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七夜篇萱草(12)

總想去那院子,去了,又會恨自己無用,覺得對不起慘死的家人……

年前年後,迎來送往,交際應酬,臉都笑僵了,多少次出了府,行到半道又返了回去……

待這連日的陰霾散去,待看到今日這晴好,就再也抑制不住,再也抑制不住……

馬車出了城門,直奔郊外。

白雪皚皚,讓野外沒了雜色,太陽一照,耀眼的很。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無人煙。

撒萱兒收了視線,突然語氣低沉的開了口,“要去哪裏?”

易子胥還以為永遠都等不到這句詢問,見她低頭看着手指而不看向自己,忍不住出言吓唬,“把你丢到山裏喂狼。”

撒萱兒赫然擡頭,怒視向了他。

他微微一怔,解釋的話終究沒被吐出喉嚨。

“大人,得下車騎馬了。”

馬車停下,易子胥看向了還在瞪着他的女人,“下車吧。”

撒萱兒沉臉不語,看那架勢,似乎又在醞釀着新的刺殺。

她的敵視,讓易子胥的心情變得糟糕起來。

他也懶得解釋,直接起身走過去,在她發狂前封了她周身穴道,然後輕輕巧巧抱她跳出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上了馬背。

他沒有讓随從跟着,二人騎乘一馬往山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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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走的很慢,馬蹄踏在積雪上,咯吱咯吱作響。

走了一會兒,估摸着随從們聽不到了,易子胥才解開了撒萱兒的穴道。

穴道一解,撒萱兒就迫不及待的要發狂,可還不等她回身,腰已被一條遒勁手臂從後面箍得死死的。

而後,她就覺得耳畔一陣溫熱,酥酥癢癢的,“我很樂意在這馬背上欺負你。”

嗯,再沒比這句更管用的話了。

越走越深入,山坳裏,枯木成林,不時的會有積雪從枝頭撒落。

不知在何時,易子胥的大氅已将身前的人包裹,只露着一顆腦袋在外頭。

堅實溫暖的後背緊貼着撒萱兒的後心,弄得她心慌意亂,只好一直僵直着上身。

忽的,易子胥勒住了缰繩,同時将腳往前踢去。

撒萱兒被那張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其實就一直挂在馬頸上的彎弓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

因為易子胥是環着她搭弓射箭,她不得不将身子使勁往後靠,免得礙事或被誤傷。

僅是瞬間,箭就朝着一處疾飛了出去。

還不等她回過神兒來,身上一冷,易子胥已經跳下了馬背,拎着弓往旁邊的一個小山坡上跑去。

撒萱兒是匪女,可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匪女。

沒了倚靠,騎坐在馬背上的她頓時陷入了無措。

偏偏那馬兒不是個老實的,扭身、甩蹄、晃腦袋,弄得她左搖右晃坐不安穩。

她想,還是下馬的好……

“啊!”

山坡上,剛剛彎腰撿起獵物的男人在聽到尖叫聲後,猛然轉身。

馬在原地,馬在原地……人呢?!

提氣飛身,易子胥施展輕功須臾便到了坡下。

舉目四掃,周圍渺無人跡。

大白天見鬼了嗎?!

“萱萱?萱萱?”手裏的兔子落地,他一邊不住的轉動着身體往四周搜尋,一邊提聲呼喚,“萱……”

有個細微的悶哼聲響入了他的耳,他先是一怔,而後低頭。

他發誓,只要是個正常人在看到那麽一副場景後,都會忍不住失笑的。

所以,他笑,只能說明他是個正常人,沒毛病。

原是這山坳裏風刮的淩亂,将小徑旁的一條溝壑給填平了,撒萱兒在馬背上根本就沒發現,在下馬時一腳踏空,就……

如今她趴在雪坑裏,露着半顆腦袋,看着坑外那個強自忍笑又忍不住的男人,真是怄的都要哭了。

她想爬出去,可那條溝壑比她想象的深多了,兩條手臂一用力,撲哧,不止身子往下陷了陷,連面龐都紮到了雪裏。

坑外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緒的男人,在看到她那張從雪裏擡起的小臉兒後,陡然一個轉身,伏在馬背上肩頭聳動不已。

又氣又羞,撒萱兒也不吭聲,咬着下唇抓了團雪就丢了出去。

易子胥察覺被打,努力将滿腹的笑意收斂在眼睛眉梢和唇角,轉身走向了坑前。

他蹲下身,将雙手遞了出去。

坑裏的女人看着他那副樣子,氣呼呼又團了個雪球丢了出去。

可丢出去後,她就愣住了。

就在她還在愣神兒時,易子胥往下探了探身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出來。

面對面站着,易子胥幫她解下了沾滿雪粉的鬥篷,抖完後,又幫她系好。

她卻只是盯着那個被雪球打紅了鼻子發呆。

就在易子胥擡手撥弄向她沾了雪的頭發和眉毛時,她驀地回神兒,扭身躲開了。

易子胥的手在半空中僵停了片刻,彎腰撿起地上的那只野兔,随手遞向了她,“拿着。”

他的聲音有些沉冷,撒萱兒遲疑了一會兒,才默默接過。

兩人沒再騎馬,就那麽一人拎弓牽馬,一人拎着兔子,往山坳深處走去。

原是來打獵的……撒萱兒後知後覺。

看雪地上的爪印,就知道這山裏獵物不少,而且,似是還不乏大型獵物。

易子胥的箭法極準,無一虛發。

不過,他似乎并不是單純為了行獵而來,大多的時候都是在林間漫步。

眼瞅着日頭漸漸偏西了,兩人的對話卻還沒開始。

易子胥有些着惱起來,畢竟,在馬車上,在出坑後,他都曾經試着沒話找話的,可是,對方就是不肯接茬。

心裏有氣,又不好朝對方發作,他只能另尋發洩目标。

可巧,一頭倒黴的野豬悠跶跶從遠處路過……

見身邊的男人突然翻身上馬,撒萱兒的眼中有抹似是驚恐的東西一閃而過。

易子胥居高臨下看到她朝自己努動了一下嘴巴,卻仍是什麽都沒說出來,賭氣揚鞭,策馬而去,“在這裏等着!”

撒萱兒在雪地裏呆立了一會兒,手一松,拎着的野兔與山雞落地。

她懊惱,懊惱會不由自主産生的那種被遺棄的感覺……

天又陰沉了,天又落雪了。

天,以讓人驚詫的速度黑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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