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花钰看着沈南珠一身的青紫，忍不住有些心疼，更是不由地升起幾分內疚。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也許——

油燈下小人兒苦着一張小臉等到藥勁過去。

花钰低着頭收起瓶瓶罐罐，突然出聲道：“往後這樣的事情也許還會有很多，要是可以回到三日之前，你還會選擇跟我離開沈家嗎？”

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沈南珠聞言眉頭輕蹙，嘴裏有些不高興地道：“花哥哥，你在說什麽呀。”

花钰不知道眼前這人是真傻還是故意避而不談，嘴唇抿了抿卻沒再重複剛才的話，這種無聊的假設，不想也罷，反正不管樂不樂意，該做的選擇也已經做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臉色又開始恢複以往那副冰冷的模樣：“你若是再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自己一個人出猴兒嶺，到時候真出什麽事，我可不管你了。”

沈南珠聽着她如機械一般毫無感情話語，嘴裏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那你明天要去鎮上嗎，我也要去。”

花钰沒想到自己才告誡她去哪裏得有自己陪着，這還沒過多久，這小傻子就要一起去鎮上。

自己平時去是鎮上是為了處理掉前一天捕捉到的野味，去去就回，像沈南珠這樣的小姑娘，一去到鎮上，肯定會被琳琅滿目的商品迷花眼睛，到時候想快點回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花钰下意識就想着要拒絕，可一碰到沈南珠那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罷了，就讓她跟着去一次吧，後面那幾座山都已經沒有什麽好的野味可以打了，再遠的地方也去過，山上東西越來越少，最近好幾次都是空手而歸。

就當做休息一天，花钰如是想着。

只是一想到山上的東西越來越少，自己往後想要賺錢的門路就更少了，想要買的東西根本就無法買到，花钰臉上變得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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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卻被對面的小人兒給捕捉在眼裏。

花钰靠坐在椅子上，回想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不禁有點恍惚。

中午上山的時候，許是運氣好，借着陷阱逮住了幾只比較珍貴的野味，就直接回來了。

回到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去地裏看了一圈，發現小傻子并非鬧着玩的，是真的下決心開荒種地，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

其中第一塊地已經清理得得差不多，只是地中間有幾塊從山上滾下來的大石頭，立在那裏頗為礙眼，想來是小傻子沒力氣，扛不動，就只能任這些石頭留在那裏。

花钰卷起袖子，将地裏的大石頭一塊一塊地扛到地界邊上，順便吧鋤起來的幹草根也一把火點燃，整塊地看起來整整齊齊的，等把種子撒上去就可以變成良田了。

花钰看着這些地土地眼前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十幾年前的田地邊上，這裏土地肥沃，地裏種滿了糧食，夏天一片翠綠，秋天一片金黃，看着就是一副富足的景象。

只可惜——

花钰收回思緒，四下找了一遍，仍不見沈南珠，便知道這人肯定出了猴兒嶺，估計是在沈家地裏鼓搗什麽。

一想到昨天遇上的那輛馬車，花钰心中沒來由的有些不安，帶上大灰就往山下走。

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遇到沈南珠被林老二掐着脖子吊着在半空的那一幕，氣得肺都要炸了，直接沖上去将小傻子給搶回來。

先前的那一幕到現在她仍有一些後怕，自己若是晚去一步，林老二手中沒輕沒重的，小傻子怕是兇多吉少。

這時一陣咕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花钰低頭看着沈南珠剛上完藥的小肚子，就是這裏發出的聒噪聲。

沈南珠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燈光下依稀可見小臉飛起兩片紅霞。

花钰這才想起今天晚上兩人都還沒吃東西，自己是帶了四個紅薯上山，并沒有多餓。只是走的時候見家裏還有好些個，但是回來進廚房卻一個都不剩了，估計小傻子是拿去喂豬了。

想到這麽好吃的紅薯被拿去喂豬，花钰不禁有些肉疼。

她默默起身又點了個油燈去廚房，淘米下鍋，煮點白米粥。

沈南珠見她悶不吭聲地去了廚房，便知道這人要去煮飯，立馬想起自己來第一晚的那頓野菜粥，簡直難以下咽。

她忙披好衣服跟在後面。

剛進門的時候花钰剛好往外走，一下子就撞了個滿懷。

小姑娘柔軟嬌小的身軀整個縮在自己懷裏，淡淡的香氣從懷中自下而上飄進鼻孔，和先前那莫名而來的沖動相似，花钰突然升起一股将她緊緊箍在懷裏捏壞的沖動。

她克制着攥緊自己的拳頭，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稍微平穩一些。

“冒冒失失地做什麽。”

“花哥哥，你在煮什麽？”

“煮粥。”

“我來煮好不好？”

感受到來自小傻子的鄙視，花钰臉上掠過一絲尴尬，“我都淘好米生好火了。”

“那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吧。”沈南珠竭力想要拿回煮飯的主動權。

花钰有些無語：“你身上還有傷，要怎麽做吩咐我行了。”

沈南珠聽她這麽一說，便不再堅持，搬了個小凳子坐到火爐旁，指揮着花钰削紅薯。

花钰知道小人兒想煮紅薯粥，沒說什麽，照着她的話削好切丁放進去，又再加了點水。

剛要加鹽的時候就被小傻子給叫住了，她要先對放的鹽量過目才讓她放進去。

一頓飯下來花钰覺得比上山打獵還要累。

不過在紅薯粥端上桌的時候她才發現，所有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這粥香糯美味，鹽度适中，大米一粒一粒地被煮軟但卻沒有稀爛，混着紫薯看上去就讓人賞心悅目，再聞一聞味道便讓人食指大動，入口就能勾起香軟。

同樣一種米，一袋鹽，也同樣是經過自己的這雙手，為啥以前難以下咽，如今這一餐卻美味無比，花钰有些迷茫了。

沈南珠身上有傷，又剛上了藥，洗澡是不能洗的了，但天氣熱身上黏膩，很不舒服。

花钰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着熱爐燒了點水，再兌點冷水進去是，提到她床前。

沈南珠原本已經打算就這麽直接睡了，沒想到花钰幫她把溫水提了進來，頓時心中滑過一絲暖流。

這些年來，她從外婆家出來以後，獨自在外面求學，加上性格孤僻，和同學不太和群，也沒什麽朋友，後來工作了，業績倒是很出色，職位不斷往上升，但同事和下屬對她都是敬重，但何曾有誰為她這麽貼心地做過這些事情。

想起傍晚這人還對她兇兇，沈南珠決定看在她這半桶水的份上，原諒她了。

花钰放下木桶之後轉身就走，一副避諱的樣子。

沈南珠心中暗自好笑，大家都是女的，我有的你也有，而且你的比我的比我的還大，外人不知道，自己倒是無意中窺見過幾次了。

“花哥哥——”

少女嬌嫩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走到門口的花钰身形頓了一下。

“背上夠不着，你幫我擦背。”

花钰轉過身，只見小傻子坐在床沿上，一雙眼睛純淨無瑕，望着她，帶着懇求。

“男女授受不親……你避開着傷口，後背先不擦了。”花钰澀聲道。

聽到這個理由，沈南珠忍不住心中發笑，但面上仍裝作一副失望的樣子：“什麽授受不親……，村長伯伯說了來了猴兒嶺，就是要做花哥哥的妻子，花哥哥就是珠兒的相公了，相公幫娘子擦背，還要分什麽嗎？”

花钰心中咯噔一跳，這小傻子知道什麽是相公什麽是娘子？

誰知不等她反應過來，小傻子下一句話輕飄飄地鑽入耳朵裏。

“将來珠兒還要為花哥哥生很多的小孩，花哥哥現在都不願意幫珠兒擦擦背嗎？”

花钰聽到她這句話，頓時腳下一軟，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離奇的畫面，沈南珠懷裏抱着一個，背上背着一個，地上還爬着兩個光屁股的小孩兒，自己正跪在一旁拿着搓衣板在洗一堆尿布。

好可怕，花钰吓得趕緊把這些畫面趕出腦海，頭也不回地從她房間裏跑出來，甚至有些慌不擇路。

沈南珠望着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地笑了一聲，這個樣子的花钰，似乎也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