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一輛車
“你……你個小野狗, 腦回路不一般啊。”夏冰才不想聊這個,兩個男的,縮被窩裏, 每人就穿內褲, 怎麽看都不應該是聊自己的性取向發現之路的樣子。
更何況, 小狗鞭還挺大的,乍一眼,存在感強烈。夏冰都替他臊得慌。
“我就問問。”陳重摸着圓珠筆,說長句子的時候, 語速會變很慢,“是不是在你喜歡……那個人的時候?”
他說那個人的時候, 就敢看夏冰了。眼神一帶而過, 可足足全是不高興。
讓夏冰産生幻覺,以為他是在怪自己。
陳重是想怪他,怪他那麽早對別的男人動心, 但最怪的人還是自己。
為什麽自己晚出生了8年?要是早一些,自己就能早一點入隊,早一點陪着浪浪。
自己和夏冰差距的何止是8歲年齡,而是8個365天裏的喜怒哀樂。
“你說……言意鈞啊?”夏冰從枕頭底下摸出個棒棒糖來,剛想吃, 算了,刷過牙。
陳重的笑容全沒了, 表情比見了喪屍還冷。“嗯……你還喜歡他?”
“都這種緊要關頭了,明天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數, 咱們能不讨論人類的小情小愛嗎?”夏冰捏着陳重的下巴晃了晃, 一副大哥的做派,“你還小, 以後談幾次戀愛,就懂了。”
“不懂。”陳重換了個姿勢,差點蹭着夏冰的胸。夏冰下意識一躲,兩個人不尴不尬地面對面。
“你不覺得,咱倆這種被窩裏聊悄悄話的行為,很幼稚嗎?幼兒園似的。”夏冰回憶了一下,上一次這麽幹,可能還真是幼兒園時期。
兩個小朋友,午休時候不犯困,小花被子往腦袋上一蓋,互相吹牛中午又多吃了幾碗飯。
結果陳重靠近過來,夏冰以為他又要摟着自己的時候,他壓低了嗓子,沙着說:“我沒上過幼兒園。”
一句真情流露,給夏冰打懵了。
夏冰比四腳八叉摔在冰上還懵,心裏翻湧起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一個輕微自閉、長期遭受家暴的男孩兒,不管家裏有沒有意願送他去幼兒園,大多數幼兒園都會拒收的吧。
“我小時候,不知道危險……還打人,所以沒上過。”陳重說,夏冰的手臂就在眼前,想碰一碰。
碰一下,摸一下夏冰的皮膚質感,又滑,又硬。皮膚底下的血管淡藍色。
手電筒的燈光照着他們的身體,像個小太陽,盡管只是個燈泡,也有熱度。
“唉……沒上過就沒上過吧,好多成功人士都不喜歡上幼兒園,比如你夏隊我。”夏冰指指自己,語氣往下沉,“我現在捏捏你胳膊行嗎?”
陳重搖頭。
“那我捏了啊。”夏冰很順手地捏上去,像檢查每一個隊員的訓練成果,“行,肌肉練得不錯,不會是打那啥打出來的吧?”
陳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下子笑了一個從沒有過的笑容。
不管他以前有沒有這麽笑過,反正夏冰是沒見着過,目的也達到了,就是想逗逗他,讓陳重這個沉重的小孩兒,暫時忘記以前的不開心。
沒上過幼兒園又怎麽了?打人又怎麽了?再難帶的小破孩兒放在他夏隊手裏,就是一條小狗子,充其量,野了點兒。
但這也沒辦法啊,小狗子是好狗,但被人虐待過,所以對人有了抵觸,這能賴狗嗎?必然不能。這賴人。
小狗子不變成小野狗,估計早就被家裏弄死了。
陳重的自閉也好,不懂事也好,沒禮貌也好,在他夏冰眼裏,都是陳重的自我保護程序。
要是沒有那個破爛遭罪的家庭,小野狗絕對是最棒的狗子。
夏冰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篤定,大概因為自己給他寫過8年信,看他的字跡從歪歪斜斜到周正帥氣,也感受到了陳重那顆細膩的心。
其實每封信,夏冰都看過很多次,當時只覺得這個小隊員很細心,還替自己整理好比賽進程表。
仔細想想,真不該莫名其妙斷了聯系。
自己這個怕人忽然接近的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我發現……你說話特別……”陳重很少被人逗笑,剛才他确實又陷入那段不開心的回憶裏了,義工和居委會的阿姨帶着他,一家一家幼兒園去試,無一例外都被退了回來。他到現在也沒法形容,那段記憶對自己的影響有多深。
但是一直記得。
還能記得自己當時的失控感。
只要身邊沒人,就尖叫。
換義工就打人。
不怪幼兒園,自己的狀況确實是沒法入園。
那種失控感和想要掌控的沖動,和面對夏冰時很像。
其實,隊裏的新老隊員一帶一活動,只有一年。許多許多小隊員收到信件,也就只有那一年。後來老隊員要忙着訓練,小隊員忙着适應環境,像是雙方的默契一樣,大家都斷了聯系。
只有夏冰,傻乎乎給自己寫了8年,塞生活費。
“你說話特別活躍。”陳重終于組織好了語言。
“還行吧,你夏隊從小就是活躍骨幹。”夏冰對自己的語言能力還是有自信的,聊別的不行,絕對能把小野狗聊開心,“也算是咱倆有緣分,那麽多小隊員呢,偏偏和你連線成功。”
說完夏冰也笑了,自己這什麽破聊法,仿佛是戀愛節目,恭喜男女嘉賓牽手成功。
本來是被拉進被窩,即将展開一段關于自己怎麽發現喜歡男生的心路歷程,話題急轉直下,奔到上幼兒園和打那啥,然後自己腦子一拐彎,倆人牽線成功。
但是夏冰确實覺得這算緣分。
是啊,隔着牆,外面就是喪屍吃人,他們在被窩裏進行心靈按摩,這不就是緣分嘛。
陳重的眼神就不太對了,別人看不出來,夏冰一眼拎出這小子有事瞞他。主要是小野狗的表情管理不行,他有點什麽花花腸子,都在眼神裏。
“我。”陳重聽到窗外有喪屍過去了,聲音很大,還撞了下玻璃護欄。其實他想告訴夏冰,這場緣分是自己奪來的。
少年速滑訓練隊不到幾百人,陳重從7歲入隊那天,就知道隊上有夏冰。只不過見不着。
“你什麽?”察覺到陳重的小狗爪又伸過來,夏冰打了他一下。不打他,他老想摸自己似的。
手腕被打了一下,陳重就先收回來。“我搶的。”
“啊?”夏冰緊緊盯着他的手,怕又伸過來。
“原本和你寫信的那個人,不是我,後來……有個教練說,那個同學運氣好。”陳重帶着點壞笑,“說那封信是帶隊夏冰的,我想和你……寫信。”
“所以你又打架了?”夏冰無奈透了。
“嗯。”陳重看着他紅紅的鼻尖,和鼻尖上的小痦子,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追星才入隊的,“沒打,就是……換了一下。”
夏冰全身一下熱起來,燒起來,像發燒勁兒又來了。他不得不敞開被窩透透氣,這什麽小破孩兒啊,虎了吧唧的。
結果被窩的通風口,又被陳重給拉上了。
“怎麽着,用被子囚禁你夏隊?”夏冰踹他一腳。
陳重挨了踹,很慢地靠過來,一下把話題拉回最初。“所以,你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
“沒發現,睡覺!”夏冰想拿枕頭蒙暈了他。等将來災難過去,自己一定把小野狗整死在比賽裏,套他圈,羞辱他的賽魂。
陳重就真沒再問,手電關了,兩個人悶在漆黑裏。他冷不丁來了句:“我比他快。”
夏冰噗一下笑了,笑完又咳嗽。他知道陳重的意思是,他滑得比言意鈞快。“小重哥哥,男人不能說快,明白嗎?”
陳重睜開了眼,看着黑暗裏的夏冰,肩頸線,胸廓線,每一處都想摸摸。“明白了。”
“嗯。”夏冰終于把陳重給怼了,挺高興的。
“我持久。”結果兩秒不到,陳重又怼回來。
夏冰徹底沒轍,在被窩裏睜着眼,狠狠瞪這個小野狗。沒瞪幾秒又咳嗽,被人一把捂住了臉,悶在人家手心裏。
等到夏冰咳嗽的毛病好些了,王盛德也做好了防滑鏈。
“這個……行嗎?”梁初剛拿了車本,還沒有多少實操經驗。
“你懂什麽?防滑鏈這東西,每個大貨司機都會做,這是我們看家本事。”王盛德把鎖鏈眼裏都加上了釘子,“以前跑山路,封山的冰都是輪胎上綁鏈子跑下來的,你要是進山,沒帶這些家夥,山裏的村民還會幫你捆一段,用這個來賺錢。”
夏冰在旁邊吃餃子,過幾天就要走了,老頭又拆了一把木頭椅子,給他們煮了一鍋。王叔是個好人,他們也想帶着他,可仔細想,外面比便利店危險得多。
如果他們離開,王叔靠着便利店的庫存,能撐半年。半年內一定會有救援行動,夏冰深信不疑。
至于這個防滑鏈,本質特別簡單,夏冰看了幾天就學會了。
他是5年前拿的車本,梁子和飛揚都是今年年初才從駕校畢業,陳重17歲,肯定沒有本子。這麽一想,唯一能開車的就只有自己。
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車停在便利店的路邊,怎麽去安裝。只要安上了,這輛車就是他們的重要交通工具,看車內的空間,不僅能住人,還能帶走不少物資。
無論如何,也要把這輛車拿到手。夏冰看着滿當當的倉庫,開始計劃囤哪些必用品,帶上車。
末世求生,囤貨的感覺真的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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