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對

何山的嘔吐物其實都是假的。

他原本有一個惡趣味就是随身攜帶一瓶辣椒醬，興致來了就偷偷下在朋友的蛋糕裏。

去年的愚人節讓他發現有賣“嘔吐物”的惡作劇用品，他欣欣然備了一點，可惜一直沒機會使用。

不過遇到千口天小點後一用也用太多了直接花光存貨了。竟然還能再買到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可惜這個虛假“彩虹”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徒有其表，虛有其味。冷靜觀察的話會發現聞不到一點臭味，很容易就能發現是玩笑道具。

何山也只能靠言語或是動作引發心理作用來掩蓋這一弱點。

他盯了盯千口天小點手上剝開了糖紙的棒棒糖，擦了擦嘴邊沾上的彩虹。

千口天小點很“識趣”地聯想到了不好的感受，捂着鼻子扔掉糖溜走了。

雖然假嘔這一妙招很管用，但是用多了何山也覺得厭倦，而當他開始思考下一次再見到那個有趣的“玩具”夢魔時該怎麽耍他時，千口天小點就沒再出現了。

就那樣過了大半年，在他無端莫名生出的一種空落落的感情漸漸淡去時，那名美騷年奇跡般地得以名正言順撞上他。

千口天小點：“我奮發苦讀考上了這裏的大學了呢，這樣我們在學校裏偶遇是很正常的事情，跟跟蹤毫無關系！”

何山其實有點驚喜，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這是狡辯吧，而且狡辯得這麽大費周章……”

千口天小點：“就為了光明正大地跟蹤你，明明我家裏有錢到這輩子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念書，竟然大費周章地考上了這種不起眼文憑也不值錢的垃圾大學，你是不是很感動？”

千口天小點一改之前騷氣逼人的神情，整張臉透出一種涼薄的态色，與其說是在勾引人，更像是在花樣黑。

何山：“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人設都變了？？”

見何山竟然沒有嘔吐，千口天小點眼中難以抑制地閃出期待的光：“因為我深思熟慮後發現明騷你不喜歡，冰冷一點反而會有人搭讪我，所以想試試裝成冰山美人的人設。”

“……”何山心想：冰山美人很老套了，而且這樣更像是毒舌屬性。

千口天小點發覺自己的表情管理有點走樣，忙強硬掰出幾近面癱的臉，輕輕咳了咳：“好像還真有點效果。”

但是他竊喜的目光相當灼人，凝神望着何山。

千口天小點不講露骨的騷話時，總算是一副正常美人臉。何山作為一名生理正常的男性，很難不動容。

可惜千口天小點只正常了那麽半刻，在何山思路還沒整理好時就破了功：“那麽今晚我可以上你的床了嗎？”

何山雖然很想直白地拒絕，但是如果拒絕有用的話，這只夢魔早就有多遠滾多遠了，也不會三番五次找上門。

他轉念一想動起了慣有的壞心思。

他擺出一副奸詐的笑容，那表情簡直就是直白地告訴對方：有詐，歡迎來踩坑。

他說：“好啊，就去那個什麽……忘記叫什麽名字了酒店，學校西門正對着的那家。”

千口天小點：“哦，我比較喜歡爬窗夜襲。你訂好了告訴我房間號吧？加個好友。”

“……”何山一時分不清是這夢魔要求真奇怪，還是只是找個加好友的借口。

互加之後，何山：“其實加了也用不上。你今晚能來得了再說吧。”

千口天小點一臉迷惑：“？？？什麽意思？”

何山不懷好意地竊笑：“你來的路上就知道了。”

色令智昏的千口天小點就算面前是個會害死他的巨坑，恐怕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

當晚，何山倚着路邊一個燈柱，悠閑地看着千口天小點邁着歡快的步伐從校西門蹦跶到馬路上。這條馬路特別寬，千口天小點走在半路碰到何山的視線，但他還沒展露出喜悅的容顏，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表情略微有點古怪地別開眼，往另一邊不是何山的方向拐去。

這在何山的意料之內，夢魔是比人類強大的種族，會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一點也不奇怪。千口天小點算是仗義了，沒有把麻煩帶到何山一個普通人類那裏，看樣子是打算自己解決。

何山默默地跟上那只盯上千口天小點的跟蹤狂。

那癞蛤精和毒蜥獸的混血後代跟蹤狂緊随千口天小點身後，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裏——盡頭卻是死路，千口天小點不見蹤影。跟蹤狂猛然轉身，只見千口天小點從身後的牆上跳下，電光石火間，肉眼根本看不清千口天小點的動作。

塵埃落定後，跟蹤狂連空氣擦過的細微流動都沒有感覺到，只覺周身被穿刺透過的涼與痛，再一眨眼，才發覺自己身上凸起的疙瘩沿着體形邊緣被棒棒糖棍穿過、龐然大物般的整個身體被釘在了身後的牆上。那塑料糖棍嵌進牆裏至少兩厘米。

明明自己也是真的妖怪，醜陋的跟蹤狂瑟瑟發抖地看着面前的夢魔，心裏只有倆字形容詞——怪物。

跟蹤狂吓尿了，求饒加狡辯：“饒命啊！！！我還沒動手呢您這樣突襲連防衛過當都不能算，根本就是濫傷無辜！”

千口天小點可不傻：“‘還’沒動手？也就是準備動手嘛。”

“不不不！口誤！口誤！”

千口天小點忍不住捏起鼻子：“我是夢魔，所以對發情有關的東西，特別是氣味，非常敏感。這可誤會不了。你想對我做什麽要蹲大牢的事吧。”

跟蹤狂負隅頑抗：“呵呵，可是監控攝像頭拍到的，可是你先出手傷害我的呢，實際上我确實什麽都沒做啊。”

千口天小點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不要臉的犯罪分子，平靜地回話：“哦，實際上我也什麽都沒做，扔垃圾時手滑甩到你身上了，不好意思啊。”

千口天小點利索地剝開又一根棒棒糖，塞入口中手輕微地一扯——糖棍就被掰離開，被他夾在指尖把玩。千口天小點一邊惡狠狠地咬碎口中的糖，一邊視線在跟蹤狂身上左掃右掃，好像在為“垃圾”找個合适的“分類”。

跟蹤狂原本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和威脅意味十足的暗示，直接吓尿了，不敢再吱聲。

千口天小點解決完了眼前的麻煩，懊惱着“耽誤正事了”，準備立馬趕回去“赴約”，誰知一轉身看到了不遠處靜靜地看着自己的何山。

一直對自己的形象很有自信的千口天小點完全沒有多想，輕快地跑過去，自賣自誇道：“你一定是擔心我才跟過來的吧，別怕，我是人見人愛的美強零，對付這種貨色輕而易舉的。”

“我沒擔心。”何山挺意外這夢魔看上去一副柔弱小身板的樣子，戰鬥力竟如此驚人。

不過這番話要是真說出來肯定被“誤解”成贊美之詞，何山語氣平淡地繼續說：“畢竟是我叫他找上你的。”

背後主謀當然不會擔心受害者。但是！

“啊？”千口天小點一臉懵逼，“不可能吧！你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實際上也只是個人類，怎麽會跟這種惡惡心心的雜交妖怪搭上關系？還要是為了我才這麽做？”

什麽叫做“為了我”？明明就是專門用于對付你。

何山依然很嫌棄千口天小點的措辭。

何山：“對付跟蹤狂，當然是要找更惡心的跟蹤狂才有效啊。”

千口天小點回頭再次審視已經趁機“溜”走到半路的癞蛤精毒蜥獸雜種，真的十分惡心。

何山不緊不慢地繼續道：“那個跟蹤狂最喜歡對跟蹤狂同類下手了。普通的跟蹤狂遇到自己被那麽難描述的妖怪跟蹤，通常都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挖下來呢，然後沒了眼睛自然就不會再做出跟蹤行為了。”說完眯眼笑了一下。

“哦。”千口天小點眨了好幾下眼，他不是太明白，也覺得不需要很明白，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真實所需：“原來你說的跟蹤你後果會很嚴重是指這個？就這？”

随即他茅塞頓開愉悅道：“那我以後天天跟着你也沒關系了，反正這招對我沒用！”

何山：“……”這是命中克星嗎。

然後，千口天小點後知後覺地懊悔起來：“天啊！所以說我努力了大半年掉了那麽多的頭發都白白浪費了——考上你的大學根本就沒有意義啊！”

那真是可喜可賀。

雖然何山常樂于見人白費功夫并悔恨不已，但是此刻竟然有點開心不起來，可能是苦于尋思擺脫糾纏的新方式。

不過按照真香定律，越是不想被糾纏，往往越會纏得死死的，倒不如反向行之，索性張開雙手歡迎千口天小點。說不定千口天小點對何山只不過是征服欲作祟，等得手後就會像天底下大多數人一樣漸漸失去欲望。

甚至不必到那一步，畢竟何山才是那個更加容易被嫌棄的人。

何山邪氣滿滿地笑着：“那我們今晚還要繼續開房嗎？”

千口天小點有點震驚，不過震驚的點不太對勁：“你竟然沒嘔吐？”

何山都有點懷疑這奇葩該不會就是喜歡自己嘔吐的樣子吧。

千口天小點繼續：“難得我都已經調整好了心态：情人眼裏出西施——所以你放的屁也是香的、拉的屎也是甜的，就算是嘔吐物也……”

“艹！！！”何山不得不爆粗打斷，他頭皮直接炸了，這一刻他沒有懊悔自己沒提前準備假彩虹，因為他是真的惡心得要真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