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幾天後,我依約到了擎天企業。

吳叔像是等我等了很久似的,一見面就迫不及待開始讨論禹朔出資并購擎天的可能性。

「吳叔,」我打斷他,「有件事,我也想跟您說,希望您能先聽完我的請求再做決定。」

他有些訝異我略顯無禮的打斷他,但還是點頭,示意我把話說完。

「吳叔,這是我私人的請求,跟禹朔或翊霖沒有關系,」我深吸一口氣,「我希望您放棄這筆交易。」

「忻雨,你怎麽突然……」他吃驚的看着我,顯然我提出了相當出乎他意料的要求。

我定定的看着他。

「忻雨,」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口氣像是慈祥的父親,「你跟翊霖發生了什麽事嗎?」

「吳叔怎麽這麽問?」

「這筆買賣,尤其是我剛提出的條件,我看不出對禹朔有什麽不利或讓禹朔吃虧的地方,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是提出了終止交易的要求……很難讓人不聯想,你是不是……」

吳叔不愧是經驗老道的商人,原本看着我的和善眼神,默默變為犀利,等待着我給他答案。

「是,我跟翊霖,是有些事……」

「忻雨啊,你們夫妻一場,沒有情,還有份,別一下子沖動行事,有些錯,是要用一輩子彌補,甚至,想彌補還不見得有機會。」他說着,眼神黯淡了。

「吳叔,您覺得我這像沖動嗎?您說得對,夫妻一場,沒有情,還有份,若是我不顧念這情份,這些年,我何必努力的替他顧着禹朔?但他并沒有,也不值得我繼續這麽做。」我平靜的說。

「他有小三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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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這個問題不禁笑了出來,「吳叔,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他要有小三小四我都沒意見,但動到我的東西、我的人,就是不行。」

他點點頭,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今天怎麽沒看到你的助理?」他突然問。

「她離職了,沒想到吳叔有注意到她。」

「不知道為什麽,她身上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了她幾次都沒特別留意,想問清楚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吳叔說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可以問是誰嗎?」我隐約覺得事情怪怪的。

「忻雨,人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就是腦袋最不清醒的時候,唯我獨尊的自大太可怕了,那會蒙蔽你的理智,看不清重要的到底是什麽,反而去在意那些無關緊要、枝微末節的小事。」

「吳叔要說的是?」我一下子抓不到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我要說的是,我應該有個孫女,但我因為她是『私生女』,而把她和她媽媽一起趕走了。」

他的話在我腦中炸裂開來,我突然想到孟晴每次面對擎天的事,還有面對他,出現的種種不自然。

「如果她還在,應該是跟你的秘書差不多年紀……」

「吳叔,當時您是怎麽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我強迫自己鎮定。

「她媽媽是元豪高中時候的女朋友,我當時見過幾次,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分手,反正元豪那個性子……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搞出了個孩子,而且還是十五年前在酒吧偶然遇到的一夜情,我那時氣壞了,他怎麽能不檢點到這種地步,這要是讓人知道了,我吳天麟要怎麽在商界混下去?所以我拒絕了她們母女倆,我知道元豪有瞞着我關心她們,可是那孩子卻在十年前,高中畢業後就失蹤了……元豪和她媽媽試着找過她,但都沒找到……」

「那麽,吳叔現在是因為,她是你唯一的親人,所以想把她找回來嗎?」我問,帶有些許的輕視。

發現世界上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消失了,才感到孤單嗎?

「其實我一直默默注意元豪找她的動作,只是……唉,我拉不下臉,我跟元豪說過,如果真的找到了那孩子,就帶她回來吧,畢竟她是無辜的……錯的是我們這些大人,不負責任,為了可笑的名譽……元豪過世前幾天突然清醒了很短一段時間,是回光返照吧,他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孩子……」

「孟晴。」我說,我幾乎可以确定孟晴就是她要找的人。

「你說什麽?」

「吳叔要找的人,孟晴,我之前助理。」我說。

「什麽?她……」

「孟晴跟我說過她的身世,跟您剛所說的幾乎完全符合,母親因為跟父親吵架,跑到酒吧喝酒,遇到高中時期的男朋友,兩人一夜情,所以有了她……這種情節,不會這麽剛好吧?」

「你說她叫孟晴?」

「是,她自己改的名字。現在想想,她第一次見到吳叔,是在您去年的生日宴會上,她的反應的确像是吓了一跳,之後我請她幫我處理擎天的案子,她雖然努力隐藏,但還是讓我覺得她有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基于尊重,我沒有追問下去……我問過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她說不知道,看來,她是真的不想我知道她跟您,還有元豪的關系。」

「世界、世界居然這麽小,繞了一大圈,我要找的人,就這麽在我眼前晃了好久,但我都沒有發現……」他懊惱的說。

「也許是當時元豪還在,您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相較于現在低得多,自然警覺性也相對的減少,您就別太自責了。至少,您現在知道她是誰,并且過得很好。」

「忻雨,她在哪裏?讓我見她,好嗎?」他急切的握住我的手。

「吳叔,」我把手抽回,「我今天要來跟您講的事,就是跟她有關。我想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再隐瞞了。」

「什麽意思?跟她有關?」

「我跟翊霖之間的婚姻,完全就是為了利益的企業聯姻。我想我這麽說,很多事您應該就可以理解了。他有小三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也默許了好多年,畢竟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真實的感情基礎。為什麽跟孟晴有關,簡單的說大概就是,他有他的小三,而我有我的……」我邊說邊觀察他的反應。

「你的意思是……」

「對,我要的人,是孟晴。我不在乎您是否理解或同意、允許這樣的關系,但對我來說,我在意孟晴,勝過其他一切。至于翊霖,我只能說,如果不是他先開始在白岩內部動手腳,開始悄悄出售白岩的股份,間接降低我的持股比例,那我或許就不會跟孟晴開始這段關系,他這麽做的原因,我想您應該很清楚。而他怕我因為孟晴要求離婚,所以先發制人的趁我回美國時找孟晴談判,孟晴知道我想拿回白岩、讓擎天并購禹朔,為了讓我方便行事,因而自己選擇離開……您要問我她在哪裏,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只能跟您說,等我把一切事情處理好,我會找到她,而且我相信,只有我能找到她。」

吳叔看着我,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今天提出終止交易的要求,是為了讓禹朔也到你手裏,用這個作為條件跟翊霖談判?」

「一部份是,另一部份,是我的私心,因為他傷害了我愛的人,這筆帳,我不可能不跟他算。」我冷笑着說。

「忻雨,如果我今天不答應,你會怎麽做?」

「如果吳叔今天不答應,我自然也有辦法用我的方式得到禹朔,只是可能要花費更多的心力、金錢,但我不在意……」

「你如果不在意,怎麽會提出這個要求?」他單刀直入的問。

「因為,您的答複直接關系到我什麽時候可以完成我要做的事,然後找回孟晴,這是我在意的─時間。」我沒有逃避的回答。

「忻雨,你真的那麽愛孟晴?真的那麽愛一個女人?」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吳叔覺得很不可思議嗎?」

他點頭。

「是因為她是女人,所以不可思議?還是因為我知道了她是所謂的『私生女』還那麽愛她,所以不可思議?」我帶着點諷刺的味道反問。

「都是吧。」

「吳叔,對我來說,孟晴的身份是什麽我一點也不在意,我在意的就是孟晴,就因為她是孟晴,所以我在意。而且我也可以很坦白的跟您說,我會不計代價的找回她。」

又是一陣沉默。

「說吧,」良久,他開口了,「你要我怎麽幫你。」

「這是表示您答應了嗎?」我問。

「我答應你,但是我同時也要你答應我,當你找到孟晴時,至少讓我跟她見一面……」

「這我可以承諾。就算您不提出這個要求,我也會帶她來見您。」

「為什麽?」

「因為她需要知道,當初抛棄她的人,很後悔當時的決定;她需要知道,她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是個沒人要的『私生女』。還有,您欠她一個道歉。」我不客氣的說。

「是啊,我的确欠她一個道歉。」

「好,那我就直接說我希望您配合的事了。」

我把事先準備好的資料遞給他。

「過幾天我會請英國那邊的投資公司跟您聯絡,負責人是孟晴很要好的朋友,過陣子她會親自來臺灣跟您談這件事,但這部分請先保密,您只需對外說明決定将擎天交給國外的專業經理人代為經營管理即可。之後的事英國那邊的負責人會全權處理,若翊霖向您提出什麽疑問,您只需将責任都推給專業經理人,她會有辦法應付的。總之就是,他在白岩做了什麽,我會如法炮制的用在禹朔身上。」

「忻雨,你為什麽不直接找人出資買下禹朔?」

「因為我要他知道,被人蒙在鼓裏玩弄是什麽感覺。而且,美國那邊也有些事需要處理。臺灣這裏只是一半,我跟他真正要對決的,是在美國的白岩。」

「以前人家跟我說,不要惹毛女人,我不懂為什麽,但我現在懂了。我相信,翊霖不久以後也會懂。只是這次,我沒辦法幫他。」

「您不用覺得對不起,之後您大可跟他說我拿孟晴為條件要挾您……」

「但說到底,一切也是他自己惹出來的,不是嗎?」吳叔的話中有惋惜。

「我只能說,如果不是他太貪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要怪,最終也只能怪他自己。」我不帶感情的把話說完。

「是啊,我雖然很無奈,但不可否認,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會配合你,翊霖那邊我不會透露什麽訊息,臺灣這邊,我想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吧?至于美國的白岩,我只能祝你成功。不,你一定要成功,因為我還欠孟晴一個道歉。」

「放心,我會的。」我笑了,這次是真心的。

Sharon那句話: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我開始覺得,這句話或許是真的。

若真是這樣,請幫我找回孟晴吧!

那天晚上,我主動跟翊霖講了這件事。

照着我寫好的劇本演出。

「怎麽會?」我可以想象他在電話那頭如何激動的從椅子站起來。

「就是這樣。畢竟擎天只是缺乏資金,并不是什麽太糟糕的公司,在臺灣商界也還有一席之地……總之,我只能跟你說抱歉,看來這筆生意,我失敗了。」我故意這麽說。

「唉,這也不能怪你……」也許是對我還有所顧忌,他雖然不滿,但也不敢對我發脾氣。

「如果你還想救,就找艾德去談吧!他沒有我們跟吳叔的私交,比較能有話直說就事論事吧!」我主動釋出要開始交接的意願。

「嗯,也好,你也該開始準備回美國了吧?我這邊,也差不多了。」他說。

「我知道了,過兩個禮拜我會把高雄那邊負責的案子都交接給艾德。對了,回美國之前我想在臺灣玩一玩,你應該不介意吧?」

「我怎麽會介意?就當回來接手前好好放個假,美國這應該也夠你忙了!」他說。

是一語雙關吧?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累了,想休息了,晚安。」

「好,晚安。」

我坐在書桌前,看着屏幕上嚴叔傳來的數據,翊霖果然有在「處理」,只是看來他還滿沈得住氣的,可能我在美國說的的那些話讓他戒心放松了些吧!

白岩的往來戶,還是以宋氏或他的關系企業為主啊……

看來他們真的達成了某些協議。

我上網試着找關于宋孟鈞的報導,發現除了在商界相關的活動,幾乎找不到任何私人八卦消息,更別說跟孟晴或者他前妻有關的消息了。

所有對宋孟鈞的評價都是:他是工作狂。除了工作之外,就是他還挺熱衷慈善事業的,他參與公益活動的新聞也不少。

這個男人,花了多少錢封住媒體的嘴,保持他完美的工作狂慈善家形象?

從網絡上的數據我知道,宋氏的崛起大概是十多年前,算一算時間,差不多就是孟晴出事的那段期間,是想用商業報導來蓋過家庭醜聞嗎?

宋孟鈞是宋氏的二代接班人,他的父親宋緯德是非常重視個人及家族名譽的企業家。宋氏在宋緯德經營期間以緩慢而穩定的方式成長,宋孟鈞接班之後的行事風格跟父親有很大的差異,打破以往保守的投資方式,改以大膽、冒險的方式經營,原先大家并不看好他,但事實證明他對于商界的瞬息變換有着敏銳的前瞻性,能精準的預測市場的走向,所以在他接班後,宋氏的成長速度只能以「倍增」二字形容,短短十多年,就讓宋氏躍升成為美國頗具規模的投資公司之一。

「又是一個重視家族名譽的男人啊……」我自言自語。

「家族名譽」四個字,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比一個活生生的人,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孩子還重要嗎?

突然發現,之前我一直以為我跟孟晴一樣,都是「沒什麽好失去」的一無所有,但我錯了,我從來不曾真正「一無所有」。

即便當年爸媽過世,我為了白岩只能選擇結婚,我身邊自始至終都還有人在幫忙我,那些董事們,還有Tim和Audrey他們。

但孟晴,她卻是那個完全被遺棄的,「私生女」這三個字對一個十五歲的小女生有多大的影響?幾乎是完完全全的否定了她存在的正當性,那些讪笑、謾罵,就等于是告訴她「自己是多餘的」,這世界上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到底是怎麽撐過來到現在的?

她決定用「孟晴」這個身份重新開始的時候,心情又是怎麽樣的?

消失讓人找不到,需要多大的決心?

我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麽她會對于過去那麽耿耿于懷。我們這些原本就有爸媽疼愛的小孩,根本無從了解被從小到大所認定的父母抛棄有多絕望,如果連父母都可以是假的,那還有什麽不能造假?

而我,自以為能體會她的絕望,要她相信我能彌補她所失去的……但殘酷的事實卻是,我根本連她到底失去了哪些都無從估算。

她當然不懂家,當然不懂愛,因為這些,對她而言,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啊!

所以當我想給的時候,她會怕、會慌,最後逃走,都是情有可原的……我怎麽能說她傻,說她不相信我呢?

這一切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說寧可我是玩玩,如此一來,她便不用經歷那種不安、無助,就如同她在信裏說的,我讓她産生了「擁有」的錯覺,讓她不知所措的,只能逃跑。

「晴,回來吧!讓我陪你弄懂這一切,你不傻,而是太聰明。你太害怕你的人生再次失控……但這次,就算失控,我也會在旁邊拉住你的。」我看着她的照片說。

我會陪着她,就算是失控,她也不會是孤單一人。再也不會了。

一個禮拜之後,我跟艾德分別到了高雄。

我跟高雄的廠商和同仁報告即将調回美國,之後的工作會由艾德接手,我想他們應該都滿開心的,畢竟我在工作上不是個好相處的老板。

除了一個人,孟晴的前女友,好像叫若慈吧。

我注意到她一進會議室,發現孟晴沒有跟我一起出現,視線就不斷的飄向我身邊的空位。

以前都是孟晴的座位;衆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座位。

把該說的說完,交接給艾德後,我起身離開。

如我所料,不久後她跟了出來。

「方總……」她叫住我。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從包包拿出一家酒吧的名片,「晚上八點半到這裏找我。」

她接過,我們都沒有多說什麽,她轉身回去開會,我搭電梯下樓。

這裏也跟我沒關系了。

手機顯示我有通未接來電,是Eillie。

我回撥,依然沒響幾聲就被接起來了,「Eillie,抱歉,剛在開會。」我說。

「沒關系,我是要跟你說,我跟擎天吳董聯絡了,我過幾天會回臺灣。」

「好,你住的地方找了嗎?」

「還沒,我就是要麻煩你這件事,這次回去至少會待到年底,你可以幫我留意有沒有短租的房子嗎?」

「孟晴那給你住吧,她六月才剛續約,反正那時候我也差不多要回美國了。」我想了一下之後說。

「可以嗎?那太好了!方總,謝謝。」

「是我該謝謝你。」

「我等你把Olivia找回來。」

「我會的。」

「好,那我先忙了,保持聯絡。」

我開車回到飯店,時間還早,可以休息一下。

打開房間的門,不知怎的,和孟晴有關的種種突然之間全都湧進腦海……

那次她看到雙人床的驚慌,我抓住她手腕時感受到的溫度,天曉得當下我有多麽想直接抱住她。

她離開兩個月了,我一直不敢讓自己恣意的想念她,怕一旦放任了那些思念,情緒會像積壓已久突然被打開的壓力鍋,一發不可收拾。

我現在沒有時間軟弱。

但我沒料到「觸景傷情」的威力是如此的可怕,我們的關系是在高雄開始的,那天她一開始的逃避、抗拒,只因我的一句「我連承認我喜歡你都做不到」就瓦解了。

「就讓我做撲火的飛蛾。」

「如果真的後悔,我的後悔,必須是你。」

「因為我們,一樣寂寞。」

「因為我想擁抱你的寂寞,即便那會讓我遍體鱗傷。」

原來我記得這麽清楚,她像是告白般的字句,又再一次,重重的震撼了我的心。

她就是單純的,想擁抱我的孤單;想陪伴我,在我需要陪伴的時候。

其他的什麽,她都不要,我想給她的那一切,她是真的不在意。

所以當我開始想為她做些什麽時,她害怕了。

她知道我們的關系,已經發展超越她的預期,一直用堅強意志和自制力走了十多年的她,太害怕面對自己無法掌控的未知,所以她開始想逃。

我卻傻得到現在才發現,當時單純的以為是我的承諾不夠堅定,我做的不夠積極,沒發現那些只是更加讓她無所适從。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懊惱着自己為什麽現在才弄懂這些。

為什麽到她離開了之後,我才真正了解她到底在想什麽。

「晴,你現在在哪裏?過得好嗎?有想起我嗎?」我把臉埋在枕頭裏,假裝臉上的淚水不存在。

八點半,若慈準時出現在我們約好的酒吧。

「方總。」她點點頭,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先點餐。」我說。

點完餐之後,我看得出她急切的想問我問題,但卻礙于禮貌猶豫着。

「問吧,你想知道什麽。」我說。

「孟晴呢?為什麽這次她沒跟你一起來?」

「她,離職了。」

「怎麽可能?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離職,你們發生了什麽事?」很顯然,她對于我的答案不滿意。

「的确,她并不是沒來由的離開。」相較于她的激動,我顯得有些事不關己。

「那理由是?」她追問。

「我先生知道了我們的關系。」

「什麽?怎麽會?」

「就是這樣。」我聳聳肩。

「就是這樣?所以你就要她辭職了?」我感覺到了她極力壓抑的怒氣。

「你叫若慈吧?」

突然被我這麽一問,她愣了一下,點頭。

「若慈,你覺得我會叫她走嗎?」我問她。

「我不知道,對于你,我是陌生的。」

「那你覺得自己了解孟晴嗎?」我又問。

「當然,我們好歹曾經在一起快三年。」

「那你為什麽會覺得是我要她走,而不是她自己要走的呢?」

「因為她對于認定的東西,是不會輕易放手的。」她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我。

「她認定的,是什麽呢?我是被她認定的嗎?」我問,這個問題,也是問我自己。

「如果不是,她怎麽會願意跟你開始這樣的關系?」她說,但開始有了些不确定。

我們點的酒送了上來。

「她認定的,是關系?還是我?」我啜了一口杯子裏的酒問。

「這……有差嗎?」

我開始想孟晴當時到底看上她什麽?她的程度,明顯配不上孟晴啊。

「當然有差。認定的是關系,那關系結束時,她就沒有必要繼續待着;認定的是我,那她或許就會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留下。」我說,對自己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或許她認定的,真的不是我。

「但我想不通,那麽好強的她,為什麽願意委屈自己在這樣的關系裏?如果她沒有那麽喜歡你,又怎麽會願意為了你委屈自己?」

這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如果她是真心喜歡我,那她也一定會為了我着想,不會讓我為難的,是吧?」

「你這是在告訴我,孟晴是自己選擇離開的嗎?」

「不然呢?」我有點傻眼她怎麽現在才弄懂事情。

「不可能,孟晴不會什麽都不争取、努力就放棄,這不是她……」

「你真的覺得自己很了解她?還是你了解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她?」我冷冷的看着她問。

「我……」

「你就這麽有把握,自己進到了她的心裏?」我帶着些許挑釁問。

她搖搖頭,「沒有,我始終,是在她心外徘徊的人。」她垂頭喪氣的承認。

看她這樣我心軟了。

「若慈,不只你,我也沒有。我只不過比你,更靠近她一些,但仍舊在她心外。」我放柔聲音說。

她有些吃驚的看着我。

「她是不是跟你說,她爸媽在高中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問。

她點點頭,「難道不是嗎?」

我搖頭,換來她更吃驚的眼神。

「那到底……」

「真相究竟是什麽,原諒我不能告訴你,但我相信有天你會有機會親自問她……」

「什麽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我會把我該處理的事解決,并且把她找回來;她也有自己的心結要去處理,她選擇在這時候離開,或許對我們都是好的。我可以沒有顧忌的完成我要做的事情……」

「跟你要調職回美國有關嗎?」

「是,你可以這麽說。至于其他的,我想你并不需要知道。」我很直接的說。

「唉,」她嘆口氣,看着我幾秒之後才繼續說:「你跟孟晴,真的很像。」

「喔?」

「聰明又自戀。讓人氣得牙癢癢,卻又沒辦法讨厭。」

「我把這當稱贊,嗯?」我朝她舉起酒杯。

她也舉起杯子跟我相碰。

「為什麽一開始就覺得孟晴會喜歡我?」我突然想到孟晴跟我說過這件事。

「因為當我們聊到你們一起工作的情況時,她說到你的眼神,溫柔得令人嫉妒。」

我笑着點點頭,孟晴第一次動情看我的眼神浮上腦海,真的溫柔。

「我常常覺得她把自己弄得好像『悲劇犧牲王』,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扛,自己躲起來哭,在人面前永遠是笑的,誰也碰不到她心裏的傷……這或許是我最後選擇離開的原因吧!我想靠近她,但卻無能為力。」

「從來都只有她主動靠近人,并且是有距離的靠近。」我說。

她笑着點頭。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既然你說我不需要知道,那我也不多問,但是我希望你說會把她找回來是認真的,并且找回來之後也認真對待她。上次見面我可以感覺得出她真的很喜歡你,而且你讓她很幸福。」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之後也不會讓她用這樣委屈的身份待在我身邊。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讓我之後有能力保護她。我知道她什麽都不要,但若我真的放棄一切把她找回來,不能保護她不受傷害,也不能讓她幸福,那其實并沒有意義,不是嗎?」

她點頭。

也許是酒精讓我們都放松了,一開始我們之間些許的火藥味,也逐漸消失了。

「我其實很幸運,跟她在一起之後,雖然是這樣的關系,但她身邊的朋友,包括你,都沒有反對,或指責我的不是。我很感謝你們,也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她。」

「我相信你有,不然孟晴不會這麽幸福。」

「但我終究沒有保護好她……」我緩緩說出孟晴怎麽離開的,她在辦公室演的那場戲,還有她離開前最後的禮物。

「方總,這是你剛才說我不需要知道的部分嗎?」

「呵呵,你就當我喝醉了胡言亂語吧。」我笑着說。

「酒後吐真言,有道理。」

「酒醒了,一切也就不存在了。」我說。

「喔?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嗎?」她若有所指的說。

「孟晴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我苦笑。

「她沒有明說,是我猜到的……那時我簡直……簡直氣炸了,你怎麽可以那麽過份的對她?」她又激動了。

「我也不知道,發生那件事,讓我很混亂……其實我很早就對她心動了,或許在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我之前,我就對她有感覺了。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她的上司,也是個有夫之婦,就算再喜歡她,也不該有所行動,我該做的,是在允許的範圍內照顧她、對她好……只是當人軟弱的時候,那些用盡力氣維持的理智總是第一個退縮,當回神的時候,一切已經失控了。當時我能想到的,就是假裝一切沒有發生的繼續過日子。」

「方總,沒想到你也有這麽笨的時候。」她毫不留情的批評我。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怎麽可以這麽愚蠢。而有個傻女孩也就呆呆把我的話照單全收,一聲也不吭的自己難過……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傷害有多大,也不停的想該怎麽跟她把事情說清楚,最後給了我動力的,是你。」我說。

「是我?」她不解。

「應該就是她跟你說發生什麽事情之後吧,那天晚上我主動找她想把事情說清楚,我原先打算好好跟她道歉,讓她知道我不得已的苦衷,我很喜歡她,也知道她很喜歡我,但我們目前不适合在一起,因為現在在一起,只會讓她受委屈……本來我想要她等我把事情處理好,我想要她名正言順的待在我身邊,可是……」

「我知道,她如果真的想做什麽,是很失控的。」她替我省去了之後的話。

「對。」我笑着點頭,腦中又浮現她那句讓我萬劫不複的話:那我就當你的小三。

「我試着想拒絕……」

「你不可能拒絕她的,就算你拒絕,她還是有辦法讓你答應。」

「呵呵,看來你挺懂她的。」

「或許沒有你懂,但她的脾氣,應該懂得不少。」

我們一起笑了。

「方總,雖然我還是不能确定你到底要做什麽,但我祝你成功,并且請你一定要讓孟晴幸福。她過去到底發生什麽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過去吃了很多苦,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應該擁有幸福。」

「我會的,一定會。而且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她。」我堅定的說。

「我相信你。」她朝我舉杯,我們一起喝完了杯子裏的酒。

「好啦,我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喝太多……」

「嗯,時間不早了。」

我們有默契的一起準備離開。

「今天算我的,你欠我一次,下次帶孟晴來還。」她先我一步搶走賬單。

「好。」她都這麽說了,我只能答應。

回到飯店,洗好澡,也許是喝了酒,感覺比平常好睡,睡前我最後想到的,是孟晴撒嬌抱着我說的那句:雨,我好喜歡你。

「傻瓜,我也好喜歡你……不,我好愛你。」我說。

隔天,我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孟晴那句讪笑「原來女強人方總經理是個純情小女人」突然跳進腦海。

是因為在高雄,所以特別容易想起她嗎?

彷佛可以看到她笑着跳下床,刷牙時鬼靈精怪逗我的表情。

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她裸着身子勾引我的神情,在我懷裏因欲望而潮紅的臉頰……

我甩甩頭,要自己別再繼續想,再想下去,會讓我最後又陷入沒有保護好她的自責。

自責,可是卻控制不住對她的想念……如果,那時候我帶她一起去美國,會不會現在她還能在我身邊?

手機的訊息提示聲把我從一個人的胡思亂想裏拉了出來。

是翊霖的電子郵件,跟我說他過兩天會回臺灣,要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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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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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