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行行重行行
在後世,大概除了清明以外所有的節日都能被情侶過成情人節以至于單身狗們一天到晚舉着火把喊着燒燒燒。
其實在這個時代吧,也是差不多的。
畢竟春心萌動然後蠢蠢欲動這種事情是人類誕生的本源。
李詢對于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寬容的,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何必要去打破少年少女們對于愛情的美好向往呢。
愛情吶愛情,欲人生欲人死欲人瘋狂。
就算李詢從來不太相信世家子弟是有愛情這玩意的,但是經歷過幾年前謝緒轟轟烈烈的殉情之舉之後,她也不得不對自己的這個看法持保守态度了。
三月初三上巳節,世家子弟們狂嗨的日子。
這是屬于小年輕們的日子,然而謝泠非得拉着李詢一起湊了這個熱鬧。
一出門李詢就險些被那些绫羅綢緞閃瞎了眼。
也不知是怎麽個回事,近些年京城的流行風尚詭異了起來。
素來秉持着“高端”“高雅”“高冷”的士族們,擯棄了他們最愛的谪仙路線,開始紛紛拾起了他們曾經一度嗤之以鼻的土豪風。
衣服豔麗大膽不說,甚至金銀飾品大行其道,比起以前內斂的寫意風,這種流行風尚顯然是□□裸的炫富。
尤其是姑娘們,姑娘們你們真的覺得頭上頂着那麽大一只黃金蝴蝶不重麽,不重麽!
李詢從車窗口再次看到一個頭上層層疊疊插滿了金簪的小姑娘之後終于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媽的,光是這麽看着就能覺得頭皮疼。
謝泠順着李詢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也笑了,但是他關注的重點是:“士族富足,稍可窺之。”不過頓了頓之後,謝泠也很是懂李詢一樣,吐槽了一句:“這般重,脖子以後怕是要彎了。”
李詢點頭表示:“久了頸椎肯定要出毛病。”
唉,小姑娘年紀輕不懂事啊。
到了目的地之後,謝泠扶着李詢下了馬車,然後牽着她的手一路穿過春花擁簇的小徑走上一處小亭,小亭臨水,較之岸處要高出一些,視野極好,一眼望去便将下面看得清楚。
亭裏布了桌凳吃食,肯定是早先就準備好了的,謝泠吩咐了下人擺好茶具,對着李詢說:“新政之後,許多寒門子弟上京求考,此番上巳,許能見到夫人口中的寒門貴子。”
李詢沒什麽形象地趴在欄杆上,聽了謝泠的話懶洋洋地應了一句哦。
世界的進程縱使有所波折,但是總體上是前進的,前朝亡于士族之手,這朝皇帝就開了科舉。
科舉出現了啊。
李詢剛剛聽說的時候就知道,士族階級也差不多要退出歷史舞臺了。
這個風雅精致糜爛入骨的時代要過去了。
然後李詢盯着謝泠看了很久,看到謝泠受不住了上前摟抱住她,然後輕聲在她耳畔問看什麽。
看什麽啊。
看最後的真正的士族公子啊。
謝泠是個士族公子,骨子裏就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他讀老莊,卻教七郎習孔孟,他教七郎禮賢下士,自己卻從心底裏看不起寒門子,讓七郎體查民情懂世間疾苦,自己卻依舊能為吃一碗雞湯折騰出各種花樣。
奢靡入骨,目下無塵,言談舉止裏叫人欽慕的文雅從容卻又的确是千百年的士族家族才能教養出來的風度。
再沒有了。
李詢看着亭下湖畔穿着棉布衣服,強自平靜,但終究有些謹慎太過神态的寒門子弟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上巳節能玩的都是一些老節目,然而來的人到底都是新人,于是也還算新鮮。
比起謝泠,李詢的目的當然要純粹很多,她是來看小鮮肉的。
據說七郎也到場了,但是李詢掃視了一圈也沒看到兒子窩在哪個角落,于是也就不怎麽強求了,安安心心地看着場下的小年輕們文雅地撕逼。
士族和寒門理所當然地是要對上了的,比起士族子弟的鮮衣怒馬從容以對,不得不說同年齡的寒門子是要遜一些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然而這不代表他們沒有雕琢的價值。
他們只不過需要一點機遇以及那麽一些時間而已。
而這正是如今的當政者所願意給予他們的。
就連謝七郎身邊也跟着幾個寒門子,世人傳得不太好聽,連男寵之類的詞都能出來,這種流言于謝家七郎不過是一段不大不小的風流事,但對那幾個寒門子卻絕對是個大打擊。
然則世間事總是如此,鯉魚躍龍門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除了文雅的撕逼士族子弟略勝一籌外,在姑娘的欽慕上,士族子弟則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
哪家姑娘不愛好顏色。
雖然李詢私心裏還是覺得那幾個寒門子也不乏有清俊秀逸的,但是怎麽破呢,時代審美就是更愛秀美出衆那一種。
典型例子——謝泠。
這厮年已奔四,兒子都要談婚論嫁了,依然狂蜂浪蝶不止,也是叫李詢扼腕叫絕。
也虧得那些妹紙們能毫不羞恥地對着他喊二公子二公子的,李詢都替謝泠臉紅。
下面的少年人們已經起哄了,作詩作詞的,吟誦表白的,而随着溪水流下來的姑娘家的手絹都快堵住那條小溪流了。
空氣裏滿滿的都是愛情的酸臭味。
李詢看得特別樂呵。
然後李詢就聽到了有姑娘向她兒子表白了。
不稀奇,但是李詢還是興致勃勃地撐着手臂向外望去,企圖看清那個大膽的姑娘長什麽模樣。
然則還是離得遠,只能依稀看到個輪廓。
謝泠看着李詢那般模樣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
李詢撐着手臂還在東張西望,卻不知道,也有人正朝着她看來。
這些年裏李詢算不得低調,主要是她想低調也委實低調不起來。
謝緒死了,皇帝倒是把外頭的私生子接了回來,但是這樣的出生根本撼動不了謝泠的地位。
于是所有人都把謝泠這個靜王當儲君看了,至于謝泠心裏怎麽想的,估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現在皇位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一個皇位唾手可得的親王,一個前朝公主的正室王妃,兩個人好像還感情好得國破家亡都阻止不了他們的愛情(李詢表示呵呵),加上他們兩個只有一個兒子,加上謝泠沒有一個妾氏——被貼上真愛标簽的李詢成為了客觀上除了如今的皇後之外本朝第二尊貴的女人。
更何況,這個女人除了尊貴意外還有美貌。
李詢聽說傳言的時候已經不知該如何表達她內心複雜的感受了,年過四十才被提及“美貌”什麽的,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感到榮幸。
總之撇去李詢的內心感受,她的确在被罵了那麽多年蠢之後有人誇她美了。
于是,謝泠也開始覺得有那麽一點鬧心了。
鬧心這個詞是從李詢那邊學來的。
謝泠素來把李詢的所有事都放在心頭,她說過的話也自然是每一字每一句都願意去揣摩的。
從剛開始幾年的懵懂到現在無需多思就能領會她那些奇特語句裏的真實意圖。
謝泠鬧心的原由是不怎麽好宣之以口的。
謝泠一直将李詢,将他的夫人,他的阿詢看作是自己偶然得之的傾世牡丹,他将這株牡丹種在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她的美麗也好,風華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只有他能看,不能叫他人窺視一角。
這份私心甚至在當年叫他作出了許多荒唐事來。
而如今,一着不慎,怕是這份荒唐依舊會延續下去。
李詢并不是能叫人一眼驚豔的人,于是謝泠便更加小心翼翼地掩蓋住她的風華。
叫她着華裳,畫豔裝,以雍容富貴示人,謝泠那時候年少,總覺得自己夫人依稀是當年自己驚鴻一瞥杏花樹下的精怪,神情淡漠,萬事不入心,于是他便企圖用人間富貴來留住她。
剛成婚的時候,十八歲的李詢着素色的衣衫,謝泠夜裏做夢便常常夢見他的精怪騰雲駕霧飛升上界羽化成仙,于是謝泠便厭極了李詢穿素色的衣衫。
後來,謝氏反,謝泠為了安安全全保住李詢,想方設法叫她離京,又怕他母親多心下手,便以和離作了借口。
于是多年之後,謝泠再次見到了他的夫人脫下了那一身人間富貴,穿上了她的仙衣。
謝泠想,果真不錯,看,只要穿上那一身禮服她就要離他而去。
當然,叫李詢看來,謝泠這個颠倒的邏輯顯得非常可笑,但是謝泠就是入了魔障。
李詢是美的,謝泠最最清楚這一點了。
當年李唐公主哪一個不是成婚之後尚且面首三千的,然而李詢沒有,謝泠得到的是這個公主從開始到現在的一切,沒有別人,就如同他幼時所期望的那樣。
李家居然養出了這樣一個公主。
合該是要嫁給他的。
一心一意,
白頭到老。
而如今,他守了那麽多年的人,卻終究叫別人看到了她的風華。
謝泠慶幸,幸好她就是個蠢的,連別人的愛慕都看不懂,幸好她就是個心冷的,便是看懂了也懶得入心去。
然而縱使如此,謝泠卻依舊覺得鬧心。
他不懂那些翻湧在心頭的酸苦滋味算個什麽,他只曉得,他恨不得封了那些人的眼,叫他們再不敢多看李詢一眼。
煮沸一壺茶水,謝泠終于停下手上的閑活。
“夫人。”
他輕聲喚。
李詢轉過身去便看到謝泠示意她坐下來喝茶,李詢皺着眉頭:“不要,這怪味兒我這輩子都習慣不了。”
謝泠笑了笑:“是清茶。南地新貢的。”
李詢慢悠悠地挪過來,試探性地聞了聞:“照着我說的那個方法做的?”
謝泠微笑着點了點頭。
李詢見他點頭便彎腰拿了一杯,轉悠着看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苦的/(ㄒoㄒ)/……。
謝泠看她那副表情便又被逗笑了,他起身,拿過李詢手上那杯清茶也小飲一口。
苦盡,甘來。
謝泠又将杯中的茶水全部飲盡,撲倒李詢在欄杆上,唇對上唇,舌尖探入對方口中,将那苦意全部渡到對方嘴裏。
大爺的,又中招。
李詢扁着嘴不給親,頭還不老實地動來動去。
謝泠潇灑地将手中茶杯扔入亭下潭中,然後伸出雙手固定住李詢的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啊啊嗷嗷啊啊你個小婊砸!
李詢內心嚎叫着反手摟住謝泠的小腰,反客為主地、狠狠地、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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