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寶婺在府裏不得出去,好不容易托拉泔水的把一本玉牒抄本和信捎到隆科多府上交給嫣鳳,這邊聽人說允禩被上了鎖鏈,惱羞成怒,非要出去見允禩不可,被門衛攔了回來,站在門口又吵又罵,衆人誰也勸不住。
杏蕊過來哭道:“已然得罪了皇上,福晉還嫌死的慢,整日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是要全家滅族。”
寶婺一把揪住杏蕊的頭發打起來,邊打邊罵道:“你這個下賤的娼婦,胳膊肘往外走,天天咒漢子死,你也就稱心如意了。你不要忘了,到底他死了,你和你兒子孫子也都活不成。你的靠山早被皇上逼死了,你誰也別指望。為了個下賤女人,老娘,兄弟,媳婦都要給她陪葬,怎麽不把江山也還回去算了。到底也是盡了女婿的孝了。”
杏蕊又羞又惱,上去也是一巴掌打到寶婺臉上去。寶婺這輩子何曾叫人打過,朝着杏蕊又是掐又是打道:“你敢打我,翻了你的天了!”
杏蕊同寶婺扭打到一起,又哭又罵道:“反正一家子也要你作死了,我受了你一輩子氣,死前先殺了你,也解了我心頭之恨。”
衆人實在拉不開,急忙把弘旺找來。弘旺見他母親蓬着頭發,衣服也撕壞了,連忙過去拉過來,向寶婺道:“我勸福晉少生些事吧,阿瑪如今被關了起來,福晉只管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為全家的性命,也要為阿瑪着想。”
杏蕊撲到弘旺懷裏哭道:“我苦命的兒啊,都是娘拖累的你,叫你受了這一輩子的苦。親爹都不得見,如今還要大難臨頭,誰知道将來還能不能活的成。”
寶婺急道:“好啊,王爺不在,你們就娘倆合夥氣我。”
弘旺道:“兒子怎麽敢?我母子就是都死了但凡能保住阿瑪周全也心甘了,只是福晉如此,不是怕阿瑪不死嗎?我做兒子怎麽能不管。”
寶婺被弘旺氣得說不出話來,直勾勾看着弘旺帶着杏蕊回去了。
這邊缈煙過來扶道:“福晉不要動氣,回屋吧。”
寶婺甩開她,自己走了。
寶婺的話傳到胤禛耳朵裏,胤禛知道若不是外面的傳言,伯澈不會這麽着急離開。如今又聽寶婺說影青,當下怒不可遏叫培盛傳下話去,令寶婺當着衆人掌嘴自罰。
培盛道:“恐怕八福晉那個脾氣,她不會肯的。”
胤禛氣道:“她們兩個不是一輩子都為了張臉嗎?朕偏毀了她們的臉面。她算個什麽東西,也敢罵影青,不殺了她算是便宜她。真是物以類聚,看允禩找的什麽人,這輩子能成什麽事?”
胤祥也在跟前,想勸知道越勸越糟,只得由着他。
當日疏碌過去傳口谕道:“允禩福晉,自恃宗室之女,目無尊長,欺淩姬妾,尤挾制允禩意圖不軌,允禩所行之事,十之八九有其在內撺掇煽動。皇考在世時就責其潑悍好妒,致使允禩險些絕後,為人婦者,上不可孝敬父母,相助夫君,下不可哺育子嗣,實難為純良。如今更诽謗聖躬,出言不遜。汝夫妻最喜妄博虛名,諸事無成,唯一張臉面愛惜至極,今天朕偏偏要毀你的臉面,責你當衆掌嘴,你若想允禩早死,自可不尊聖谕,随你如何撒潑鬧得天翻地覆。”
寶婺聽了險些要暈過去,怒道:“我是親王的孫女,他敢。”
疏碌笑道:“誰敢呢?福晉您要是不願意自可不打,只是八皇子在裏面關在呢。”
寶婺一口啐到疏碌臉上,道:“沒有天理,這是什麽世道。”
疏碌氣道:“回去複旨,非要自己漢子死,誰管你。”
寶婺聽了,喝道:“回來,誰想作踐死我。”
寶婺只得跪在庭院,當着全府人自己打了自己二十個耳光。伺候回房只想速死,無奈放心不下允禩,又恨不下心來。
胤禛又革去寶婺福晉頭銜,令其發回母家,不得與允禩想見,臨走特意要允禩回府一見。允禩進到屋裏,見寶婺俯身斜在床上,好像一具帶血的屍體。允禩道跟前叫她,寶婺仿佛沒有聽見,許久才起來,眼睛哭得蛤蟆一樣,臉腫得老高,見到允禩哭道:“我不是做夢吧,你真的回來了。”
允禩點頭哭道:“你這是怎麽了?”
夫妻兩個抱頭痛哭了一場。
寶婺道:“雍正下了旨意,要把我趕回娘家去。”
允禩道:“我知道,你是我的福晉,沒有他要替我休了你的道理。你放心,我自不會叫你去的。”
寶婺道:“我們根本鬥不過他,他叫我走,你若是不依他,一家子的命怎麽辦?”
允禩道:“怎麽樣他都不會放過我的,他這是想貓抓耗子一樣,慢慢折磨死我們,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來個痛快。這幾天關在裏邊我心裏反倒明白了,只是操心你們,好在額娘看不到我現在的境遇。王影青當年曾經問過我一句話,她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輩子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天總是想起來,如今想來,老四連女人都舍了,是真的要當皇帝。我從懂事起,處處要好名,處處上進不肯服輸,非要做皇帝,其實只是不想要人瞧不起我,不想讓額娘和你臉上無光。現在想來,額娘說的沒錯,何必非要在意旁人如何說呢?只要一家人在一處,什麽都好的。可惜明白的太晚了,我已經想好了,皇上要殺就叫他殺,總之我們一家人要死到一起。”
寶婺道:“不行啊,還有弘旺,總要有個後人才好的。”
允禩道:“我這輩子第一對不住的是額娘,第二就是你,不能再對不起你了。”
寶婺聽了眼淚嘩嘩的流,哭道:“有你這句話,死也甘心了。”
允禩給她擦眼淚,道:“不哭了,他是皇帝又如何呢?到底是孤家寡人一個。比起他,你我相守這一輩子,也勝過他孑然一身。只是要連累你和我受了這半輩子的苦。”
寶婺道:“你不要這樣說,我這輩子已經知足了,太子妃枉操了一輩子的心,太子卻從來沒有珍惜過她;胤禛對王影青雖是真心,到底難長相厮守。宮裏那些更不必說了,受寵也好,受冷落也好,不過都是帝王的玩物,那得半點真心,同她們比,我這輩子已經太好了。只是我一直沒有給你生個孩子。”
允禩道:“這輩子有你,什麽都不求了。”
寶婺強笑道:“好久沒給我梳頭描眉了。”
允禩也笑道:“好,我伺候福晉梳妝。”
允禩叫人打了洗臉水來,寶婺身上換了大紅風穿牡丹大氅衫,洗過臉,胤禩給她梳上架子頭,簪滿紅玉珠花和玫瑰。寶婺四十好幾的人了,如今卻變得光豔照人。
寶婺照鏡子道:“我是不是老了?”
允禩道:“我的盡憐什麽時候都是最美的。”
寶婺倚在他身上看着漆黑的天空道:“我這輩子總是不能給你生個孩子。”
允禩道:“有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多少兒女也比不過的。”
寶婺道:“下輩子你還願意和我做夫妻嗎?”
允禩道:“下輩子就只做一對平常夫妻,早上我下地幹活,你在家裏做飯織布,中午帶着孩子到地裏給我送飯。等天黑了,一家子坐在院子裏,帶着孩子看月亮,數星星,給他們講故事。你說好不好?”
寶婺點點頭道:“那樣多好。你記得,下輩子。”
允禩點點頭。
夜深了,胤允禩睡熟了,寶婺最後看了他一眼,到一間沒人的偏屋吊死了。這是她的家,誰也趕不走她,她死也要死在這裏。
第二天允禩見到寶婺挂在房梁上,連忙叫人解下來,人早硬了。允禩當即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救醒過來,只是不說話,丢了魂一樣抱着寶婺的屍體在地下躺着,臉色青白,眼睛直直的,俨然兩個死人。
一連過了三四天,允禩總算回過魂來,親自給寶婺治喪,命冬娥摔盆。杏蕊也安靜下來,但凡允禩見到她,就喝罵不絕,杏蕊知道他是瘋了,只得整日躲在屋裏不出來。缈煙想幫着料理,也被允禩罵回屋裏去,允禩仿佛寶婺上身一樣,有事沒事只是瞧家裏兩個不順眼,恨不得吃了肉,唯獨還聽弘旺些。
到了發引的日子,允禩看着寶婺生前的舊物一件件燒化了,回去把一副自己的畫像也扔到火堆裏。
常德急道:“王爺不能啊。”
允禩只是直直的看着火一點一點的燒,道:“先叫他陪你吧,我就快去了。”
允禩發送過寶婺,到了養心殿門口大喊道:“胤禛,你把她還給我,你這輩子不能遂願,也不許別人長相厮守。我不活了,你要殺我,我會怕你嗎?我現在一無所有,什麽也不怕了。”
胤祥也在裏邊,看了看胤禛。
胤禛一邊批折子一邊向培盛道:“把他關起來,告訴他,想死沒那麽容易,他不是什麽都不怕嗎?真的要他兒子孫子死,就去死。”
胤祥道:“皇上,真的要這樣不可。”
胤禛道:“我就是要叫他知道,生離死別是怎麽一回事。”
胤祥也不敢言語。
允禟被發往西寧,允禩關押在宗人府,只留兩個太監伺候。胤禛勒令允禩改名阿奇那,允禟改名賽斯黑,允禩将弘旺改名為菩薩保。朝野上下彈劾允禩允禟等人的折子一時雪片橫飛。
一日上朝,有人參允禩将畫像燒毀給福晉陪葬,大有藐視皇威,蠻抗聖躬之意。胤禛久久也不說話,起身走了。
滿朝都驚愕,平日參允禩的條款沒有不準的,此次皇上卻不做聲。
一日胤祥過來,小心道:“阿奇那好像不太好。”
胤禛批着折子道:“怎麽不好。”
胤祥道:“看守的人說每日只是對着福晉的畫像發呆,好幾天不吃不睡的,也不蓋被,只是蓋着福晉的那件紅鬥篷。”
胤禛道:“還真是情種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兩口子有一個是明白人也不至于今天。”
胤祥道:“皇上說的即是,只是太監說病的不輕了。”
胤禛道:“那找太醫治啊。”
胤祥道:“太醫看了,他也不肯診脈吃藥,反正也是不行了。”
“怎麽會?”
胤祥道:“恐怕是真的不行了,他派人捎話想見見皇上。”
胤禛道:“晚上見吧。”
胤禛批着黑鬥篷進到關着允禩的牢房,見正對着床的牆面上挂着寶婺披着紅鬥篷,頭簪玫瑰花的畫像。允禩早已經收拾停當端坐着,穿着粹白暗紋綢袍,佩着白玉雙環珮。人憔悴好些,精神卻很足。胤禛知道時日不多了。
過去道:“病成這個樣子,還擺這個虛架子。”
允禩道:“我知道皇上四哥一定會來看我。”
胤禛道:“朕是想來看看你,你有話要說。”
允禩道:“到了今天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皇上見我落到這步田地,想必也是龍心大悅吧。”
胤禛笑道:“你這輩子都是替別人活的,總是太在乎別人怎麽看你,自己什麽時候想過自己的活法。”
允禩笑道:“皇上說的沒錯,臣弟活了一輩子,到最後才明白過來。想來自己所想早就在身邊了,還争什麽呢?若是能像老五老七那樣,額娘,福晉還都在身邊。可是到頭來都叫自己斷送了,最不舍的已然不在了,就算富有天下又能如何?皇上就沒有後悔過?”
胤禛道:“你想要的早就在手裏了,我想要的還一直在追,也失去了最不願意失去的。有時候也告訴自己,放下亦放下,舍得亦舍得,沒有舍如何有得。可是偏偏舍也舍了,得也得了,就是舍不得。”
允禩笑道:“我何苦,你又何苦呢?如今你做的這些事,不過是在給自己添罵名。”
胤禛道:“還是放不下虛名。朕只想為心中所為,治心中所想。你到底不敢。”
允禩笑道:“我佩服四哥,這點我一輩子也鬥不過四哥。只是皇阿瑪尚且顧及的事情,四哥真的能不介意嗎?我就算今日死了,到底千秋萬代後也是冤案,你自逃不掉。”
胤禛笑道:“身背惡名心中委屈,總好過身背好名,心裏發虛的好。朕做過什麽朕自知道,你做過什麽你也知道。朕這一生,無愧皇阿瑪,無愧列祖列宗,更無愧天下蒼生,更無愧于自己,所愧者不過一妻一弟罷了。”
允禩笑道:“到底是四哥,這輩子我如何贏的過你,不過我自認還不算輸的太慘。就算你不計較,後世自有人計較。這輩子我輸了,下輩子我還想再玩玩。”
胤禛笑道:“朕等着,朕自會善待弘旺,你也可安心了。”
允禩跪下道:“我替弘旺謝恩了。”
胤禛道:“你這樣,反倒叫我別扭。”
允禩笑道:“成者王侯敗者賊,想不服也不行了。”
胤禛道:“其實朕不想叫你死。”說完悄悄出去了。
允禩見他走了,爬到床上,蓋上寶婺的紅鬥篷,只是望着牆上的畫像,這一副還是她剛過門的時候他給她畫的,她嫌他畫的不好。
允禩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耳邊響起剛成親時寶婺的那句話:這輩子你只許喜歡我一個人。
第二天深夜,一陣風忽的從外面吹進來,門開了,一個人也沒有。培盛關了門,敬上茶,小心叫了聲皇上。
胤禛知道他有事,問道:“什麽事?”
“阿奇那死了。”
“他留下什麽話沒有?”
“他說想同福晉合葬。”
胤禛放下筆,久久的道:“知道了。”
培盛退了出去,胤禛一個人到庭前,今晚的月亮是圓的。
胤禛對着月亮道:“你等着我。”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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