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狗鞭

等夏冰再睡着,陳重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屋外,地板上的血跡還沒擦幹淨,遲飛揚在擦地,梁初和王盛德負責扛着喪屍上樓。

樓上是個帶衛生間的一居室,有一張床,還剩下半個木頭大衣櫃。那半個,已經被王盛德用錘子拆開燒火用了。

以前他還想過把這間一居室租出去,但是沒有單獨出入通道。有個小陽臺,走出去能踩到一層的樓頂。王盛德就是在這裏站着的時候,被夏冰看到了。

站出去,都在處理生理衛生的事。

喪屍從二層陽臺扔出去,這個便利店才算是暫時安全。

倉庫不算特別大,但也有幾十平米,滿當當放滿了貨物。凡是能在超市裏見着的,這裏都有。陳重先搬出了一整箱帶有酒精成分的濕紙巾,挽起褲腿來,擦擦傷口。

還好只是一道小傷口,擦傷,沒傷着骨頭。陳重把傷口處理幹淨,和梁初一起清點物資。

“有吃的了!”梁初好久沒見過這麽多食物,拆開一包辣條,“這個行,你看!”

陳重正在找東西,順着他的手一看,又搬出了一箱速食濃湯。

“王叔叔,這個我們能喝嗎?”遲飛揚抱着一排AD鈣奶問王盛德。

“喝,拿走喝。”王盛德記着幾個男孩的好處,要是沒有他們,自己永遠打不開這個倉庫門,也活不下去,“想吃什麽就說,能拿的都拿下來。”

大家高興了一陣,可是也沒胡吃海塞,每個人挑了點自己愛吃的。食物在這時候就是解壓藥,連王盛德都放松下來,一下覺得獲救有望。

“重哥,和你商量個事。”梁初餓壞了,看着貓糧罐頭都想來一個,“能不能給夏隊弄點好的?我不會做飯,你會。”

“什麽是好的?”陳重拿了一盒午餐肉。

“就是……湯,煮面,或者泡個飯。”梁初心情很沉重的,“夏隊以前訓練太狠,身子早凍壞了,再加上前幾個月剛好是他備賽期,新傷舊傷加起來,得補補。”

“什麽舊傷?”陳重又拿了一盒雞蛋。

“韌帶。”梁初指了指自己的右腿,“他韌帶損傷。夏隊用一條腿,換了一隊的五連冠。”

天完全暗下來,屋裏只點了蠟燭,有手電也有電池,但沒有人舍得用。以前不拿電力當回事,仿佛打開按鈕就有燈光是理所應當,這下才知道寶貴。

手機全部帶出來了,充電寶也是滿的,可是看一眼,沒信號,只能再關上。

大鐵鍋原本是王盛德值夜班時給自己開小竈用的,現在就架在夏冰的床邊,底下燒着幾根木頭,鍋裏咕嘟咕嘟炖着湯。

是奶油蘑菇的味道。陳重用裁紙刀切午餐肉,全部切丁,又加香油、雞蛋,又打開玉米粒、青豆粒的罐頭,濃濃熬出一大鍋來。最後下了幾包方便面。

遲飛揚和梁初捧着碗在旁邊等着,要飯小乞丐似的,王盛德一邊看他們,一邊剝花生米,自己喝幾口小酒。

夏冰又睡了幾個小時,醒來時,額頭敷着濕紙巾。身體沒剛才那麽燙,好像有點力氣了。

“什麽東西這麽香?”屋裏沒有燈,他只能看出有人做飯。就那點火光,映亮了陳重的臉。

一張不耐煩的勁兒勁兒的臉,蹲在大鐵鍋旁邊攪和湯,夏冰突發奇想,如果陳重是個健康的男孩,有個良好的家庭環境,他一定是個乖學生,顧家,不打架。

可惜造化弄人,生生讓他沒良心的爸媽給打出毛病了。

陳重看夏冰醒了才允許別人喝,盛了一大碗給夏冰端過去。梁初和遲飛揚早就等不及了,喝了一口,差點熱淚盈眶。

劫後餘生的幸福味道。

陳重先把夏冰扶起來:“吃飯了。”

“謝謝小重哥哥。”夏冰笑得很勉強,但是嘴角沒控制住,看見小孩兒捧着碗給自己送來就挺高興的,“便利店裏還真是什麽都有……”

梁初和遲飛揚正吃得高興,一下不敢說話。夏隊還不知道這些物資是冒了多大風險弄到手的。

“嗯,都有。”陳重答得很自然,仿佛這麽個其貌不揚的店裏,一切物資都給他們準備好了。

夏冰也沒多想,嘗了一口湯,好喝得沒話說,只能用表情回答。喝了大半碗,午餐肉也吃完了,他伸手,在旁邊坐着的陳重頭頂揉了一把。

結果給陳重吓着了,差點彈起來。

“我錯了,下次提前說。”夏冰的聲音透着身體透支的虛,喝完了熱湯,臉色不自然發紅,顯然是要大病一場。

果真,到了晚上高燒又來,王盛德去樓上卷着被子睡覺,夏冰蓋着好幾條空調被,和三個隊員擠在一張加寬的雙人床上,睡夢間,能覺出一直有人摸自己額頭。

燒完全退下去,用了兩天,因為沒有藥物,全是靠帶酒精成分的濕紙巾擦身體,敷額頭,人工降溫。夏冰只能躺着,特別沒面兒,好幾次都想起來,因為眼下就一張床,結果讓自己霸占了。

身為隊長,他應該考慮隊員,身為小輩,他應該禮讓老人。可是無論哪點都沒做到,關節疼瘋了,肺葉也疼,好不容易燒退下去,他最害怕的事來了。

水不幹淨,或者太冷,把肺激了一下,他開始咳嗽。

這在目前的情況下,簡直太糟糕。

“咳。”夏冰又咳了一聲,不是不想憋,實在憋不住,嗓子眼裏吞了羽毛似的,幹癢幹癢。床不大,四個人擠在一起倒是暖和,都直挺挺躺着。

他右邊是陳重,左邊就是飛揚,梁初怕飛揚一跟頭折床底下去,沒敢讓他靠邊睡。

挨着牆的,就是陳重。夏冰一直自己捂着嘴,又怕聲音洩露,又怕把隊員傳染了。只恨自己沒聽郎教練的話,随身帶個小藥包,頭疼腦熱消炎藥常備,誰知道遇上什麽事。

“咳。”又咳了一聲,夏冰聽見飛揚動了動,像是被吵醒。這幾天除了上樓解決生理問題,就是躺着,夏冰兩條腿都躺軟了。

就在他又咳了一聲之後,面對面的陳重醒了,眯縫着一只眼睛他,表情很像放暑假打算睡懶覺的高中生被鄰居家裝修鬧煩了。

“對不起啊。”夏冰捂着嘴說,蹑手蹑腳的,仿佛兩個人在這裏偷情。

陳重一直沒睡,夏冰咳一聲他震一下,把手先伸過去。“想咳?”

“嗯……咳……沒事,你睡你的。”夏冰拍開陳重的手,小野狗不老實,總想在自己身上試探人際關系,“你老想碰我幹嘛?不碰難受是吧?”

“我沒碰。”陳重直接掀開夏冰的手,把人摁在自己懷裏。

夏冰沒時間反應,臉埋進去,幾乎呼吸不暢。先聞到高中生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汗味,等他回過神,陳重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咳吧,我當聽不見。”陳重手底下稍稍用了點力。

咳你大爺!夏冰露在外面的就剩一雙眼睛,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可是剛想罵人,喉嚨裏的氣流已經頂上來,咳咳上了。

“這麽難受?”陳重皺了皺眉。

“你就是故意的,等我養好,第一個收拾你。”夏冰對着他赤裸的胸膛,把他環在自己腰上的那只狗爪爪拿下去,“你不是不愛人碰嗎?老碰我有瘾啊?”

陳重捂着他的嘴,離得特別近,鼻尖對着鼻尖,“噓”了一聲。

夏冰立刻閉嘴,聽見窗外有喪屍的聲音,還是好幾只。

兩個人太近了,夏冰不自覺捂着身體重要部位,結果不小心碰到了陳重的重要部位。

不會吧?他掀開被子往下一看。

有一個不知名物體,沒有老老實實的。

不會吧?他再看陳重的臉:“這你都能……高中生的青春期荷爾蒙旺盛?還是鬧狗發情呢?”

陳重動了動肩膀,視線朝別的地方飄。“你別管,你快睡。”

“你把你的小狗鞭收好了,我就睡,我怕你戳着我……”夏冰挺無奈地瞪一眼,咳嗽勁兒又湧上來,陳重捂着他的臉,還一指頭摁在他臉上。

于是夏冰又瞪了瞪他。小野狗管不好小狗鞭,等自己支棱起來就收拾你。

三天後,夏冰能下床活動了,體溫不再忽高忽低,可咳嗽的這個病根兒被勾起來,時不時幹咳一聲。陳重每次就像算好了,看到夏冰要有咳嗽的趨勢,就從後面捂一把他的臉。夏冰就着他的手,趕緊咳咳兩下,勉強緩解。

有一整個倉庫做後盾,大家暫時不用替飲食發愁,王盛德也沒有想要趕人的意思,大有你們幹脆留下一起等待救援的架勢。

留下,夏冰可以,陳重也可以,但遲飛揚坐不住。好幾個晚上,夏冰都看到飛揚一個人睜着眼看天花板,眼圈全是紅的。

梁初比他好一點,爸媽不在本市,他想回去也無能為力,可飛揚的爸媽就在二十公裏外的地方,他擔心爸媽,但是也不敢說。

九死一生逃出來,他也怕自己難下決定,這些夏冰都清楚。

夏冰能理解,如果養父母還在世,就算外面再危險,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家,陪着家人,保護他們。

“再休息幾天,狀态調整好了,咱們走吧。”吃晚飯的時候,夏冰終于說了。

遲飛揚還叼着吸管,慢慢低下頭,眼圈唰一下紅上來。

“去找飛揚的爸媽。”夏冰說,“但是,咱們要先回一趟冰場,拿速滑裝備,順便拿一些冰球隊的護具,最重要的是磨冰刀的工具。通過上次的突圍,我發現喪屍也會打滑,只要不被前後夾擊,速滑完全甩得掉。大家有意見嗎?”

“沒有。”梁初狠狠挖了一勺自熱飯。

遲飛揚揉了揉眼睛。“夏隊,真沒必要為了我……”

“幾天後動身,想辦法,我們找你爸媽去。”夏冰摸了下飛揚的腦袋,“放心吧,叔叔阿姨一定沒事,你好好的,他們才放心。”

“你們怎麽走?”旁邊吃花生米的王盛德突然開口了。

“滑冰啊。”梁初說。

“我有一輛車,拉貨用的。”王盛德指了指牆上的車鑰匙,“但是地上有冰,開不了。你們要是能從隔壁五金店拿鏈條和釘子回來,我給你們裝破冰用的防滑鏈。”

夏冰又要咳嗽,被陳重摁在牆上捂了半分鐘,咳嗽完,臉上一個鮮明的紅手印。“您裝?您以前……幹什麽的?”

“我?”王盛德笑得皺紋堆積,“開大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夏冰:小狗鞭收好了!

重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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