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七夜篇萱草(16)

小孩兒可憐吶,想聽個故事這個費勁~

有了故事聽的撒萱兒乖乖縮成一團兒趴伏在父親的寬闊胸膛上,眨巴着天真無邪的水亮眼睛遙望向空中的那輪圓月。

嫦娥、後羿、吳剛、桂樹……自然最少不得月宮裏的那只小兔子。

撒飛虎是個粗人并不擅長講故事,可是,他講的很努力很努力,努力要将最好留給最疼愛的女兒……

公子胤收起了輪回鏡。

外頭的雨勢更大了,驚雷一個接着一個。

眉玄機坐回了桌旁,與公子胤、秭昭一起将目光落到了易子胥的臉上。

那張臉是木然的,可是,兩側面頰上卻各挂有一道清清楚楚的淚痕。

“使者可知,當年殺我全家的是何人?”

“四十八年前,你祖父買通官府,構陷一個名叫楊德壽的商賈。楊家散盡家財,但還是未将楊德壽從大獄中救出。楊德壽撞死在了獄中,楊家人被迫離開了上谷郡。後來,楊德壽的小兒子迫于生計落草為寇,于十五年前帶人前去你家複仇劫財。事發幾年後,那個說是野雲寨滅易家滿門的消息,也是這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這是在來之前,就把人家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啊!秭昭瞅着侃侃而談的公子胤,真是佩服死了他的優秀工作能力。

“那人現在何處?名喚什麽?”易子胥的眼眸裏閃爍着快壓制不住的狠戾、憤怒,咬着牙根沉聲詢問。

“死了。”

“其他人……”

“半年前,朝廷派兵去安栾縣剿殺的一批山匪就是他們。”

一道又白又亮的閃電劃下,照得易子胥的面龐上一片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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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振聾發聩的雷聲中,他搖搖晃晃起身,搖搖晃晃走向門口,似是失了魂魄一般。

秭昭不自控的跳下了凳子,拖着灰袍往前走了兩步,微張着嘴巴想說上句“都是命運的錯”,卻如鲠在喉。

“只要你踏出這個房間,方才知曉的一切就會馬上被忘卻。”公子胤眸光涼涼的注視着已朝門板伸出手的男人,低聲提醒。

一個踉跄傾身,一直壓在喉間的那口腥甜噴灑而出,淋漓落地。

秭昭小跑,公子胤起身,唯獨飲茶的美道姑無動于衷。

易子胥狼狽站穩身子,一手按住絞痛的心口,一手擡起阻止住了向前幫扶的兩只鬼。

秭昭先是止步,而後是後退,退回了眉玄機身邊。

眉玄機淡瞟她一眼,譏嘲的浮動了一下唇角。

公子胤收回視線,屈膝落座。

面沖門口平複了一下內在的翻騰,易子胥擡袖拭去嘴上血跡,臉色很差的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房內愈是安靜,就愈是顯的外頭的雨聲驚人。

時間一點一滴的在流逝,公子胤不急着提交易一事,讓主顧先緩和一下激蕩的情緒。

“我要補償她……”易子胥嗓音喑啞的開了口。

公子胤蹙眉沉吟,“她……命不久矣。”

陡然的,易子胥用飽含震驚的目光看向他。

公子胤與他坦然對視,陳述事實,“五天後,你将奉命外出公幹,你前腳離開洛邑,後腳,你妻子就會派人殺了她。這……就是她的一生。”

唉~

秭昭耷拉了肩膀,很是同情這對被命運捉弄的有情男女。

“我要補償她!我得補償她!”易子胥雙手抱頭,痛苦低吼。

五百條性命、兩年的囚禁折磨……恨沒了,卻千倍萬倍的轉化成了虧欠。

他愛她,可是,她所有的苦難都是他給的。

“今生,還是來世?”公子胤問。

易子胥擡起了血紅的雙目,“我不懂……”

“你可以選擇在今生或是來世補償她。”公子胤耐心解釋。

“今生?她的壽命不是……”

“你可以付出代價為你二人謀求一個美好的來世,在來世好好的補償對她的虧欠,你也可以付出代價修改她今生的命運,延續她的壽命。”

“所謂的代價是……”

“你靈魂的自由。冥界現急需陰兵,在你死後,将會編入陰兵隊伍上陣殺敵。我必須鄭重提醒你,凡人的生存之道是輪回轉生,若是上了那戰場,極有可能會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戰場在何方?”

“天界。”

房間裏再度陷入了死寂。

“我願做陰兵,為她改寫今生命運。”

嗵!秭昭掉凳兒。

公子胤皺眉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孩子真不适合承繼這份工作,心理素質也忒差了。

他看向目光堅定的主顧,善心提醒,“我建議……”

“你傻啊要想跟她今生厮守在一起改寫的可不止是她一人的今生還有你的今生你妻兒的今生你岳父岳母的今生這麽多的改寫你得當多少年陰兵啊她的陽壽馬上就要盡了你得要來世要來世!”噼裏啪啦,蓬頭小鬼踮着腳尖用雙手扒着桌面沖着對面的傻男人就是一通嘶吼。

怎麽沒憋死你!

公子胤白了她一眼,再度面向有些被驚愣住的易子胥,“她說的是實話,我也建議你謀求個來世。”

易子胥将視線從伏在桌面上大口喘息的小鬼身上扯回,鄭重無比的看向他,“能不能給我給我三天時間?”

“……好。”在男人與男人間的無聲對視持續良久後,公子胤點頭應允。

‥‥‥

第一天,風和日麗。

洛邑城外的一處山坡上,兩匹無人騎乘的駿馬湊在一起悠閑吃草。

山坡下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湖畔,兩個年輕男子正在飲酒。

其中一個歲數大點兒的把手搭在眉骨處,眯眸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陽,“不會真的要大旱了吧……”

“瞎嘀咕什麽呢?大白天丢下公務約我出來喝酒,這可不是你的處事之風啊。”

“累了。”

“你累?有我們做捕快的累嗎?”

“所以才叫你出來休息休息啊。”

“說的倒也是,我都将近半年沒休假了。”

“鏟除邪教的事情怎麽樣了?就那麽棘手嗎?”

“何止是棘手,我三叔現在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罵人,罵我們全是飯桶。”

“上面一再的施壓,他的确是難做。前幾天下朝的時候跟你爹随口聊了兩句,說是已經開始給你議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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