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外飛屍
撞門聲肯定是909那一家。
因為陳重拽了他的繩子,他的喊聲太大,直接把9層的喪屍激活,破門而入。死的時候應該還抓着繩子,不然血不會流下來。
夏冰愣了一會兒,進入了一種深層面的發呆。即便他知道現在是喪屍爆發,也知道樓上的人不死,死的就是他們幾個,可突然一個人就這麽沒了,是個人都不會毫無波動。
這種波動是壓抑的,但是也很強烈。
夏冰迅速調整狀态,轉身面對三個隊員:“都回去吧,準備洗漱睡覺。以後……這種事咱們還會見到許多,希望大家盡快調整狀态,努力活着。”
遲飛揚端着一盆剛接的水,嗓子眼裏像塞了個茄子,說不出話來。幾秒後也沒再多說,轉身去繼續接水。
梁初拿起牙刷,去樓上洗澡。
等他們都走了,夏冰才去靠近那個容易炸的小孩兒。“吓着了?”
“可能麽?”陳重搖搖頭,他是真的沒吓着。比起被爸媽掄着打,這點刺激太輕了。外人的傷害都不可怕,至親的人對自己動手,才會讓他吓着。
“沒吓着就好,準備洗漱吧。”夏冰帶着他就像帶着一個不穩定因素,同時更加确定這人是因為成績太過突出才被硬選上來的,不然就這脾氣,到了哪個隊裏都會被刷下去。
“你不生我氣?”陳重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以前自己幹點什麽,都會被罵一通。
夏冰轉過來,不明白。
“我拽了他。”陳重一偏頭,他的眼神狀态,明顯是不對勁的。任何人見過之後,都會發自內心覺得這男生有精神方面的障礙。眼神直得吓人,還不看人,偶爾瞟過來侵略性撲面而來。
“我不穩定。”陳重又說,帶着虛張聲勢的張狂。三白眼是天生的,黑眼圈是因為眼窩深,他也不想長這樣,可天生不像好孩子。
爸媽也說,自己會随老陳家的根兒,抽煙、酗酒、不學好、打老婆,将來進局子。
陳重不想那樣,最起碼,抽煙酗酒不學好随了老陳家的根兒,可絕對不能打老婆。
夏冰看着他一臉糾結沉重,彎着眼笑笑:“別傷害自己和自己人就行。”
說完,他看到陳重的嘴角翹了一下。
呦,小孩兒這是高興了?夏冰也笑了一下。
陳重轉過去,掂量着自己人的意思,他喜歡這三個字。
熱水停了,大家沖澡很快,不想被涼水澡帶走太多熱量和體力。沖完澡,四個人抱着被子抖抖索索擠在帳篷裏,互相取暖。他們剛租房,只買了幾條空調被,在結冰的溫度下根本不保暖。就算再蓋上秋冬款的隊服和圍巾,也是打寒顫。
一說話,嘴邊全是白氣,低溫環境在瘋狂消耗他們的體力。好在電力還在,可以用熱水壺煮開水喝。
可經過了剛才拽人那件事,夏冰發現梁子和飛揚開始把陳重當自己人了。
最明顯的代表特征表現為,梁子開始給陳重看冰刀鞋,飛揚開始分AD鈣奶。
“這可是……最後兩瓶。凍、凍死我了。”遲飛揚塞給陳重一瓶,“省着喝。”
陳重往夏冰身邊坐了坐,不說話。
以前可以不管,現在必須要矯正了,夏冰板着臉看陳重:“飛揚和梁子是咱們一隊的隊員,都是自己人。”
“和他不熟。”陳重只回答夏冰的話。
“別鬧。”夏冰以為他只是認生,随口說,“再不好好說話我揍你啊。”
陳重眼神一晃,小時候被打怕了,最怕的事就是親人對自己動手,慢慢才朝遲飛揚轉過去,很低地說:“奶給夏冰。”
“你個拍馬屁的,夏隊什麽時候吃過零食?”梁初當然不知道這些秘密,手裏拿着自己剛開刃的冰鞋,“小哥,你看我這雙鞋怎麽樣?”
這個要是不理,夏冰又要生氣了,陳重撩起眼皮,懶懶看了一眼:“機器磨?”
“看不上?”梁初展示冰刀的刃。
“我手磨。”陳重說話不看人,卻把手一翻,有長期磨冰刀鞋的繭子。冰刀的刃要是被冰磨圓潤了,吃不住冰,必須重新打磨。
“夏隊也喜歡自己磨。”遲飛揚拿了根吸管,正往嘴裏塞,突然一個手抖,吸管掉了。
“你行不行啊?喝個奶也哆嗦。”梁初嫌他膽兒小。
遲飛揚顯然已經沒法說話了,眼睛盯着前方,仿佛被特別可怕的事給吓破了膽。AD鈣奶在他手裏顫抖,嘴唇也顫抖,最後連眼睫毛一起顫。喉結滑了幾下就是說不出話。
“看看看……看……看……”最後終于說出來了。
大家順着飛揚的目光看過去,屋裏是黑的,可小區裏的應急燈慘白,倒是給窗簾打了個燈光。
燈光下,窗簾上映着一個人影。
就趴在他們的陽臺外面。
“我去他媽的……”梁初第一反應是罵人,要吓瘋了。但影子明顯還在動,而且是想進來。
夏冰的大腦還在當機中,巨大的驚吓和恐懼一起沖擊,原來人的身體真的會動不了。他動不了了,就看着那個影子,連像梁初那樣罵髒話都做不到。
陳重站了起來,拎起旁邊的冰球棍走過去,不露聲色地拉開窗簾。
那個人一只手抓在繩子上,表情很淡定,什麽外傷都沒有,可是當他緩緩扭過來,右半邊身子已經被啃光,肋骨全斷。
這半個人已經快要從破碎的玻璃口爬進來,依稀能看出他身上是深色的襯衫。
這半邊臉上的肉也沒了,整個口腔暴露在外面,裏面半條舌頭。
陳重二話不說用冰球棍給他怼了下去。
随着一聲落地的悶響,樓下又爆發了一陣小屍潮,喪屍們聚集到609陽臺的直下方,朝1層的陽臺上撞。
陳重把冰球棍收好,拉上窗簾,沒事兒人一樣坐回來,拿起地上的吸管插進AD鈣奶裏,遞給了夏冰。
“安全了。”他看着夏冰。
夏冰的臉色比牆皮還白,他聽到了咯咯噠噠的聲音,竟然沒反應過來是什麽聲,然後才發現,哦,是自己的上下牙打顫。
“謝了。”夏冰接過那瓶奶,喝一口,然後升起一股想要嘔吐的感覺。
遲飛揚完全吓飛了。“梁子,梁子……剛才,剛才那是什麽?”
梁初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勉強動動嘴。“應該是,樓上那畜生。他被吃了一半,可是手裏還攥着繩子,沒想到竟然就這麽……爬下來了。”
一瞬間,誰也不再說話,獨自消化着恐懼。陳重看着陽臺的方向,擔心自己剛才太暴力,把夏冰吓着了。
今晚仍舊是梁子飛揚前半夜,夏冰帶陳重後半夜,他們縮在睡袋裏,面對着面,可誰也睡不着。
外面是腥風血雨,屋裏暫時充滿溫馨。夏冰看到梁子和飛揚已經調整過來,兩個人正在分熱水喝,再把目光移過來,看到了陳重的眼睛。
他發現,在黑暗中,小孩兒是敢直視別人的。
“不害怕吧?”他問陳重。
陳重搖搖頭,自己好像已經不知道害怕,從小被打得太多,他逐漸把自己分離出來,裏面的那個自己很安全。
“不怕就行。”夏冰是自己害怕,“害怕的話就說話,隊長抱着你睡。”
陳重想了想,還是搖搖頭。夏冰也沒再管他,自己把臉埋在枕頭裏,慢慢平複着心情。等到他快要睡着的時候,旁邊的睡袋突然有了點動靜,往自己這邊挪。
他也沒睜眼,怕睜開眼把陳重給吓着。不一會兒,身上一沉,好像多了一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那個睡袋又近了近,非常近了,近到夏冰感覺到了體溫的暖意。
這小孩兒是多害羞啊?說抱他睡,他不讓,非要等自己睡着了再過來抱。夏冰還等着陳重伸胳膊呢,卻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晚安。
“晚安。”陳重盡量不離他太近,怕自己離近了傷到他,又怕自己離遠了,他害怕。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太陽照常沒升起,濃霧和烏雲不散。夏冰的本意是帶着隊員安心等待救援,可是等來等去根本沒有收到一條信息。
他們像被忘記的人,或者是被抛棄的。或者是太忙了,沒輪到這片小區。
又過了幾天,一個艱巨的問題,彈盡糧絕,水也停了。雖然隊員們都沒說,可夏冰能聽到大家肚子叫喚,咕叽,咕叽。
每個人都瘦了。
每次肚子一叫,他們就悄悄癟肚子,生怕讓別人聽見。可驚喜盒和一行李箱的零食就放在那裏,誰都沒去吃,隊長的命令如山,那是最後沒有辦法的時候才能動的。
終于,在夏冰都餓得撐不住的這一天,他要開個會。
“咱們沖出去吧。”他沖隊員們說,“靠速滑,求生。”
遲飛揚和梁初點頭表示認可,守在這裏雖然暫時安全,但遲早會餓死,他們已經太渴了,想要喝水的沖動占領了最上風。陳重則起身去拿運動包了,裏面是他的冰刀鞋。
“我的計劃是,先在6層搜刮一圈。”夏冰這點經驗完全是看電影得來的,“搜刮食物、水、衣服,然後把所有的窗簾取下來,系成一條長繩。從樓內突破顯然不可能,我們要從陽臺出去,和樓上的喪屍一樣。”
大家看了看那個驚魂的陽臺。
“一旦落到地面,全速前進,我相信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夠摸到我們一隊的屁股。極限速滑在冰上有絕對優勢。”夏冰在這方面完全有信心,“我們的第一個轉移目标,是小區外面的那個小超市,盡量尋找優越的冰面環境,向外不斷推進。有沒有把握?”
隊長就是隊長,夏冰一說話,遲飛揚和梁初立刻看到了活的希望。
“今天,每個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零食和飲料,把體力補足,像賽前備戰期那樣。”夏冰已經盯上了巧克力棒,“晚上睡好覺,明早再吃一頓,我們的第一任務是把6層的喪屍清理幹淨,為轉移做準備。”
遲飛揚和梁初早就餓得眼前發昏,一起沖到驚喜盒前翻找,喝牛奶,專門挑肉食類的零食大嚼特嚼。好久沒吃肉了,這一頓讓他們腎上腺素激增,也讓他們快速恢複體力。
夏冰撕開巧克力棒的包裝,因為餓得太久吃相全無,邊吃邊掉渣。他也不知道陳重喜歡吃什麽,拿了幾樣牛肉幹和鱿魚絲,給小孩兒送過去。
陳重已經套上了冰刀鞋,在找感覺,因為這雙是手工定制,還沒下過冰場。銀色的刀長卻刃窄,耐磨,鞋面是牛皮。
兩刀刃高筆直,貼腳,刀尖比鞋尖要長9厘米。
左腳刀刃與鞋的縱向中線吻合,右腳刀尖稍偏左。
他在原地做了一個前腳點冰的起跑姿勢,前腳的刀尖為支點,後腳的全內刃仿佛着冰。兩刀的距離略比肩寬一些,面向前方。
夏冰看了一眼他的鞋,行了,怪不得小破孩兒不講配合,他是大道速滑運動員,沒隊友,冰上玩兒命拼速度的那類。
作者有話要說:
短道速滑和大道速滑是兩個項目,器材、場地和規則完全不一樣,大道其實叫速度滑冰,簡稱速滑,為了和短道區分,才俗稱大道速滑。
冰崽物資:零食-50,飲用水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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