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王皇後的寝宮內,寝宮的主人坐在自己的皇後寶座上心焦難耐,不停地派人出去看看太子殿下來了沒有。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都快黑了,太子仍舊沒有來,王皇後越等越不安,太子今晚,會來嗎?
就在王皇後望眼欲穿,因為某種猜想而眼圈發紅時,外頭傳來侍女激動的通報:“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太子殿下來了!”
王皇後騰地站了起來,急忙擦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慌亂地說:“快快,快去傳膳。”
“是。”
同時,外面傳來太監的通報:“太子殿下到——”
随著這聲喊,一人跨過寝宮的門檻走了進來,臉上沒什麽表情。王皇後的眼淚當即就要出來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王皇後露出一抹笑容:“太子,快坐。”她自然清楚“這個”兒子并不願意向她行禮。
太子也果真沒有行禮,在寶座旁的一張椅子前坐下。王皇後有許多話想說,只是屋內有閒雜人等。太子沒什麽情緒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淡淡道:“成安和成聰的穴道已經解開,父皇讓兒臣親自審問,所以兒臣一會兒還要去大理寺。”
壓下失望,王皇後說:“忙了一天你也沒好好吃頓飯,你身子不好,現在你父皇那邊還要擔心著,你自己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等吃過飯後再去吧。母後……母後也好久沒有和你坐下來吃頓飯了。”
但是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吃飯。太子在心裏道。飯菜已經上桌了,侍女前來通禀,王皇後趕忙說:“太子,吃了飯再走吧。”
縱有不願,莫世遺也記得自己現在是成棣,他站起身點點頭。沒有去扶自己的母親,待對方走過去之後他才跟上。
在飯桌旁坐下,揮退所有人,并不許任何人打擾,王皇後拿起筷子。太子垂著眼,拿起筷子,什麽也沒說,夾起一道菜就往嘴裏送。他确實餓了。
王皇後忍著眼淚,往太子的碗裏夾了一塊魚肉,聲音發顫地說:“多吃點。你這陣子瘦了不少。”
沒有外人在場,莫世遺也不裝了,悶不吭聲地大口吃飯。王皇後給兒子夾了幾次菜,然後放下了自己的筷子,眼淚流下。
沒有安撫自己的母親,甚至當作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還有好多事要處理的莫世遺只想趕快吃完飯離開這裏,不由還等著他回去呢。也不知道不由吃了飯沒有。
“太子……”皇後認不出出聲,一手蓋在了太子的手上。
莫世遺放下碗,也收了手,豎起耳朵聽了聽,沒人在外頭偷聽,他低低地、猶如對著一個陌生人說:“不由就是被肖素梅帶走的那個孩子,你不要再找他的麻煩。”說罷,他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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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遺!”王皇後一把抓住莫世遺的手低喊。
莫世遺抽出手,冷冷地說:“我是太子,是成棣,不要再生出無謂的麻煩。前因後果等成棣回來他自會告訴你,我先走了。”
不看自己的母親,莫世遺大步離開,王皇後捂住嘴無聲地痛哭。她後悔了,她後悔了……
出了皇後的寝宮,莫世遺也很快冷靜了下來,對外頭的人說:“本宮還有要事要處理,母後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你們不要去打擾她,等她傳召。”
“是,殿下。”
沒有回頭看一眼,莫世遺大步離開,他是雪谷谷主的兒子,他姓莫。心中沒有一絲的酸楚,早已過了渴望母愛的年齡的莫世遺只想趕快處理完這些麻煩事回去找月不由。他不在那人的身邊,也不知那人有沒有好好吃飯。等成棣回來,他一定要帶著月不由離開這是非之地!
屋內,一個女人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在心裏喊:“世遺……世遺……世遺……”這個兒子,只有一個名字,叫莫世遺,他甚至不曾姓過“成”,甚至連自己原本的名字都沒有,就這樣,被她抛棄了。自己釀的苦酒自己飲,她從未想到,竟會是如此的苦澀。
※
等到莫世遺忙完這些事回到東宮已是深夜了。在成安和成謙的府上都搜出了兩人的書信往來,還有王憲與兩人之間暗中聯系的書信。而在王憲的卧房裏甚至還搜出了太子成棣的貼身衣物。莫世遺沒有跟皇帝老子彙報,直接把這些證物都帶回了東宮。皇帝這次是徹底死了心了,把所有的事都交給了太子,只丢了一句話:“随你處置。”看得出,皇帝老兒是氣得不輕。
莫世遺是打算在成棣養病這段時間把那些阻礙都替他清除了,至於殺還是不殺,還是要等成棣回來定奪。畢竟他不是成棣,也不想替成棣決定這種事情。反正該關的關,該囚的囚,這些人也撲騰不出什麽亂子了。吃了長生不老藥的皇帝陛下只求那顆藥裏沒什麽奇怪的蟲子,至於朝政,他是完全無心理會了。就在這天,皇帝下了道聖旨,太子監國。宮中的道姑道士們也全部被抓了起來,那位通靈道長不僅害皇上吃了莫名的藥丸,還輕易地就被兩只蜈蚣給毒得只剩一口氣,現在誰還相信他的能耐誰就是傻子,皇帝雖然有時候挺傻,不過這時候他可沒傻,關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皇帝比誰都精明。
宮裏亂糟糟的,宮外自然就更亂糟糟的。所以,莫世遺才會忙到這麽晚才回來,帶著一肚子對成棣的腹诽。可不是麽,要不是成棣非要做什麽太子,非要當什麽皇帝,他早就帶著月不由走了,也不必趟這渾水,還要叫那一男一女什麽“父皇”“母後”。要不是他定力深,當場就翻臉了。
一進了寝宮,莫世遺就直奔大床。卧室裏還是他走時的亂七八糟,躺在床上的人雙眼彎彎地瞅著他,莫世遺在宮裏憋悶了一天的心情立馬好轉,臉色也沒那麽難看了。
“怎麽這麽晚?”某人很不滿。
直接爬上床,莫世遺踢掉鞋,一副累壞的樣子說:“皇上讓我全權處理此事,還丢了個監國給我,要不是那些人顧忌著我身子不好,我怕還回不來呢。”
在月不由的身邊躺下,把人摟到懷裏,心累的莫世遺吐了口氣,問:“吃飯了沒?”
“沒呢。你不回來我擔心,不好讓人去探聽你的情況。我不餓。”
“怎麽不吃飯?我叫他們給你弄吃的去。”莫世遺一聽就起來了。月不由拉住他:“我不餓。”
“我餓了。”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遺下床大步出去,叫人拿宵夜進來。被人心疼了,月不由的嘴巴咧開,他是故意不吃的,就想看莫世遺心疼他。
一回來就看到月不由在傻笑,莫世遺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把地上的碎布統統踢到床下,莫世遺坐在床邊抱住鑽過來的人,等著宵夜送來。侍從們似乎也想著世子一天沒吃東西晚上會餓,所以一直備著膳食,這邊太子一吩咐,那邊就有人端來膳食了。一看有粥,莫世遺很滿意,月不由今天被他傷得不清,得吃幾天粥了。
讓人都退下,莫世遺把月不由抱下床,直接讓對方坐在自己的腿上吃飯。此時抱著這人,莫世遺的心裏多了一些其他的感覺,一種更親密的感覺。
沒讓莫世遺喂自己,月不由一邊吃一邊小聲問:“他們問你我的事了沒?”
“問了。”莫世遺嚼著包子回道,晚上在皇後那邊他其實沒吃什麽,也餓了。咽下後,他說:“我還是照著你的話編了一通,不過我告訴皇後你是被肖素梅抓走的那個孩子,讓她以後不要再找你的麻煩。皇上想封你個爵位,我替你回了。”
“我可不要。”月不由翻個白眼,“他真當我白癡啊。我要留在京城豈不是天天得扮白癡啦。”
莫世遺低笑:“所以我趕緊幫你推了,說你情緒不穩,還是別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推得好推得好。”咬一口莫世遺手裏的包子,月不由好奇地問:“那皇帝吃的到底是啥?”
“誰知道。成聰一口咬定那是長生不老藥,一幫子人跟著,我也不能對他用刑。”雖然他很想把那家夥殺了。莫世遺覺得自己被月不由影響了,不過影響就影響吧。
“要我說,直接殺了得了,反正我看皇上也沒心思管他的死活了。”為了自己的屁股著想,月不由不吃了,腦袋枕在莫世遺的肩膀上看他吃。莫世遺一手摟著月不由,一手又拿起一個包子,說:“我把成聰裝藥的那個盒子拿到手了。等許哥他們到了之後,我拿給他聞聞,看能不能聞出些什麽來。放心,這回成安和成聰是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月不由撇撇嘴角:“真不明白成棣為啥偏要做這個皇帝,有啥意思啊。”
“可不是。”莫世遺也相當的不明白。
累了一天,白天又鬧得有點出格,吃飽的莫世遺叫人端來熱水,和月不由洗漱之後上了那張有點晃的床。剛躺下,莫世遺又起來了。把床底髒了的床單和沾滿精水的帕子拿出來,他從窗戶悄悄出去毀屍滅跡。再一次無解成棣為何喜歡做一個毫無自由和隐私可言的太子。
這一晚,宮裏的人誰都睡不安穩,不過東宮太子寝宮的大床上,有兩個人卻是相擁沉睡。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宮裏來人喊了,睡得口水都流出來的月不由才醒了過來,而睡得同樣沉的莫世遺也醒了。
昨天那場幾乎要了彼此性命的歡愛不管是在莫世遺的身上還是月不由的身上都留下了許多的傷痕。莫世遺的背上幾乎沒一處完好的地方,而月不由的前胸不是牙印就是指痕,青青紫紫、紅紅腫腫好不吓人。更別說月不由的私處了,更是裂傷厲害。
揉開莫世遺的眉心,正在被上藥的月不由眼睛彎彎地說:“別往心裏去,我又不是大閨女。而且這是你留下的,我還喜歡咧,再說我也把你抓傷了。莫世遺,你真的不在乎吧?不是勉強吧?”月不由還是有點擔心的。
莫世遺抓過月不由的手輕咬了下,問:“要跟我一起進宮嗎?皇上昨天說想見你。”這個問題光嘴說沒用,他會用實際的行動證明的。
“要!”月不由坐了起來。
莫世遺按住他:“你下面傷得厲害。”
“沒事。許哥的藥挺管用的,看著可怕,其實不怎麽疼。”月不由動動屁股,讓莫世遺相信。
要不是為了趁熱打鐵,莫世遺是說什麽也不會讓一身傷的月不由下床的。把月不由按回去拉下他的大褲衩子又給他上了一次藥,莫世遺拿來月不由的衣裳。
穿衣的空檔,月不由問:“我一會兒進宮正常還是傻子?”
莫世遺笑了:“随你。”
“嘿嘿,那我就見機行事好了。”
沒時間吃早飯了,兩人喝了點茶,跟著催促了好幾遍的太監進宮。昨天說開了,所以這時候月不由大大方方高高興興地握著莫世遺的手,一點也不覺得害臊。反正他現在是傻子,誰也管不著他。
沒人敢對太子和世子嘴上的傷口多說一個字,領路的太監把人帶到皇上的寝宮外之後就退下了。守在外面的侍從恭恭敬敬地掀開簾子請兩人進去。月不由一副乖巧的模樣跟在莫世遺的身後,眼裏泛著純真的光芒。
寝宮裏飄著藥味,皇帝臉色蒼白的半躺在床上,皇後也在。看到太子和月不由,皇後的神色比昨天鎮定了一些,但目光仍是止不住地落在太子恭敬卻疏離的臉上。一進屋,月不由就撅起了嘴,似乎仍記得昨天的事。大不敬地朝床上的人重重地哼了聲,就雙手抱住莫世遺的腰把臉埋在對方的懷裏了。
皇帝知道這個孫子性子怪,也不氣惱。太子輕拍生氣的兒子,趕忙解釋:“父皇,不由有時候會孩子心性,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說完,他低頭看懷裏的人:“不由,快給皇爺爺和奶奶請安。”
“不要!”月不由更緊地抱住莫世遺,“他們欺負爹,我不要!”
“不由。”太子不高興了。
“不要不要!”月不由的聲音帶了哭腔。
皇後趕忙出聲:“太子,不由不願意就不要逼他了。等他什麽時候心情好了再說這件事吧。”
“父皇、母後,都怪兒臣。”太子很難過。
皇帝嘆了口氣,開口:“罷了罷了,他不願意就算了,不要逼他。不管怎麽說,昨日要不是他,朕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活著呢。”
“父皇。”太子蹙眉。
“皇上,您別說這種話,您不是好好的麽。”皇後給皇帝倒了一杯茶,送過去,又安撫道:“不由只是心裏不舒服,但妾身知道他是惦記著您的,不然昨日他也不會挺身而出了。皇上,您別多想,身子才最重要。”
“爹……我餓了。”月不由扭一扭。
皇後一聽,馬上問:“你們還沒吃?”
太子抱歉地說:“不由昨晚做噩夢,折騰了一宿,所以早上起遲了。”
“哎呀,怎麽不吃了飯再過來。”皇後心疼極了,馬上命人送膳食過來。皇帝讓太子和孫子坐下,看了會兒那個在太子的懷裏不肯擡頭的人,皇帝問:“成聰可說那是什麽了?”
太子搖搖頭:“成聰不肯說。父皇,你可覺得身子有什麽異樣之處?兒臣想來想去,覺得成聰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在藥上面做手腳。”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都要殺朕了,還有什麽不敢的。”皇帝捂著心口咳嗽了幾聲,然後氣喘地說:“前日起朕就覺得沒精神,朕一開始還沒往別的地方想,昨日出了那樣的事朕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肯定是那顆藥!”
“啥味道啊?”等著吃飯的人擡起頭,一臉的好奇。他一擡頭,皇後和皇帝都是一震,這麽看著更像了。不過瞧對方的嘴巴破了,眼睛腫著,耳垂上也有傷口,想到從東宮傳回的消息,皇帝和皇後都看出來這人昨天的情緒有多不穩了,也難怪太子的嘴上也挂了彩。
“啥味道啊。”月不由又問,盯著皇帝。
皇上還真去回憶了,過了會兒,他說:“沒什麽特別的味道,有點淡淡的苦味。”
“啥顏色啊?”
“有點發紅,但不是深紅。”看一眼皇後淡紅的唇色,皇帝說:“有點像你奶奶嘴唇的顏色。”
她才不是我奶奶呢!忍著發飙的不滿,月不由摸摸下巴,然後從莫世遺的腿上跳了下來:“我去問。”
“不由?”拉住這人,莫世遺道:“你不是餓了?”
“那我吃了再去問。”月不由又坐回莫世遺的腿上。
皇後的眼裏閃過不明的光,對皇帝說:“皇上,也許可以讓不由去問問。成棣是太子,又是兄長,一言一行別人都看在眼裏。妾身覺得讓不由去問最合适。事情到了這一步,成聰為了自己活命也絕對不會說實話,但他畢竟是皇子,又不能用刑,您看呢?”
想著這個孫子性格怪異,行事又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皇帝深思一番後點點頭:“也好。太子,吃過早膳後你讓不由去問,務必問出來成聰給朕吃的到底是什麽。”
“我要問他在哪裏求的,我也要給我爹求一顆。”月不由看著莫世遺傻笑。莫世遺揉揉他的腦袋:“吃了早膳爹帶你去。”
“嗯!”那表情能有多乖就有多乖。
早膳送來了,月不由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看太子要不時給他擦嘴,叮囑他吃慢點,皇帝和皇後的心裏都很是遺憾:這性子怎麽就不正常呢?
吃完了飯,莫世遺帶著月不由去大理寺。兩人走後,皇帝問:“皇後,成謙呢?”
皇後難過地搖搖頭:“皇上,妾身真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妾身也想問問他,為何要害太子,為何要害自己的親兄長。”
“……”皇帝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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