後腿!”
“嗯嗯嗯嗯!!”兩人眼含熱淚地猛點頭。
接著月不由又道:“元寶昨天發現了波松,它先進去找他了。波松不相信我是你們這邊的人,他以為我是包培派來騙他的。你們現在可以開始想怎麽讓他相信你們還活著,讓他相信你們是許清水和許波。”
月不由放開手。許清水和許波一把抓住他。許清水壓著聲音激動地問:“他在裏面嗎?你确定他在裏面嗎?”
“不由哥,我大爹真的還活著嗎?真的嗎?”
“你們見到不就知道了?”
拉下兩人的手,月不由再次叮囑:“我過去了,你們不許亂跑。”
“嗯!”兩人緊緊捂住嘴,用力點頭。
讓兩人趴在草叢裏,終於輕松的月不由立馬施展輕功飛走了。許清水和許波擡起上半身努力看著墓地的方向,眼淚流下。
“爹……”
許清水抱住許波,淚水和許波的一起滴落。
原本寧靜的墓地傳來了不該有的打鬥聲,誰都想不到會有人偷襲,這裏可是八羌寨最神聖的地方。
許清水和許波一開始還老老實實地趴在草叢裏,過了會,兩人坐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他們直接站了起來。許波抱著許清水,許清水抱著許波,兩人淚流滿面地看著火把的照映下,一人身手矯健地把圍著他的人一個個打趴在地上。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打鬥,在那個人收了手後,許波放開爹朝那人狂奔了過去,許清水也跑了過去。
許波根本不看腳下,他摔倒了幾次,每次都是立刻爬起來,根本不在乎被摔痛的膝蓋。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拼命朝前跑,朝那個人跑。
對方朝這邊過來了,許波再也忍不住地哭喊出聲:“不由哥!”這叫聲帶著激動、帶著傷感、帶著多年來壓抑的凄厲,回盪在山林裏。
月不由很快來到了許波的面前,許波直接沖到了他的身上,抱住了他:“不由哥……不由哥……”
月不由只習慣被某個比自己高的人抱。立馬推開許波,月不由拉住他的胳膊:“走。”
“不由哥……不由哥……”許波哭得不能自已。月不由一手拉住他,一手拉住同樣在哭的許清水,朝墓地快步走去。
“不由哥……我要見我大爹,我要見我大爹……”
“我這不帶你去見呢嘛。”
“嗚嗚……我要我大爹,我要我大爹……”
“別哭了,馬上就見到了。”
親人重逢,這種時候月不由忍受了許波的哭泣。那些守衛都被月不由打暈了,還被他點了穴道。把許清水和許波帶到了石壁前,月不由放手。不等他去打開機關,許清水直接沖到石壁的右邊上下摸索。
“咔!”
石壁打開了。等不及石壁完全開啓,許清水第一個沖了進去,許波第二個。月不由拿來兩只火把,最後一個進去。還沒進去,他就聽到裏面傳來兩人的哭喊:“波松(爹)!波松(爹)!”
通道內亮了,被擋住的兩人回頭:“不由哥(月大俠),這裏怎麽過去!”
月不由剛要說他也不知道,石牆內傳來一人的大喊:“是清水嗎?是清水和柏松嗎?”
許清水和許波同時抽了一口冷氣,下一刻,墓地裏響起許波的嚎啕大哭:“爹!嗚……爹!爹!是我!是我!爹啊!!”
許清水腳下一軟,坐在了地上,眼淚湧出:“波松……波松……我是清水,我是清水……”
月不由把火把插在牆上,轉身出去了。
※
好涼啊……月不由搓搓手。好吧,不是涼,是冷。十月了,天已經冷了。苗疆雖然比中原暖和,可晚上還是冷的。尤其沒有被窩給他鑽,他更覺得冷了。身後又哭又叫的,月不由仰頭看著天。在苗疆轉悠了快一年,他很少有心情和機會能看到天。看到的大多都是樹枝,樹葉。
不知道莫世遺有沒有怪他,有沒有原諒他的不辭而別。不知道見面的時候,莫世遺會不會像身後的那兩人那麽激動。他當然不會想莫世遺哭,但,但莫世遺若能激動的話他會很高興,很歡喜,因為那說明莫世遺是想念他的。
“莫世遺……我很想你啊……”
這輩子,除了娘之外,他還沒想過別人呢。想娘,也是遺憾娘因為他受了太多的苦,到頭來他卻連盡孝心的機會都沒有。而莫世遺……他想念莫世遺的被窩,想念莫世遺的游戲,想念……莫世遺的親和摸。
這種喜歡是不是就是許清水對黑駝子的喜歡、黑駝子對許清水的喜歡?月不由不是很明白。不過不管是哪種喜歡,他這輩子除了娘之外,只會喜歡莫世遺。
“啧,怎麽哭得沒完沒了了。”
被蚊子叮了幾個包的月不由站了起來,今晚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回到墓地裏,月不由把兩個貼在牆上的人拉開,直接說:“別哭了。就算哭死這堵牆也不會沒了。想想辦法把人弄出來才是。”
“不由哥,救救我爹,我爹被困在裏面了。”許波哭得雙眼紅腫,拉住月不由的手。
“月大俠,波松說這堵牆只有包培知道怎麽打開,怎麽辦?”許清水也是雙眼紅腫,更是萬分著急。
“只有包培能打開?”月不由敲敲石牆,問裏面的人:“黑駝子,如果我用蠻力把這堵牆弄開裏面會不會塌?”
許清水和許波一下子愣住了。裏面的人馬上回道:“不會!墓地裏沒什麽機關。只是這堵牆的石頭是山岩石,很硬。墓地也只有這一處出口。”口吻已完全不同昨夜。
“這樣啊……”月不由在牆上四處敲敲,低頭看了看牆下方的那條縫。敲了好半天,也想了好半天,月不由道:“你退後,我用蠻力試試。”
“月大俠的大恩大德波松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定報答!”波松就在牆的那一邊,聲音很響,也很沙啞。
月不由毫不客氣地說:“我當然要你報答我的恩情啦。不然我也不會來啦。你退後,我要用力了。”
“好。”
牆後有明顯的腳步聲離去。月不由扭頭:“你們兩個出去,在這裏礙事。”
許清水馬上拉著許波跑了。
兩人出去了,月不由後退了一步,深呼吸了兩口氣,調整內力。接著,他紮穩馬步,身體緊繃,然後朝著那堵牆猛地發力。
“轟!”
通道裏發出一聲巨響,有小石塊落了下來,但那堵牆卻紋絲不動。月不由再次憋住一口氣。
“轟!”
“轟!”
遠遠地站在外面,許清水和許波緊緊抱在一起,心焦地看著通道的方向。這裏看不到月不由,但從裏面傳出的一聲聲巨響卻一次次震撼了他們的心。又是一聲巨響,許清水和許波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就在他們等著下一次巨響來臨時,好半天後裏面卻沒聲音了。
“爹?”許波不安地喊了聲。
“再等等。別進去。萬一影響到月大俠就糟了。”許清水的手心裏全是汗,臉色也很蒼白。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聲音發出,許波緊張地問:“爹,咱們要不要進去?”
“再等等看。”許清水摟著許波上前走了幾步,通道不是筆直的,要拐一個彎,他朝通道裏探了探頭,還是沒法看到月不由。
接著又等了一會兒,這回許清水也等不下去了,裏頭還是沒動靜,會不會出事了?許清水握住兒子的手,許波道:“爹,咱們進去看看吧。”
許清水點了點頭,咬緊牙關,向前邁出腳步。有腳步聲傳出,許清水站住了,許波也站住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并不規律,聽上去不是一個人的。許清水的心快跳了兩拍,他拉著許波拔腿就往裏跑。
有兩個人出來了。一個人許清水和許波認識,是月不由,本來就已經髒得看不出模樣的他此刻是一身的土。另一個人,被月不由攙扶著,臉上蒙著一件衣裳,是月不由的那件髒衣裳。那人身上的衣裳已經不能算衣裳了,只能算布條。那人很瘦,很瘦,可以說是瘦骨嶙峋。
他向前伸著一只手,手腕上纏著一條金色的小蛇,他聲音沙啞地喊著:“清水……柏松……”
這一刻,許清水的淚水再次湧出,他咽了咽嗓子,嘴唇顫抖地開啓:“波,波松……”
“清水!”那人的手向前探,急切地想要找到對方。
“波松……波松!”許清水撲了過去,撲到了對方的懷裏,緊緊抱住了對方。
“爹!”許波大喊一聲,也撲了過去。月不由牢牢地扶穩波松,做他的支撐,不然波松一定會被這兩人給撲倒在地上。
黑駝子波松想要拿下頭上的衣裳,被月不由按住了手:“外頭有火把,你的眼睛會瞎的。”許清水一聽也急忙抓住黑駝子的手,激動地無法成言。
把許清水和許波從波松的身上扒拉下來,月不由背起波松,說:“走吧。趁著天黑趕緊走,白天會有人過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許清水擦擦臉,也給許波擦擦臉。月不由也不多說了,背好波松,快步往原路走去。許清水拉著波松緊跟在月不由的身後,兩人背好身上的行囊,裏面是月不由讓他們準備的食物,他們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麽要準備這麽多食物。
波松很虛弱,趴在月不由的背上他也不說話,只是每隔一會兒他就喊一聲許清水,看看他們還在不在。
月不由的步子很快,許清水和許波幾乎是小跑地跟著。林子裏很黑,但不管是許清水還是許波,哪怕被樹枝絆倒了或者是被鋒利的樹葉刮到了臉,他們也一聲不吭。要快點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他們的夢魇之地。
月不由的胸口悶悶的疼,剛才為了轟開那堵石牆他用了不少的內力。可是他很高興,很高興。他找到了黑駝子,莫世遺胸口的蟲子可以除掉了,他很高興。功夫沒了可以再練,所以哪怕失去了一身的功力,只要能讓莫世遺自由,他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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