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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青上了車,見車座上放着一大一小兩個包袱,一個裝幹糧,一個竟是他那件黑披風包的,裏面是幾件換洗衣服。影青心裏想是丫頭無意為之還是他有意要自己留着。

出了城影青打發了馬夫騎上馬連夜向安慶趕,把東西交予接應的人,又耽擱幾日确定沒有人跟來才起身回杭州。

還沒進門和臻早迎了出來,拉住手道:

“怎麽耽擱這麽多日子,可是吓死我了。”

“沒什麽,只是那裏封城利害,一時出不去,才拖到這個時候。”

“我這幾天心神不寧的,早知道就不該叫你去了。”

和臻拉着影青到了自己屋裏,問這些日子過得如何,可曾受傷,路上情景怎樣,又見她腳有些不靈巧,忙問起緣故。

影青只說着急趕回來,過林子時馬太快蹭到樹上崴了一下。又問起姑父可好。

“還是那個樣,不添病也就好了。你今天累了,不必去看他了,他這幾日換了新藥,屋子裏味道怪怪的,見過奶奶就回屋歇着吧。晚上到我那裏吃飯。”

和臻領着影青到了思崇齋,進屋挑起氈簾見眠雪正在外屋炕上繡花,眠雪出來悄悄道:

“正做午課呢,姑姑等一會吧。”

“你忙你的,不必管我們。”

過了一會,眠雪和卧霜擡着香案出來,和臻領着影青進去。見媺娖倚着靠枕閉着眼朝南端坐着。媺娖早晚念經,期間一點響動都不可有。

和臻上去道:“媽,怡铧回來了。”

媺娖睜開眼,影青到了萬福。

“事情可辦好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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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臻道:“封城封的厲害,好不容易現在松了,這才出來。”

“辦成就好,馮老爺子和咱們交情不同別人,他托的事不好不辦的。”

又說了些閑話,影青才退下去,只留和臻和媺娖在屋裏。

“怡铧也不小了吧,今年有十八了。”

“過了年就十八了。”

“也該找人家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孩子從小命苦,找個老實安穩的,也遂了舅舅的在天之靈和媽的心願。”

“你就知道什麽老實安穩,咱們幾個這輩子安穩的了嗎?她嫁人是為自己嫁的嗎?真的安穩了,只知道和男人過自己的小日子,就真成了別人家的人了,還顧得上祖宗家業了。章罄彜和我說了好幾回了想要她做兒媳婦。”

“可是她不願意啊,總不能逼她,章家那兒子也不是什麽好人。怡铧不到九歲就跟着我們,這些年也沒少受苦,這樣給她錯許了終身,害了她一輩子,她不是要埋怨死我們嗎?”

“你是說她呢?還是說你自己。莫非怪我給你錯許了終身,害了你一輩子。”

“女兒怎麽敢。沒有娘哪有我這個人。我只是可憐怡铧。”

“嫁人就是那麽回事,嫁給誰又能怎麽樣?不過是為了拉攏章家那邊。如今他們在福州那邊的勢利是越來越大了,咱們正經本家反倒要受他們挾制了。我想着要是把怡铧許了他們,也就是一家人了,那邊也有個通風報信的。咱們女人是最沒用的,父母疼養了一場,在內不能傳宗接代,養老送終;在外又不能光耀門楣。家道興旺只求安守本分,讓父母順心;可是如今家道中落,家裏的男人死的死,病的病,就剩下這幾根苗,咱們不出頭辛苦,還讓他們出頭家裏絕後了不成。怡铧我也沒想這麽早就叫她嫁人,留着還有用處,只是先訂下親,過門的日子還久着呢。你勸勸她,那孩子面上不聲響,裏子拗的很。”

“那我看看吧。”

和臻答應着出來,回到屋裏囑咐廚房加菜等影青晚上來吃飯。

影青回房見那個黑包袱還在床上,怕別人看見,連忙收起來鎖到櫃子裏,這才放心沐浴更衣睡下。躺在床上思來想去這些日子的遭遇,真是一日千年的感覺,自己險些現在就在黃泉了。

想來他即是和太子要好,如果真的以為自己是太子的人,就該把她交到太子那裏才對,可見他是在試探自己,又叫自己拿走盒子,影青不知道盒子裏的秘密,但她明白這樣分明是在幫八阿哥。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這個人的城府太深了。可是他就這樣放了自己,是他利用自己,還是他真的相信自己?

到現在她連他叫什麽也不知道,反倒叫她知道自己的。反正知道了又怎麽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但是還忍不住思量,她只從人口裏知道十阿哥叫胤礻我,要是按漢人起名的規矩最後一個字也該是礻,可是哪個字呢?想着想着已朦胧睡去。

再醒來已經是日暮黃昏,丫頭過來請吃飯,影青洗了臉換了衣服過和臻那裏去。

吃到一半和臻小心道:“姑奶奶說章家那邊又提起你了。”

影青放下筷子,正色道:“我是不會答應的。姑姑,奶奶對我恩重如山,我就是死了也難以報答一二,我抱定了一輩子不嫁人的,叫我死都可以,唯有這件,是死難從命的。”

“我只是說說,你看你,大驚小怪的。”和臻連忙堆上笑給她加菜,再不敢提嫁人的事。

影青也再沒有胃口,支應一會自回房去。

清曉見影青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問道:

“姑娘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影青道:“沒什麽,路上累了,沒精神。”

“我看不是,前幾天章家派人來了,想比又提了要姑娘做媳婦的事。”

影青坐起來道:“別提這事了,真的逼我,我也不是不敢死的。”

“姑娘可別這麽說,怪吓人的。”

“世上有種日子叫生不如死,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就不覺得吓人了。”

“再不好還能比過姑奶奶不好,一輩子守着一個病秧子,起身吃藥都要人扶。”

影青悵然道:“姑姑是至孝至純的人,奶奶叫她做什麽就是什麽,一輩子搭進去了也是忍着,我是不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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