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影青同疏碌,徐滿到太子府,先見了纖憐纖捷,姐妹三個抱頭痛哭一場。影青見兩個水蔥一樣好好在那裏,心才放下一半。又問她們可曾受驚吓,被欺負,得知都好才安心。纖憐纖捷問到姥姥可好,影青只說還好,不敢叫她們憂心。這邊才說了一會話,春榮過來道:

“太子聞之兩位姑娘的家人來了,特備了薄酒賠罪,叫我來請幾位過去。”

影青拉了纖憐,對纖捷道:“我和你二姐過去,你在這裏等着。”

纖捷點點頭。

影青和纖憐剛到跟前,胤礽連忙起身下拜,賠罪道:

“我這裏賠罪了,皆因為底下人趨炎讨好才把二位令妹弄到府裏來,若是平時我定然好好送回原籍,只是見了纖憐,驚若天人,再難割舍,才留她到今日,不想鬧的合府不安,着實是我的罪過。但我實非誠心,還望姑娘見諒。”

影青于外間早聽聞太子種種暴虐無道,不得人心,今天來還以為是個怎麽兇神惡煞的人。如今見眼前之人身着飛龍白綢袍,腰間佩雙龍白玉珮,面若皎月,醉眼含情,人又謙遜有禮。都說胤禩禮賢下士,溫潤如玉,這樣看來,竟是胤禩不能比的。

“太子既是無心之過,還望即刻就放我兩個妹妹回去。也免了家裏人的思慕之憂。”

胤礽擡頭見影青,竟然比纖憐更勝一籌。

胤礽面有難色,脈脈含情的看着纖憐。

纖憐道:“太子錯愛我着實承受不起,我已許了人家,此其一;滿漢是不可通婚,此其二;我也只希望在平常人家過活,不願身處侯門,此其三,也是我真心。求太子放我姐妹回去,恩德不敢忘。”

“姑娘當真不肯留下。”

“恕我不識擡舉了。”

胤礽立刻悵然若失的樣子。

“太子是明白人,就算留的住我妹妹的人,她心不在此也無益,只是大家都徒生煩惱,也恐有損太子仁孝之名。”

“你們先叫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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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徐福回禀胤禛說太子留影青和兩個妹妹住下,自有疏碌伺候,幾日內必給個答複。

胤祥也正在府裏,笑道:“太子是真的動心了,這可是難得。你們兩個倒是越來越像了。要是這姑娘一走,不會也和你一樣閉門害相思病吧。”

“我可沒有硬搶啊。真能消停幾天倒是大好事了。”

這時候宮裏康熙賞了荔枝送過來,胤祥拿起一只剝開道:“皇阿瑪還真是越來越寵你了,你發現沒有?”

“我還不是沾光的。”

“也不見得,辦了這麽多事,皇阿瑪又不是糊塗人。”

這時候含雨包着包袱進來道:“姑娘的換洗衣服收拾好了,就叫稀擾送進去嗎?”

胤禛抓了幾個荔枝放到胤祥手裏,蓋上蓋子給含雨道:“叫他收拾了趕快送進去吧。”

胤祥看來看手裏的,又看了看那邊一盒,感慨道:“了不得了,才幾天,就重色輕手足成這樣了。”

含雨聽了撲哧笑出來。

胤禛笑道:“我什麽時候輕你了,荔枝火大,吃那麽多幹什麽?”

稀擾到了門口向裏面道:“我來送姑娘的換洗衣服來了。”

影青連忙出去,稀擾把一張小字條給影青,悄悄道:

“貝勒叫姑娘放心,太子若不放人,他定然再來說到他放才好。自有疏碌在這裏伺候,姑娘有事叫他即可。”

又笑嘻嘻的道:“還有這給姑娘的荔枝,聽雨含說十三爺才分了五個,說爺偏心。”

“少胡說了。”

稀擾走後,影青打開字條,心裏又氣又好笑,但也放下心來。他肯這樣,相必是有把握了。再打開那個箬竹編的小竹盒,裏面襯着荔枝葉,冰裏鎮着十幾枚紅荔枝。影青見春榮遠遠來了,連忙把盒子塞到包袱裏進屋。

春榮捧了只大白玉盤子進來道:“皇上才賜的荔枝,太子爺差我過來送給姑娘嘗。”

纖憐道:“多謝太子好心,只是我們不吃這些東西的,還是拿回去的好。”

春榮道:“若是拿回去,太子豈不是嫌棄我這點事都辦不好嗎?姑娘好歹收了。”

又道:“不是我有意誇贊自己的主子,太子爺的人才姑娘是知道了,自不必我多說。奴才跟了太子爺這些年,還未見他對哪個女子如對姑娘這般。姑娘若是跟了他,日後的指望可是不可限量。當朝太子可是未來的皇上,萬歲爺對太子打小就是寵愛有加,什麽東西,但凡皇上有的,寧可短了自己的,也決不會短了太子的。就說今年江西進荔枝來,半路翻了好幾條船,就剩不到兩簍。嫔妃大臣們分了分就不剩幾個了,除了三貝勒四貝勒每人分了二十顆,其他的皇上自己一個不留全給了太子,太子如此受寵,又是前途無可限量,姑娘就不好好想想。”

纖憐道:“我心意已決,您也不必再勸了。我只想安貧樂道一輩子足矣,大富大貴我消受不起。”

春榮聽得如此,只得無可奈何退下去。

影青舉起盤子,見盤子底是一條鎏金飛龍,又想起剛剛見胤礽的茶碗也是同樣白玉鎏金龍的。雖然晶透華美,也未免太奢華了,而且他的着裝用具不算僭越嗎?

夜裏睡下影青問:“我看你有些不對,是別的事情還是真的對他有些意思。”

“姐姐說什麽呢?”

“還瞞我啊。”

纖憐道:“說動心道也有幾分,只是我已經訂過親了,他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邊嫔妾滕姬不會少,現在說動情,難不保日後把我扔在一邊不管不顧的。而且侯門深似海,我只想過尋常人的日子。”

影青道:“這才是正理,你這樣想我也放心了。”

到了半夜姐妹兩個誰也沒有睡着,纖憐心事重重背對着她看月亮。影青悄悄拿出裝荔枝的盒子,摸着黑一顆一顆摸着數起來,還真的剛好十五顆。又悄悄剝了皮吃起來。

“姐,你幹嘛呢?”

“沒什麽?”

到了第三天,稀擾傳話過去給胤礽道:“貝勒叫我過來傳話給太子爺,長痛不如短痛,生出事就不好了。”

胤礽見纖憐悶悶不樂,也狠下心來,第二天放她們走。

晚上珽琴過來,影青見她二十多歲樣子,穿着松花色桐花氅衫,梳着一字髻,只淡淡點綴些鮮花,觀之雍容高貴,和善可親。

珽琴道:“我知道幾位姑娘明日要走,到時候是不能相送的,今日特來辭別。這都是底下人讨好太子胡作非為,太子為人仁厚,反倒越發縱得他們無法無天了。若是平時早把姑娘送回去了,只是太子動了真情,這才困了姑娘這幾天。但到底擾的姑娘家姊妹親人憂心害怕,還要千裏迢迢趕過來,我們心裏着實受不過去,還望姑娘不要見責。實在沒有可贖罪的,知道姑娘們自然看不上眼,但也想不出他法來,這些我的一點心意,還望一定收下。”說着雙手捧過一盒珠寶。

纖憐道:“太子妃的心意我們收了,東西是萬萬不能收的。”

“這叫我心裏怎麽過意的去。”

纖憐道:“太子妃若能勸太子把其她江南來的女孩也放了,感恩不盡了。”

“這個我自然知道。”

第二天一早胤礽叫人收拾了車送姐妹三個出城,到了城外早另有車等着那裏。影青對車夫道:“我們家裏來人了,不勞煩了。”

太子府的車離開後,三人又上車行了一程停下來。影青見纖憐悶悶不樂道:

“不要多想,回去好好安撫外婆。我這裏還有事情不能陪你們回去的。”

纖憐纖捷一聽眼淚要流出來。

影青心裏恨道:“自己多少回入家門不得入。即便在人就在蘇州,沒有準許也不可回去。”

“你們放心好了,這幾個都是自己人,有什麽事情盡管和他們說。家裏以前的老房子是不能住的,到了家自然有人料理搬家的事情。你們和姥姥說我這裏一切都好,不用他懸心。回去也不要想太多。”

纖憐纖捷點點頭,姐妹幾個灑淚告別。影青看着車沒有影子才回去。

晚間回了貝勒府,胤禛道:“說好的,幫你辦了事,好好待上十天半個月的。”

“只是露一面,也沒見你幹什麽呀,最多五天。”

“十天,不能再少了。”

“你以為是讨價還價呢。”

“我也讓了不少價了。”

“就這樣好了。”影青無奈道。

胤禛正坐在炕沿上擺弄百福玩,薅它的耳朵它只是拿爪子撓一下,還是懶洋洋的四腳朝天不肯起來,眼睛都懶得睜開。影青過去拉一下它的尾巴,爪子夠不到也不去管。

“懶死你算了。”

又向胤禛道:“這個太子和先前聽說的太不一樣,看起來文質彬彬,謙遜知禮的。”

胤禛笑道:“他呀,想做人容易,想做鬼也容易,只看他想做什麽了。他額娘過世早,皇阿瑪從小寵愛尤甚。聽說當年撤藩最要緊的時候,因為他出痘,愣是三天不理朝政的照顧他。二哥從小容貌風度,文治武功,為人行事,真是沒有人可比的,只是如今大了,越來越随性胡作非為起來。”

“這麽說這人就是人一面鬼一面了,到有些瘆人。”

“他倒是簡單的很,沒有那麽複雜。”

“他做人的時候看上去比你那個八弟要好。”

“怎麽見得。”

“你八弟太謙卑了一點,少了些威嚴硬氣。大男人不說做些正經事,天天亂拉人有什麽用?”

“那我呢?”

影青想了想緩緩道:“你呢?面又冷,心又硬,鬼主意又多,又愛算計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面上一本正經,謙謙君子;裏面乖張任性,恣意妄為的一肚子壞水。比當面人背後鬼還吓人。”

“哦,那你怎麽覺得我比他們強啊。”

“我什麽時候說過。”

“真的不覺得。”胤禛笑嘻嘻的盯着她,像只小花貓要白魚。

這時候萬福突然叫了一聲。

胤禛笑道:“做惡夢了?”

影青笑道:“夢到有人和它搶骨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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