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林氏罵得越來越沒邊,言語之惡毒好些人都聽不下去。

沈南珠看着花钰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再看看村民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可以猜得出這人從小到大遭受過多少的污蔑和诽謗,不禁越發心疼。

她從花钰懷中擡起頭,小小的身軀擋在她前面,沖着林氏道:“怎麽着,是不是只要有人死了就是花钰克的,連只雞死也要怪到她身上,那你幹脆現在就去死好了,她順便把這個罪也一起擔下來,反正多你一個不多。”

“你你你——你這個不長腦子的蠢東西,紅口白牙也配來詛咒我,有爹生沒娘養的狗東西,沈老太死了就沒人教你了,按我說你和這個掃把星一樣,都專門克家裏人,你們沈家也沒一個活口的,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呸,今天不賠錢誰也不許走。”說完劉氏一把坐在地上,撒着潑不願起來。

沈南珠抱住花钰的手臂:“花哥哥,不理她,我們回家。”

花钰冷冷的瞥着劉氏看了一眼,拉着沈南珠往人群外邊走。

劉氏哪裏肯放手,她心裏忌憚着花钰,卻一把撲上來捉住沈南珠的小腿一把抱住,不讓她走。

沈南珠臉色一沉,拽又不好拽,她長這麽大還沒用腳踢過人,但對方如此野蠻無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

花钰突然出聲:“大灰,過來。”

大灰搖着尾巴跑過來,沖着劉氏呲了呲牙。

“劉大嬸子,你若是不放手,大灰嘴下不會留情,它小時候可是在狼窩裏長大,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沈南珠小嘴恐吓道。

劉氏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狗臉,心裏有些發怵,臉上露出畏懼之情,原本緊緊抱着的手臂也微微松了松。

花钰見狀一把拖住沈南珠,将她的腿抽出來,遠離潑婦。

村民不敢與她離得太近,紛紛讓開一條路,花钰将沈南珠放下來,牽住她的手,沖着大灰道:“大灰,走。”

說完,兩人一狗,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只剩那劉氏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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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該勸說什麽,低着頭默默離去。

兩人都走出去了好遠,花钰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沈南珠感受着她掌心的熱度,回想方才這人在緊要關頭突然地出現,心裏不禁劃過一股暖流。

“花哥哥……”

沈南珠側着頭望着花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可誰曾想花钰轉過臉來,冷冷地道:“讓你一個人不要出來,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吧!”

原本充滿感激的內心,卻因花钰這一句冷冰冰的話墜入了谷底。

“我就是想來拿兩個南瓜。”沈南珠弱弱地回道。

“家裏又不是沒有吃的,不吃那兩個南瓜不會死吧?”花钰言語依舊冰冷。

沈南珠聞言,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原本握着她手腕往前走的花钰,發現後面這人怎麽扯也扯不動,這才停下,轉過身。

有些不耐煩地道:“天快黑了,你還想要鬧到什麽時候?”

卻見眼前這個小人兒咬着牙鼓着一張臉,用力的掙開自己的手。

“你先走,我自己再慢慢走回去。”沈南珠語氣也變得硬邦邦,有些甕聲甕氣。

花钰這才後知後覺語氣過重,可是一想到方才自己若是晚一步出現,林老二手上沒輕沒重的,這小傻子可能就被掐到斷氣。

想到這裏,她心中就是一陣後怕。

這小傻子非親非故,甚至自己還為了她倒貼十五兩銀子,自己又不是男人,也不需要讨老婆,按理說應該對她避而不及。

可這才相處兩個晚上,為什麽就開始貪戀這樣一個小傻子給予的溫暖,是三更半夜回家時留下的一盞燈,還是頓頓飽飯的誘惑。

花钰不敢審視自己的內心,但一想到這小傻子如果沒了,自己又得重新回到一個人的境地,空蕩蕩的猴兒嶺,沒有人煮好熱乎乎的飯菜守候,深夜回家面對的是三間黑乎乎的破房子,沒有人說話,只能守着一條狗。

只是這麽一想,便覺得心中十分難受。

花钰見沈南珠賭氣,心中無端地生出一絲心慌,多年沒有與人相處,她早就忘記了如何好好跟另外一個人講話。

沈南珠掙開她的手,停下腳步,想讓花钰先走。

可誰知花钰放開手之後卻仍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走啊!”沈南珠跺着腳,氣呼呼地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花钰站在原地,步子沒有挪開半步。

“你不是讨厭我嗎,那就不要管我。”

“我沒有!”

“你不走我走。”沈南珠咬咬牙邁開步子。

卻見那人也跟了上來。

“你不是不想走嗎,不許跟着我。”沈南珠轉過頭,瞪着她道。

花钰見她停下,腳步也定住了,沒有出聲。

沈南珠堵着一口氣,轉過身氣鼓鼓地往猴兒嶺走,花钰跟在她身後走走停停。

大灰難得見到主人走得這麽慢,以為是在悠閑地踱步,撒着歡繞着兩人一圈一圈地跑。

就這麽拖到天要黑的時候,兩人才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花钰視力好,摸索着去點了油燈。

沈南珠走到家的時候氣也消得差不多,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屋。

走着走着前面這人突然停了下來,沈南珠一時沒注意,一頭撞到她的背上。

先前在外面被林老二使勁地掐脖子,後來又被小孩子往身上丢石頭,沈南珠一路走來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如今又來這麽一下,痛得叫出聲來。

花钰感覺到背上被撞了一下,又聽到嘶的一聲,趕緊轉過身,雙手摸索着放在沈南珠的肩上,想看看她撞到了哪裏。

可燈還沒有點,屋子裏面黑漆漆的,只有一絲朦朦胧胧的月光從門口處照進來,隐隐約約可見人影。

“撞到哪裏了?”花钰難得地放柔聲音。

沈南珠渾身上下都很痛,回來的路上又被花钰冷冰冰地說了幾句,整個人都不太好。

只是聽到眼前這人刻意放緩的聲音,女性特有的溫柔聲線傳入耳中,似乎有那麽一點點被撫慰到,鼻子忍不住一酸,聲音也變得悶悶的。

“哼!”

花钰聽得出來她這一聲哼裏面的賭氣成分,突然覺得有一些好笑,看着眼前矮着一個頭的女孩,和以前見到的時候不同,少了一些傻裏傻氣,反倒是充滿了靈氣。

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道:“乖乖站這裏別動,我去點燈。”

沈南珠沒有應聲,但也沒有動。

不過兩息功夫 ,花钰便點好油燈端着油燈,走過來拉住沈南珠的手,把她牽到油燈附近的椅子邊上。

“你坐這裏等我,我去拿藥給你塗一下傷口。”

花钰轉身回了房,不一會又回到客廳,手裏拿着一些瓶瓶罐罐。

清涼的藥水塗抹在額頭上的傷口處,刺痛感随之而來,沈南珠痛得冷哼出聲。

花钰聽到她發出唧唧哼哼的聲音,忍不住瞪了一眼:“下次不許一個人出去了。”

沈南珠聽出來她的擔心而不是責問,心裏稍稍好受了一點,但對這人冷冰冰的安慰方式仍十分的不滿,轉過身背對着她。

誰知花钰卻沒把她的小別扭放在心上,扳過她的身子想要拉開領子,可手剛伸出一半,忽然想到什麽,又趕緊縮了回去。

“身上可還有哪裏受傷的地方?”花钰問道。

“肚子。”沈南珠悶悶地道。

“肚子?”花钰疑惑地蹙眉。

花钰手上有些猶豫,但在對方哀怨的目光中,還是小心翼翼地拉開她的衣裳,露出平坦的小腹。

入眼的是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青青紫紫,原本白皙滑嫩的肌膚不知被什麽弄出這些醜陋的痕跡。

花钰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胸口起伏,這些傷肯定是在自己去到之前弄出來的。

“是誰弄的?”花钰瞬間語氣變得冰冷。

“劉大嬸子……”

“她怎麽弄的?”花钰的聲音冷極了。

“她……她用手掐的——”

話未說完,砰的一聲,一旁的小凳子突然之間被大力甩到牆角,摔了個四分五裂。

沈南珠吓了一大跳,竟不知花钰的反應會這麽大,有些開心她的在意,但又怕這人會突然失控。

她伸出兩條細嫩的胳膊,摟住花钰的脖子道:“花哥哥,沒事的不疼了。”

“都被掐成這個樣子了,怎麽可能會不疼?”花钰原本升騰的氣焰在小傻子兩只胳膊攀上來的時候稍稍平息了一下,但聲音還是悶悶的。

真是個傻子,都被掐成這樣了也一聲不吭。

“手拿開,我給你上藥。”

沈南珠這才聽話的松開手,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将傷痕累累的小肚皮露出來。

除了肚子上腰上的那一大片掐痕,其他地方的肌膚雪白柔嫩,如羊奶一般細膩。

花钰竟生出了一種揉捏亵玩的沖動。

但在目光觸及到那青青紫紫的部分,如同一盆水從頭上潑了下來,她忙甩了甩頭把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思給趕出腦海。

拿出藥罐子,用食指勾出一些膏藥沾中指和食指上,在那片掐痕上輕輕的塗抹。

清涼的藥感在小腹上暈開,随之帶來的是一片熱辣辣的刺痛感,再加上花钰指尖那些細細的繭子,沈南珠突然陷入一種冰火兩重天的境地。

又癢,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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