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一日康熙到德妃宮裏,見桌子上放着胤禵些回來的信,道:“過幾天叫胤禵回來。”

德妃喜道:“皇上當真要他回來。”

康熙道:“這如何騙你。”

德妃道:“胤禵承蒙皇上厚愛,得以在外盡忠報國,是他的造化。”

康熙道:“也是你調教的好,朕知道你想他。”

德妃道:“他能為皇上分憂就是最大的孝心,臣妾雖疼她,到底也不能不分輕重,把兒子拴在身邊,叫他成不了才。”

康熙道:“這正是你的明白之處。你生的這兩個兒子啊。胤禛在內,胤禵在外,都能助朕一臂之力,朕要謝你。”

德妃道:“臣妾怎麽敢當,都是皇上做父親教導的好他們,臣妾一個婦道人家只知道老實本分,除此之外,還明白什麽?”

康熙道:“你明白的多。胤禵回來你也要好好教導他,在外要好好帶兵,不可太莽撞狂傲。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叫人放心。”

德妃道:“小孩子家,難免的,這孩子心底淳厚,沒什麽心眼,有什麽說什麽,難免叫人沒事找錯的背後指點。”

康熙道:“心底淳厚不是就一定要魯莽自負。胤禵也有三十三了吧。”

德妃道:“過了生日就三十三歲了。”

康熙道:“三十而立,不小了,你也不能再慣着他。胤禛像他這歲數的時候早就能獨擋一面了。”

德妃道:“胤禵帶兵在外,不也是獨當一面嗎?”

康熙道:“雖是獨當一面,到底還是愛生出事,他在西寧和一群文士往來甚密,這就不好。”

德妃道:“胤禵回來我自告訴他少生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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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道:“雖都是你生的,胤禛穩重謹慎,是好靜的人,胤禵倒有些難免浮躁。”

德妃笑道:“到底是先皇後教導的好,我自己帶的兒子如何比得過皇後調教出來的?”

康熙道:“當年把老四送給皇後養,皇後很是欣慰啊。朕與她也沒有個孩子,見了胤禛也可了解無子之痛。”

德妃道:“這都是臣妾該做的。”

康熙道:“知道自己的本分就好。都是兒子,別管偏誰向誰,到底也要都疼才好。”

德妃道:“這話說的是,手指頭有長有短,可是咬着那根不疼呢?”

康熙笑道:“是啊,到底都是親生的。”

康熙走後德妃連忙叫丫鬟太監收拾屋子,把宮裏的補品挑好的全拿出來,又寫了要東西叫人到禦膳房派人采買,忙活胤禵回來叫他進來吃飯。

胤禩這邊聽話胤禵要回來,也叫過胤禟來商量。

胤禟道:“皇阿瑪這次招他回來是因為他這一回進軍阿布坦打得不太好。你說這次回來還會不會叫他走呢?”

胤禩道:“就要看皇阿瑪的意思了。要是能走還是叫他走的好。”

胤禟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怕皇阿瑪有意要立他做太子。肯把兵權給他,又封了大将軍王,旗幟标符竟和皇阿瑪用的差不多,俨然是當年老二的氣派啊。他要是在外邊,皇阿瑪就是把大位給他,遠水解不了近渴,咱們也還有機會。”

胤禩擺手道:“不是這個意思,咱們手上沒有兵,我雖然還有人脈,但到底都是些文人下臣,真的到了關鍵時候,什麽用也沒有。就算老十四趕不回來,即位的也難是我。要是老四老三他們,還不如老十四當皇帝,到底他也是我們自己人,自從出去以後同我們也又親近上了。皇阿瑪要是傳位給他,老十四就是個孩子,不難控制,只要保住命,天長日久,不怕左右不了他;若是皇阿瑪沒有把大位傳給他,他手裏有兵,和咱們裏應外合,也可拼一回。所以啊,咱們一定要拉攏好他,我如今落得這個地步,只有仰仗他了。”

胤禟道:“八哥也不要這麽說,大不了咱們先退一步,保老十四,等他當了皇上,再說別的。”

胤禩道:“正是這個意思。所以一定不能叫皇阿瑪換人,你到底下活動,找人力保他。”

胤禟道:“這個我明白,只是怕他不是那麽好對付。老十四如今也大了,看着八哥不得皇阿瑪器重,也怕受我們牽連,不肯同我們親近了,如今又想起咱們,還是怕在外邊裏面沒個傳話的。他在西寧也學着八哥結交能人志士,給自己找人緣,如今那邊的老百姓都以為大将軍王就是皇太子。”

胤禩道:“那也是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他當皇上,總比老四當強。皇阿瑪是越來越重用四哥,到時候,為了那個女人的事,咱們都活不成了。”

胤禟道:“八哥,別怕。富貴在天,多少算命的都說你将來貴不可及。”

胤禩道:“那些人敢說我命不久矣嗎?”

正說着,常新進來道:“爺,大喜了。”

胤禩喝道:“越來越沒規矩了,我這裏和九爺說話,你還敢往進闖。”

常新打嘴道:“爺息怒,奴才一時莽撞。皆因出來天賜的大好事。”

胤禩道:“家裏能有什麽好事?”

常新道:“剛才阿哥在假山後頭挖土種樹,挖出一塊石頭來,上面寫着好多吉祥話,爺快去看看。”

胤禩胤禟到了後花園,見一堆人圍在假山旁邊圍着,見胤禩來了連忙讓出道來。

寶婺拿着石頭給胤禩道:“快悄悄。”

胤禩接了,見一塊花崗石上刻着:“福壽綿長,至尊至貴。”幾個字。

胤禩問道:“如何得的?”

杏蕊上來搶道:“是弘旺看爺的千秋快到了,要種棵萬年青保佑爺長命百歲,挖土的時候挖出來的。一定是老天爺看着弘旺心誠,這才降下這塊石頭來。”

寶婺不悅道:“你少說幾句吧。”

杏蕊只得退回去。

胤禟道:“八哥,看我說的什麽,老天爺是在你這邊的。”

寶婺道:“就是,這是個好兆頭,可要好好慶賀慶賀。”

胤禩道:“一塊石頭,你們不可太張揚了。”

當日寶婺在府裏備上酒馔,留下胤禟喝酒,也叫弘旺上桌。

胤禟道:“這是弘旺挖出來的,可見老天爺是要降恩給八哥父子倆了。”

胤禩道:“只求他平平安安就好了。”

當晚胤禩喝了很多,大家都難得見他這麽高興過。

寶婺叫丫鬟把他扶進去,在外邊對胤禟道:“好久沒見你八哥這麽高興了。如今也就你還肯親近我們,替他出主意。”

胤禟道:“嫂子放心,別人不管怎麽樣,我是絕不背叛八哥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寶婺擦着眼淚,道:“我知道,我知道。”

胤禛晚間回去,換了衣服也不吃東西,直接到躺椅上仰頭躺下。稀擾連忙過去捶腿,道:

“明日又要王爺去辛苦了。”

胤禛閉着眼睛,道:“本來說今天回來,又拖到明天了,累死人。”

稀擾道:“再怎麽說,十四爺是小弟弟,王爺是哥哥,哪有哥哥起大早接弟弟的。”

胤禛道:“西北用兵不是小事,也是應該的。”

稀擾道:“皇上不是真的要十四爺做皇太子吧?”

胤禛喝道:“越活越回去了,朝廷的事是你亂問的。”

稀擾連忙叩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怎麽敢?只是想到王爺辛辛苦苦這麽些年,要是不能遂意,可是更苦了王爺了。”

胤禛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最知道,你們是惦記主子,可是該惦記的惦記,不該惦記的少說,只做好本分。這是為你們好,什麽事問太多,要丢腦袋。”

稀擾叩頭道:“奴才知道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胤禛點點頭,道:“傳話下去,上上下下誰也不許提什麽大将軍王,太子的。”

“奴才明白。”

胤禛早早躺倒床上睡了,只是越累反倒越睡不着。窗外的月色很好,照到屋子也亮亮的。胤禛披上衣服到那幅藤花繞蘭圖前,把頭貼上去小聲道:“我好累呀。”

第二天胤禛胤祉親率領王公大臣親自到西郊迎接胤禵。胤禵回來後見過康熙,宴飲罷才往德妃宮裏去。胤禛也少不得要同去。進了永和宮已經是日暮時分,德妃早等在門口,見胤禵來了,一把摟到懷裏,又仔細端詳,又說瘦了又說黑了。

雙成在一邊道:“娘娘快叫王爺進屋說話啊,別擠在門口啊。”

德妃拭淚道:“可不是說的,一高興,屋還沒進呢。”說着摟着胤禵往裏走。

席上德妃忙着給胤禵夾菜,道:“叫你少喝點,前面吃飯又沒少喝吧。”

胤禵道:“他們非要敬我,我也不好意思不喝。”

德妃道:“身邊沒個管着你的人,你在外邊也不能和那些當兵的可着勁喝,他們是粗人,不像你從小嬌慣,你這身子怎麽受得了?”

胤禵道:“額娘放心,我這身子比以往更好了。”

德妃抹淚道:“雖是好事,未免太苦,戰場上刀光劍影的,叫我怎麽安心啊。我真是想求你皇阿瑪這次回來就別叫你回去了。”

胤禵急道:“額娘可別亂說,為國效力,為皇阿瑪分憂是的本分,堂堂皇子,怎麽能怕苦呢?”

德妃忙道:“額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也只是一說,還能真扯你的後腿,瞧把你急的。”

胤禛心想:看來他是真的不想留下來,以為有兵權在手,怎麽都好辦。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到時候我在京師,胤禩他們手裏沒有兵,不見得他能進的來。

胤禵見胤禛沒有異常,連忙舉杯道:“我敬四哥一杯,我帶兵在外,皇阿瑪額娘跟前多虧四哥替我盡孝了。”

胤禛同他飲了一杯道:“你我各盡職責,都是為皇阿瑪分憂,怎麽有謝不謝的。此次回來可要好好聽皇阿瑪教導,回去帶好兵才好。”

德妃道:“你皇阿瑪和他自己都是逼他要強,你就別再逼他了。”

胤禛道:“兒臣只是想十四弟成器,為他好。”

胤禵道:“四哥也是為我好,別人說不說,皇阿瑪的重任,我自然不敢懈怠。”

胤禵當夜蒙康熙恩準就住在永和宮,德妃安頓他睡下,拍着胤禵道:“拍我兒睡覺覺。”

胤禵道:“額娘,我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德妃道:“多大你都是我兒子。”

胤禵問道:“額娘,皇阿瑪同你說過些什麽沒有。”

德妃道:“能說過什麽,額娘在深宮,你皇阿瑪有什麽事能對我說,前幾天來了一回,說叫我告訴你辦事不要狂妄莽撞,又說什麽胤禛為人謹慎,誇了好一通,就是說他是皇後帶大的,比我帶大的好。”

胤禵道:“額娘,現在不是怄氣的時候,皇阿瑪身體如何,他待四哥是個什麽情形?”

德妃道:“你皇阿瑪的身子還不是時好時壞的。對你四哥是越來越重用,朝中好多大小事都不管交給他了。就連祭天這樣大的事也叫他去,我心裏有些替你擔心,所以也想着是不是不要你走的好。”

胤禵道:“額娘不知道,手上只要有兵,不管什麽時候都有個轉機。裏面有八哥他們在,我也好辦,回來了,萬一傳給了別人,可就都死到裏面了。”

德妃道:“你也要多長個心眼。你八哥當初為了作太子,鬧得宮裏宮外翻了鍋一樣。他是看自己沒指望了,這才肯幫你,你也不要全信他,尤其老九,更不是省油的燈。”

胤禵道:“我知道,八哥還是和我講情義的,當初是我有意疏遠的他,何況就是我也有對不住他的地方。”

德妃嘆氣道:“你在外面叫我怎麽放心,連個貼心的都沒了。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要是萬一不是你,這可怎麽辦?”

胤禵道:“額娘不用操心,我找當地有名的相士給我算過,說我三十九歲必然大貴。”

德妃道:“真的?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胤禵道:“不會的,當地人叫他活神仙,所說之話沒有不應驗的,和八哥找的那些串門混飯的不一樣,高人多是隐居山谷的多。”

德妃道:“若是真的這樣就好了。我天天在佛主面前念經,求佛主保佑你平平安安。”

胤禵道:“額娘放心,看我也不是沒有福氣的人。”

德妃道:“可是我在這心裏不放心啊,你皇阿瑪雖然是疼你,可是對胤禛似乎要比你賞識。”

胤禵道:“額娘更不用煩心,四哥到底是我哥哥,您的兒子,就算他做了皇帝,還敢要我死不成。”

德妃道:“他同我從來不是一條心。你皇阿瑪總說他身份高,其實那話是說給我聽的,叫我永遠記住,我永遠也越不過皇後去。”

胤禵連忙道:“皇後都死了多少年了,如今後宮就數額娘最大,您怎麽就是鑽到這個牛角尖裏出不來呢?”

德妃嘆氣道:“額娘不說了,您才回來,不該說這些,你好好睡,額娘走了。”

德妃走後胤禵悄悄起來,寫了信差人第二天一早送到胤禟府上,交代些西北的情形,最緊要是要胤禟一定要把康熙的身體狀況及時告知他。

胤禛回到家,這邊胤祐的信也已經到了,看過信上床抱着影青的一件青衫子睡了。康熙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皇位會空出來,可是到底立誰做太子還是撲朔迷離。以康熙如今對他的賞識,很有可能會傳位給他,如果真的要胤禵即位,以他現在的身體,也不會叫胤禵常年在外了,胤禛也想過最壞的打算,如果康熙突然去世,沒有指明傳位給誰,免不了一場劍拔弩張,腥風血雨。就是那個時候他也有隆科多和年羹堯可以裏應外合,胤禵沒有年羹堯從四川供應糧草,也成不了事,還是他的勝算最大。可是他真的有些怕,這麽多年他很少怕過,如今似乎越來越見到光了,可是反倒更沒把握。他真的希望影青能在他身邊,有時候想想,過去不怕或許就是因為有她在,她總是同他說,大不了死在一起,有她陪着他他真的什麽都不怕,可是現在見不到她了,他能感到的只是侵肌刺骨的寒氣。

胤禵在京呆了近一個月,康熙指導了他用兵方略,十二月間又照舊叫他回去。臨行親自攜王公大臣到盛德門送行,賜禦用寶刀。

朝野上下許多人都覺得康熙有意傳位給胤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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