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幾對鴛鴦字【番外】

其實就這件事上就非常明顯地體現出了安平驸馬和謝緒的性格特點。

謝緒是世家子的集大成者,講究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人驸馬裹挾着嫉妒和憤怒的一鞭子抽來他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當然也不排除他清楚地知道這鞭子是怎麽都不會落到他身上的。

當然不會落到謝緒身上,多的是人眼疾手快地替他挨鞭子。

安平驸馬見一鞭子沒抽到,手腕一扭,又是刁鑽的一個角度力度更大地抽上前,直抽得挨鞭的人尖聲呼痛。

而被圍在中心的謝緒卻依然不為所動,他盯着安平驸馬目光平靜得猶如看一件死物。

被李安平拉着的李詢就在旁邊的小樓上直觀了這一場鬧劇。

李安平笑得身子直顫,臉頰半倚靠在李詢的肩頭,話語裏全是快活:“三兒,快看快看,這般景象可不多見。”

真是不多見。

慫恿着老公揍奸夫,真是一出好戲。

李詢靠在欄杆上心下感慨萬分,她心理也明白,這是李安平想替她出氣呢。

安平驸馬是個不怕事大的,一邊打還一邊罵:“千年士族,盡出鼠輩,啐,什麽玩意兒!”

那雙杏仁眼瞪得通紅,可見也真是怒極了。

當然該怒極了。

公主身邊機靈的人一跑進屋就沖他喊:“驸馬驸馬,公主在宴裏醉了,正四處尋你呢。”說了一半又猶猶豫豫小小心心地添了一句:“您要是晚了,公主可當真是要将謝大公子當成您了。”

謝緒!又是他!

安平這些日子當真是聽不得這個人的名字的,咬緊了牙當即就恨不得一鞭子抽死那個僞君子,起了身到底還是沒忍住怒氣,一腳踹翻了身側的木制花架,青玉花瓶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還不快給小爺牽馬去!”

鬧市縱馬,飛奔而去,去抓奸!

安平小爺算是抵上了這二十年纨绔子弟的尊嚴。

安平膚白,此刻卻被氣得臉頰通紅眼睛晶亮,加之他本身容色豔麗,這怒氣騰騰得模樣倒越發懾人心魄了。

可惜,無論他如何暴跳如雷辱罵謝緒,甩着鞭子要抽他,謝緒這厮依然是那一副叫人作嘔的無動于衷的模樣。

甚至于後來安平甚至能在那厮看似平靜無波的眼裏讀出了幾分輕蔑。

輕蔑!

你謝緒憑什麽!憑的是什麽!

安平捏緊了鞭子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氣得唇都在微微地抖,好一會兒,他才舉起鞭子對準着謝緒道:“你出來,是個漢子你就出來,謝緒,你莫不是想當縮頭烏龜底下老鼠一輩子罷!”

謝緒換了個姿勢依舊平平穩穩地站着,面色冷淡,仿若無動于衷。

安平知道謝緒是在氣他,謝緒何等嫉妒他,他人罵他謝緒,他的無動于衷和冷淡自然是真的,然而他安平罵他謝緒,呵。

忍啊,繼續忍啊。

“無恥鼠輩,慣會偷雞摸狗,卻總也難得一個堂堂正正的名頭,呸!”

安平小爺脫手将鞭子扔了過去,砸到了謝緒身前的仆役,痛得那仆役驚呼一聲。

鞭子落了地,卻恰好就在謝緒腳畔。

謝緒定定地看了那鞭子好一會兒才附身将它撿了起來。

其實只消看一眼謝緒便知道這是李安平送的。

固然世人都知曉李安平是個風流浪蕩的,然而對待驸馬安小郎君總是不同的,便只這一馬鞭便看得出是李安平為了讨驸馬開心費了多少心思,然而安小郎君一個不愉,依然是說扔便扔了。

當真是嫉妒。

謝緒擡眼看着面前的安平,神色依舊平靜淡泊高高在上。

妒火燒心,譬如獄火焚魂。

“安……平,驸馬。”

謝緒下颚微擡聲音微揚,執了鞭緩步上前。

他衣袍寬大,廣袖垂了地,習習夜風裏就是淩風而至的仙人姿态,仙人不笑便最是無情,然而一笑便是春山盡綠春水盡柔。

李詢在小樓上把謝緒的這一笑看得分明清楚,她知曉這種笑容不是謝緒的。

謝緒若笑,素來坦蕩開懷,這般假惺惺的,直叫人皮肉發麻的假仙一樣的笑是屬于他兄弟的特屬才對。

看來,謝緒是真的被氣狠了。

李詢能看得出,李安平便更能了。

李詢側過頭瞄了一眼李安平,李安平懶洋洋地撐在欄杆上,要笑不笑地瞥着樓下的人,視線落到安小爺身上的時候還有幾分和緩,待落到謝緒身上時,便全然都是譏諷了。

李詢愣了一愣,忽然就想起了當初李安平對她說的那話:本宮是看不上謝家子弟的,你的謝泠也好,那謝緒也罷,縱使盛名當世,本宮就是看不上。

只不過,既然你那麽看不上人家為啥又非得和人大公子滾啊滾得滾到了床上去呢?

還是,玩弄謝緒這樣的人會特別有成就感?

李詢低頭沉思。

而在李詢低頭沉思的時候,小樓下的那一對男子已然劍拔弩張了。

很微妙的劍拔弩張。

比起安平小郎君那一副恨不得提起拳頭揍人的模樣,謝緒太從容了一點。

也是奇怪,自古以來,無論是奸夫抑或是□□的,面對着大房的時候總是格外地有氣度,比起多數大房的氣急敗壞來,他們顯得如此地勝券在握。

謝大公子是較那些更加出衆一些,可見此君在奸夫一道上是真的有點天賦的。

他說:“緒家中有一貓,毛色華麗,說是有異族血統,寵愛甚,然而這異族貓到底是異族貓,野性總是重的,受不得寵,整日裏便耀武揚威得很,也是養不熟的,剪了爪子也能抓得素日裏替它修毛喂飯的婢女破了相,可見更是個不知恩的。”

謝緒語調平緩,直視着安平小爺,然後問道:“這般野畜,叫驸馬看來該怎生是好?”

安平小爺是越聽越氣的,這一番□□裸的指桑罵槐簡直就是謝緒指着他安平的鼻尖在罵,罵得還十分不留情面。

士族子弟瞧不起外族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安平又最是厭惡的有人拿他的血統說事,可見謝緒這話是直刺到安平小爺的心頭痛處了。

然這第一刺好似還不過瘾似的,謝緒對着前頭的那番自問又笑着自答道:“前頭緒也這般問過安平公主,公主回緒道,孽畜何須費心,逗弄幾日,扔了便是,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話落,更是用輕蔑的一個眼風掃過了變了臉色的安平。

安平小爺要是還能忍他就不是個爺們!

一把推開了擋在身前的侍從,安小爺擡起一腳就往謝緒身上踹去。

喲呵,于是終于打起來了。

李詢表示,她的三觀終于又裂了。

瞠目結舌吶,真叫人瞠目結舌吶!

特麽那是謝緒啊見鬼的尼瑪和安平居然真的打起來了卧槽這簡直不科學!簡直讓人看到了真愛!是真愛吧絕對是真愛啊喂!

李詢一臉驚悚地看着底下那熱火朝天的幹架轉過頭更加驚悚地看着身邊的紅顏禍水:“姑,這樣真的好麽!?”

李安平已經樂得站不住了,開懷大笑得頭上那朵紅豔豔的牡丹花都快掉下來了。

笑了好一會兒李安平才扶了扶頭上的花兒道:“是差不多夠了,再下去就出格了些。”說罷還伸手擰了擰李詢的臉頰:“本宮這是為了誰!還不是替你出氣!謝泠打不得怕你心疼便打一場謝緒給你看看,三兒往後也争點氣,莫叫那謝泠把你拿得死死的才好。”

李詢被捏着臉頰乖乖地點了點頭:“好的大王,知道了大王。”

這一場架在李安平拉着李詢慢悠悠地出場之時終于停止了。

主要是安小爺這厮,一聽得有人喊大長公主和三公主,他就收了拳頭四處找人了,那一副可憐相,待見到了李安平便直接沖她撲了過去,擠掉了李詢往李安平懷裏蹭,一邊蹭還一邊打小報告,叽裏咕嚕地說謝緒的壞話,李詢表示她聽不下去了。

而李安平帶着一臉母性的微笑,像是摸自家閨女似的摸着驸馬的頭,輕聲哄着,肉麻得直叫人發抖。

這麽一來,那邊孤零零的謝緒就顯得真心有點慘了。

倒也不是真的孤零零,多的是人上前伺候,只是,縱使被人群包圍了,但那直勾勾落到安平夫妻倆身上的眼神,真是冷得像是剛剛下過一場大雪似的,又空茫又冷寂。

燈下那小身影還真是挺蕭瑟的。

李詢把弄着手上的小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扇上謝泠畫的芍藥現了又隐隐了又現。

只是,怎麽辦呢,看到這樣的謝緒,真是有一陣暗爽湧上心頭。

你謝家子弟,天之驕子,此刻也不過是個落寞的失意者罷了。

只是好生可惜了,李安平不知曉其實打謝泠,她是不心疼的。

哎呀,如何是好,縱使謝泠待她是真的挺好的,但李詢還是覺得,要是能打他一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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