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既然定了要回京,那大家也就不耽擱了。準備路上的吃食,準備路上成棣和月不由要吃的藥。路上沒辦法熬藥,許清水還要做成藥丸。而醒來的月不由不僅嚷著要吃肉,還嚷著要洗澡。三個多月沒洗過澡了,他可不要臭臭的讓莫世遺親。

許清水、波松和許波在屋裏收拾,莫世遺把月不由抱到了溫泉池邊。溫泉能容納五個人在裏面泡著,莫世遺先脫了衣裳入水,然後把還不能動的月不由抱進來。雙頰都凹下去的月不由躺在莫世遺的懷裏,眼睛彎彎的。

碧藍的天空、蒼茫的雪山,不遠處還有一條寬闊的河流,在這無限的銀白中,莫世遺抱著月不由泡在溫暖的池水中,一方天地,不一樣的溫情。待月不由的身子全部暖和起來了,莫世遺這才解開他的衣裳,為他脫下。月不由的眼睛始終是彎彎的,喝了那碗不怎麽好喝的面糊糊後,月不由的精神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起碼,會明顯地笑出來了。看著那雙充滿歡喜的彎彎的眼睛,莫世遺忍不住低頭,吻上。

“莫,世遺……”

“我想……吃肉……”

摸摸月不由乾癟的肚子,莫世遺為他擋住吹來的寒風。

“再忍忍,等出了山,我就給你做肉吃。”

“羊肉。”

“好。”

“牛肉。”

“好。”

“兔子肉。”

“好。”

眼睛更是彎彎的了,月不由的腦袋蹭蹭莫世遺的頸窩。他沒有想到,沒有想到莫世遺會來,更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虛弱地躺在這人的懷裏。

“莫世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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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

“什麽?”

“聽到,你來了。”

“……”

莫世遺一手托在月不由的腰下,讓他在溫暖的水面上輕輕飄蕩,另一手攬著月不由的腦袋,讓他能靠在自己的懷裏。

陽光刺得眼睛疼,月不由閉上了眼睛,但還是彎彎的。

“我聽到,你說,想我了。”

“聽到你說,你哪兒,都想。”

“心裏想……嘴巴想……身子……”

月不由的“想”被一人含在了嘴裏,他張開嘴邀請對方進來。莫世遺,我也想你,心裏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許波出來,剛邁出腳步他又立刻縮了回去,并輕輕關上門。不遠處的溫泉池裏,兩人吻在一起,他還是不要出去打擾的好。

一吻結束,莫世遺把月不由抱到懷裏,給他擦身。虛弱地靠著莫世遺,月不由蹭蹭對方滿是胡子的下巴。

“莫世遺……”

“嗯?”

“我第一次,見。”

“什麽?”

“你的,胡子。”

莫世遺摸摸自己沒工夫刮的胡子,嘴角勾起:“不喜歡?”現在做這個動作他已經熟練多了,起碼對著鏡子看沒以前那麽難看了。

“喜歡。”說完,月不由的腮幫子鼓了鼓,“為哈,我還,沒有?”

莫世遺摸摸月不由濕乎乎的、光滑的下巴,親親:“再過幾年就有了。你這個身子還年輕不是嗎?”

這個身子……月不由的眼睛不彎了。

“不由?”

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莫世遺擡起月不由的下巴:“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月不由不說話,氣悶。

“不由?怎麽了?”莫世遺低頭看月不由的臉,月不由卻躲開,不讓他看。

“不由?”莫世遺丢了布巾,直接把人往上抱了抱,不讓對方躲開。

一聲雪雕的啼鳴打斷了莫世遺的詢問。單手摟住月不由,莫世遺擡頭,就見一只雪雕從高空飛下,他拿過放在池邊的衣服纏在手上,擡起手臂。啼鳴越來越近,月不由忍不住好奇地擡起頭,眼裏的氣悶立刻變成了驚訝。

“什麽?”

接住雪雕,從它的腳踝上取下一個小竹筒,莫世遺拍拍雪雕的腦袋,雪雕平行地飛到石屋的窗臺上,那裏有吃的。

“是世召留給我的,方便我傳信回京。你醒了之後我就給世召寫了封信報平安,世召該是給我回了信。”

嘴裏解釋著,莫世遺取出了竹筒裏的信。月不由很好奇,莫世遺索性把信拿到他的面前,兩人一起看。

信的內容不長,但是頭兩句話就讓兩人變了臉色。月不由的眼裏是惱怒,莫世遺則是冷凝。看完了信,月不由開口:“馬上回京,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毀了那封信,莫世遺親親月不由的嘴,安撫他,“你剛醒過過來,身子還虛著。等許哥把你和成棣的藥配好我們就走。我這就給世召寫信,讓他多派些人手過來。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和成棣好好調養,我一個人趕回京。你放心,那家夥掀不起什麽浪,成棣現在早已不是以前。”

“我和你,一起!”月不由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你別想,丢下我!”

“不由。”莫世遺擰了眉。

“哼!別想!”月不由氣鼓鼓的,“我馬上,就好了。不用等,回去,我就能好。你敢丢下我,我就,我就……”想一想,月不由說出自己最厲害的威脅,“我就不跟你做生孩子的事!”憤怒的他說話都沒那麽氣弱了。

不知為何,在這樣緊張的時刻,莫世遺突然笑了,輕松地笑了。親親月不由氣鼓鼓的眼睛、氣鼓鼓的腮幫子和氣鼓鼓的嘴,他雙手抱住對方:“好,你和我,一起去。我們,一起回去。”

“莫世遺。”

“嗯。”

“我不想,再離開你了。”

離開的日子太痛苦太痛苦了,除非,除非莫世遺知道那件事後怪他、不要他,要不然,他再也不離開莫世遺了,再也不離開。

莫世遺的眼眶熱辣,雙手用力:“我也不想,再離開你了。離開你的日子,我睡不著,吃不下……不由,你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丢下我。我可以忍受我的親生父母不要我,可以忍受兄弟疏離我,但我無法忍受你離開我……不由……不由……”

“莫世遺。”

“嗯。”

“我想做。”

“……”

“做生孩子的事。”

“等出了山。”

“好。”

兩人緊緊,月不由還使不上勁,莫世遺緊緊抱著月不由,月不由努力往莫世遺的懷裏鑽。不離開,再也不離開。離開的滋味,太難熬,太難熬。

世遺:

大事不妙。四皇子成聰突然回京,他不知跟皇上說了什麽,皇上不僅撤銷了對他的追捕令還下旨命太子速速回京。王皇後被皇上下令不得離開寝宮半步,成安府外的侍衛被撤回,成安被召入宮。皇上派兵包圍了雲海山莊,王宗被囚,方統領讓你速速回京救急。你回京之後我們再商量該怎麽辦,皇上似乎知道了你還活著的事,你要千萬小心。若成棣已醒,想辦法把他帶回京城。

“乾脆,把他們都殺了,算了。”某人不滿的咕哝。

“不由,怕嗎?”

“怕?哼。惹怒了老子,老子把他們,都砍了。”

“呵呵。”

用獸毯裹緊洗乾淨的人,莫世遺迅速把人帶回石屋。兩人誰也沒有提那封信的事,莫世遺只讓許清水他們盡快準備。成棣仍在沉睡中,莫世遺給月不由穿好衣服後喂成棣喝了一小碗湯。握住成棣冰涼的手,莫世遺在心裏發誓,他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他的兄弟。在一旁的月不由則在心裏又一次嘆息:把他們都殺了多好,省得麻煩。

準備了四天,許清水的藥終於配好了。第五天太陽一升起,莫世遺和許波就把一樣樣的物資搬到犛牛的背上,他們要走了。兩只雪狼在不遠的山腰上看著他們,許波朝雪狼揮揮手。他現在知道是誰給他們送吃的了。

“我們要走啦,謝謝你們!”

“嗷嗚~”

兩只雪狼似乎聽明白了許波的意思,仰頭嚎叫,很像是不舍。

“狼啊,我吃過狼肉,味道不怎麽樣。”被莫世遺抱出來的某人看著那兩只狼說。許波扭頭,不滿了:“不由哥,它們是好狼,它們經常給我們送吃的呢。”

“我又沒說吃它們,我只說我吃過狼肉。”精神恢複了許多的月不由說話終於不會氣喘了,就是還不能走動。

把月不由放在犛牛背上,莫世遺抱著成棣上了另一頭犛牛。成棣的身子太弱,一路上莫世遺要護著他脆弱的心脈。許波和月不由騎一頭犛牛,照顧月不由。波松和許清水騎一頭。

看一眼他們住了近三個月的石屋和那間閃著光芒的冰屋,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感慨萬千,只有一人催促:“快走吧,我要吃肉,吃肉。”

笑了笑,莫世遺裹緊懷裏的人,在他耳邊說:“成棣,我們要走了。”

用力抽了一鞭犛牛的屁股,莫世遺在前方帶路。許波從後抱著月不由跟在莫世遺後面,波松和許清水則拉著其馀的犛牛走在最後。月不由很不喜歡別人抱著,更不喜歡自己這麽虛弱地躺在“別人”的懷裏,可現在情況特殊,他不喜歡也只能忍耐。

兩只雪狼跑動了起來,就見它們從山腰上下來飛快地跑到他們的前方,然後其中一只狼扭頭朝莫世遺他們嚎了一嗓子,接著兩只狼往前跑去,恰好是出山的方向。

“世遺,那兩只狼是不是要帶著我們出山?”波松猜測。

“很可能。”莫世遺駕著犛牛跟著兩只狼,許波看得是連連驚奇,不停地慶幸自己當初沒殺那兩只狼。

有狼帶路,他們出山就更快了。一路上,狼都不停,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地在前方奔跑。而且狼帶會帶他們繞過難走的山路,這對虛弱的成棣和月不由大有好處。一路上,幾個人都不停,吃喝都在犛牛背上。這種寒冷的地方,就是上茅廁的欲望都會被凍回去。

天黑前,兩只狼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被冰雪覆蓋的背風的山洞裏。這可比在山坡上過夜好多了。莫世遺拿了一條生的羊腿遠遠地丢出去給那兩只狼吃,心中萬分的感激。兩只狼也不客氣,直接啃起了那只肥厚的羊腿。

“我餓,我要吃肉,吃肉。”月不由很羨慕那兩只狼。莫世遺割了一塊不是太肥的肉架在火堆上烤給月不由吃。月不由現在還是應以清淡的食物為主,但這樣的要求在這種地方太難滿足了。

在山洞裏過了一夜,被狼叫醒的衆人吃了些東西後再次上路。就這樣,在狼的帶路下,第四天的傍晚,六人走出了雪山。回頭看一眼沒有再跟上來的兩只狼,大家用力揮手和狼告別。兩只狼沖著許波的方向叫了兩聲,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它們是雪狼,無法離開雪山,它們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它們的恩人。

“肉,我要吃肉,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來這個鬼地方。”

剛出山的某人已經等不及了。其他人則還是看著雪山的方向發呆,沒有想到這麽快就從雪山裏出來了,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莫世遺收起心思,駕著犛牛去找被他留下來的那幾個人。一人在他的身後叫:“我要吃肉,我要吃肉,牛肉、羊肉,什麽肉都好。”

“呵呵呵……”波松和許波笑了。兩人的心裏同樣輕松,同樣感慨,他們,就這麽出來了,還有點舍不得呢。那麽乾淨、那麽純粹、那麽安靜的地方。

天黑之後,莫世遺在一間民宅找到了莫世召留給他的那幾個人。看到他們平安回來,那幾人都特別的激動。讓衆人先去休息,莫世遺單獨和那幾人說了些事情,最後拜托他們弄碗熱騰騰的羊肉給某人解饞。

很快,屋裏就飄起了羊肉的香味,莫世遺掀開一間屋的門簾,就見一人正盤腿坐在床上調息。心窩刺痛,他關了門,輕輕走到床邊坐下。這一回月不由不僅拼上了自己的命,還損失了十年的功力。月不由沒有和任何人提過,也不知道莫世遺已經發現了。

脫鞋,慢慢上床,莫世遺坐到月不由的身後,一掌輕輕貼上月不由的後心。月不由的身子緊繃了一下,但沒有拒絕。莫世遺又貼上一掌,然後閉上眼睛,幫月不由調息。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頭喊著吃羊肉了月不由才重重地吐了口氣,收功。莫世遺收回雙手,摟住軟倒在他懷裏的人。臉色蒼白的月不由臉上滿是虛汗,莫世遺握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內力。

“你,發現啦?”月不由嘟嘟嘴。

莫世遺親了親,眼裏是心疼:“你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某人的眼睛彎彎:“是不是很心疼?”

“是。”

某人的眼睛更彎了,毫不避諱地直言:“我喜歡你心疼我。”

“……你啊。”這人都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呢?懲罰性地咬了下月不由的嘴,莫世遺抱著他下床,去吃肉。

“莫世遺。”

“嗯?”

“你把那匹汗血馬騎過來啦?”

“你現在可不能騎。”

莫世遺一副沒商量的表情。

月不由扯扯他的袖子:“你抱著我騎。騎它快,咱們得趕緊回京。”

莫世遺蹙眉。月不由眼睛彎彎:“我喜歡你心疼我,你就多心疼心疼呗。”

莫世遺沉不下臉來,他的傻不由啊。

想想京城的局勢确實耽擱不了,莫世遺抱著月不由往外走:“我先問問許哥,再緊急的事也比不上你的身子。”

“肯定沒問題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可是月不由。”某人對自己的恢複力很自信,再附帶一句:“我喜歡你心疼我。”

“問過許哥後再說。”

月不由還想抗議,但一出了屋子他就沒心情抗議了,直接喊:“肉肉肉肉!!我能吃下一頭羊!”

“不由哥,快來吃,好好吃哦。”同樣饞了很久的許波已經吃上了。

“快給我快給我!”餓壞的某人眼睛都綠了,瞬間變身成一頭餓狼。當然,他是真的餓狼,真的是肚子餓的餓狼。

屁股剛挨著凳子,月不由就奮不顧身地搶過一大碗羊肉埋頭就吃了起來,也不管燙不燙。莫世遺在他身邊坐下掏出帕子,嘴裏念著:“不由,你慢點吃,小心燙,慢點吃。”

“好吃好吃好吃,哈,好吃……”燙得直吐舌頭的月不由臉都要埋進碗裏去了。莫世遺把端到他面前的那碗羊肉推到許清水跟前,然後看一眼月不由。許清水明白的笑笑,也不推辭了,莫世遺現在哪有工夫吃。

被燙得眼淚鼻涕直冒,月不由只要擡一下臉就有人給他擦乾淨。別人碗裏還剩半碗肉呢,他已經捧著碗把最後一口湯喝光了。把碗一放,月不由敲敲碗:“還有沒有還有沒有,再來一碗!”

莫世遺擦擦月不由的嘴,揉揉他的肚子:“你不能再吃了。那麽久不吃葷腥,一下子吃太多你脾胃會受不了的。”

“不由,明天再吃,不然你會不舒服。”許清水也開口勸說。

“我想吃。”月不由很委屈,“我還沒吃飽呢。”

“明天再吃。”莫世遺抱起月不由帶他回屋,讓他遠離煮著羊肉的大鍋。看一眼鍋裏的肉,月不由扯扯莫世遺:“你還沒吃。”

“我一會兒吃。”莫世遺把人抱回屋。

“你去吃,不用管我。”月不由哪裏舍得莫世遺餓肚子。親親月不由滿是羊肉味的嘴,莫世遺淡淡笑著說:“我不餓。”

“你去吃。”月不由推推莫世遺,腮幫子鼓鼓,“快去。”

“我不餓。”

“不行,你不吃我就生氣。”

這下子莫世遺不得不投降:“好,我去吃。”親親月不由的腮幫子,在對方的眼睛彎起來之後他出去了。太想念月不由醒著的日子了,莫世遺一刻都不想離開這個人。甩甩還沒什麽力氣的手,月不由很心煩,這副身子也太弱了,都這麽多天了怎麽還沒恢複。他也不想想他經歷的是穿心,不是在心口紮根針。

趁著吃飯的空檔,莫世遺告訴了許清水和波松京城發生的事情。幾人剛從山裏出來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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