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離開便利店

王盛德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要不就別走了, 倉庫裏東西多,夠吃。”

夏冰搖搖頭,真不夠。雖然目前夠吃, 但是營救日期還是未知數呢, 如果只有王叔一個人, 堅持半年不在話下。可多了四個能吃能喝的小夥子,消耗速度快得離譜,兩個月都撐不下來。

靠近門的地方,已經堆滿了他們準備帶走的物資。方便面和自熱飯, 各類調味料,打火機和餐巾紙, 面包餅幹巧克力棒棒糖, 洗漱用品刮胡刀和空調被……足足一個迷你型超市。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暖寶寶和鯊魚抱枕。

王盛德讓他們搬的,夏冰不好意思拿太多,王盛德還親自添了些。

要不是這幾個年輕人, 他或許已經抹脖子了,看到別人求生,他才點燃了生的希望。

“速滑一隊。”夏冰這次穿的是陳重的鞋,因為分配任務不同,“準備好了嗎?”

“好了。”梁初說。

遲飛揚把今天的AD鈣奶最後一口嘬完。“好了。”

陳重穿着夏冰的鞋, 拎着打擊力度更大的棒球棍,給夏冰遞了個棒棒糖。

“我回來再吃, 你聽話。”夏冰把他的狗爪子拍開,撥好了防風鏡, “門打開吧。”

王盛德牟足了勁兒, 把卷簾門升了1米高。夏冰沉住氣,單腳上冰, 右腿在冰面上踩了一下,整個人像魚入水,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場地。

冰面上,就是他夏冰的地盤了。

徘徊在附近的十幾個喪屍聽到了動靜,咆哮着撲過去,但他們的速度在體力全滿狀态下的夏冰眼裏不值一提。

養好了身體,他仍舊能滑出一隊的一速。直線時背手減少風阻,弧形轉彎時觸地,時不時回頭掃一眼身後不是人的家夥。

沒有一個喪屍能摸着他的屁股。

郎教練說過,冰上速度競技不需要技巧,短道速滑或許會在交接處出現纰漏,不要怪對手狡猾,也不要怪比賽制度苛刻,速度就是一切。

只要速度上去了,對手摸不着你,也就沒辦法把你弄成接觸犯規。

現在,夏冰拿出了決賽局的态度,繞着小區的花壇一圈一圈,給準備行動的王盛德争取時間。

王盛德的車停在路邊,地上都是冰。他用鐵釘把拖鞋的鞋底紮透,當成一雙釘子鞋來穿。如果不穿自制冰鞋,這種冰面條件他肯定摔大馬趴。

鏡子一樣的冰,除了滑冰的人,走路的人根本沒法應付。梁初和遲飛揚在便利店的拐角,準備接替。

跟在王盛德旁邊的人,是陳重。

到了小貨車旁邊,陳重先用千斤頂把車頂起來,年輕人勁兒大,沒幾下車胎就擡起來了,底下一個冰印子,挺厚的。王盛德趕緊把鐵鏈穿過車胎龍骨,在輪胎上繞圈,有釘子的那面朝外。

身後有聲音,他回頭一瞧,剛好看到陳重把喪屍打飛。

棒球棍可比冰球棍好用多了,陳重甩甩手,負責守住王盛德的背後。

夏冰滑到體力還剩下一半時,就準備交接了。每天訓練的人最清楚自己的體能上限和下限,運動員是把身體當做機器來打磨的。

要是在平時訓練,他一定會把體力全部消耗光,把身體裏的有氧運動狀态轉化成無氧,去逼迫肺活量、血氧的增加,可他也清楚,二分之一的體力不足以支撐巅峰速度。

平時也就算了,這種生死關頭,不能冒險。

他一個急轉,把喪屍甩出了将近二十米。

喪屍還是上次追趕他們的那一批,在一次又一次的翻滾中好多個腿部都骨折了。大腿骨粗壯,紮破了皮膚,膝蓋骨完全磕沒,但不妨礙他們追趕活人。

雖然影響了他們的速度,但仍舊不可小觑。

運動員的致命弱點就是輕視對手,夏冰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冰上領袖,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朝着便利店旁邊的拐角沖過去,那裏,有他的隊員。

一個直線沖刺,夏冰進入拐角,立刻急剎轉向,用雙手給遲飛揚助力,在他後腰上推了一把。助力交接,是短道速滑的必備環節,也是他們每天成千上萬次的磨練。

喪屍追着夏冰的聲音,到了拐角處時,遲飛揚已經滑了出去。他們立刻轉向,用破爛的身體追起了動靜更大的。

遲飛揚擊着掌,給自己壯着膽,帶着喪屍尾巴一圈圈地滑。

他不能膽怯,大家夥是為了陪自己找爸媽才離開便利店铤而走險,這種關口自己可不能丢人。

爸媽一定也在等着自己。

王盛德這邊,已經安裝好了兩個輪胎。陳重卸掉千斤頂換另一邊,動作非常麻利,顯然以前幹過。

他則抓緊時間打開了車前蓋,加玻璃水、防凍液。這輛車是專門為了便利店上貨使用,七人座,後車廂的車座全部拆掉就剩下駕駛和副駕駛,車貸還沒還完呢。

“你們開車的時候悠着點。”他故意這麽說,“用完了,還得給我把車還回來呢!”

陳重弄好千斤頂,重新拎着棒球棍站起來。

棒球棍上血跡斑斑。

遲飛揚的交接人員是梁初,也是他最習慣的隊員,每次都是排在自己前面。

可是推他需要挺大的力氣。他把梁初推出去,和夏冰一起貼在便利店的外牆上喘氣。通過剛才的行動,他們确信這些喪屍主要靠聽力,視力很差。

陳重那邊又打癟了一個喪屍,連續的重擊也很消耗體力。防滑鏈已經全部安裝完畢,王盛德把汽車電源啓動寶拿出來,就充電寶那麽大,夾在了給發動機搭電的位置。

夾好線,王盛德準備發動車了。這東西是真好用,零下幾十度都能強制點火。以前在山裏,發動機沒電,只能哆哆嗦嗦攔路找車,求着別的司機用發動機搭根線,幫自己一把。

他上車,點火,發東西嗡嗡幾聲,啓動了。聽見動靜又來了幾個喪屍,歪七扭八地撲過來,陳重一邊滑冰躲閃一邊猛擊,身上都濺上血。

時間不多了,王盛德趕緊把車開到便利店門口,用打開的車屁股對準了卷簾門。不光是陳重的體力,那三個滑冰的年輕人,體力也應該快沒了吧。

到了指定位置,王盛德趕緊跳下車,把卷簾門裏堆好的物資往車廂裏搬。

陳重把一具屍體打成了肉泥,在車室內找出了車罩,卷成團兒,在肉泥裏來回攪和。他不知道喪屍是否有嗅覺,但是電影裏演過這一招。

希望能騙過他們。

等王盛德把所有貨物搬進去,已經用光了差不多的力氣,老腰都要折斷。夏冰剛好結束一段領滑,看陳重那邊給了手勢信號,又給梁子和飛揚打手勢。

“跟上!”

他們不再帶着喪屍繞圈,體力也撐不了多久,拼速度的運動員在某種程度上很像獵豹,巅峰速度的代價是迅速消耗。夏冰帶兩個隊員朝車靠近,陳重在車外等着他們,拔掉了發動機電源啓動寶,将前車蓋給合上了。

遠處的喪屍聽見,開始朝這邊移動。陳重把對準了夏冰這一側的駕駛車門和後車門打開,自己先鑽進後車廂,争取時間。

夏冰還剩下幾米的距離,他們開始減速,可這樣一減速,和喪屍的距離就減小了。

活人和活死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越來越小。

王盛德已經進了便利店,卷簾門還剩下30厘米的高度,他要準備關上了。

“梁子飛揚,準備躍進後車廂。”夏冰向後說。

梁初和遲飛揚已經做好了準備,朝着推拉式的後車門撲入。夏冰又看向那扇卷簾門,招了下手:“活下去!一定能活到營救那天!”

王盛德只能用跪着歪脖的姿勢看他們,一口酸意憋在喉嚨裏。不知道這樣一別,這幾個孩子的結局是生還是死。

“等咱們都得救了,你們把車還我!”王盛德也喊了一句,沙啞又沉重。随後這道卷簾門就重重地關上了,花掉他所有積蓄的便利店,成了他最後的庇護所。

夏冰蹿上了車。

他用冰刀橫踩油門,來不及脫鞋。再用力地撞上車門,發動車的那一瞬間就有喪屍撲到了駕駛位旁邊的玻璃上,玻璃瞬間碎了一道。

後面,陳重在關推拉門。

車門還差10厘米嚴絲合縫,兩只黑紅的手伸進來。指甲蓋都掀起來了。

更多的喪屍撲過來,接連不斷撞擊後車門,想要将這道門拉開似的。梁初舉起棒球棍,豎直地向外捅,可這個喪屍扒得太緊。

他的嘴,豁開了兩邊的嘴角,撕到了耳根,仿佛是微笑着,把臉夾在門縫之間,朝裏面看。

遲飛揚飛速脫掉冰刀鞋,朝他的手指砍去。

幾下之後,幾根手指掉在了車裏。

微笑着往裏面擠的喪屍扒不住了,脫離了車體,陳重把車門終于關緊。

夏冰的防風鏡裏全都是汗,将車開出了小區。一陣加速,後面的喪屍不追了。

他們成功了,帶着物資離開了便利店。

車廂裏先是安靜,随後爆發了一陣擁抱的動靜,梁初和遲飛揚抱在一起,還想抱一下陳重呢。但是陳重渾身散發的森然冷氣,已經寫滿了“別抱我”仨字。

“我艹,出來了。”梁初脫掉冰刀鞋,從後車廂鑽到了副駕駛。七人座的車,後面的空間足夠大,被物資占滿一半。

夏冰看了看反光鏡,喪屍沒追過來,又開了一段,到寬闊的路段才剎車,脫掉了冰刀鞋。但是沒敢熄火,怕一會兒打不着。油箱指标還剩四分之三。

曾經擁擠不堪的街道,空無一人,宛如一座死城。只有空蕩蕩的冰面。

用速度求生,簡直是另一場冰面競技,獎勵不是金牌而是生命。

“咱們先去哪兒?”夏冰又踩了油門,慢慢地開,盡量不發出聲音來。只有他們一輛車,可前面有很多車堵着,仿佛是追尾。

他只能拐彎。

“這裏離冰場近麽?”陳重扒在夏冰的駕駛座後面問,手指戳了下夏冰的後脖子。

夏冰偏頭看他一眼,小破孩兒叼着煙屁股,沒抽,等着自己發話。

“近。”夏冰向左打方向盤,“先去冰場拿東西,主要是冰球部的裝備,還有磨鞋架磨刀石,然後去飛揚家。”

遲飛揚的手還在抖,披着一條空調被,車裏溫度很低,他們開了暖風,好在暖風不耗油。

“去我家,如果能安全到達,咱們就有房車了。”遲飛揚搓着手說,“我家新買了一輛房車,準備我賽後有假的時候自駕游,正好,咱們先用。”

夏冰掰了下後視鏡,将來有房車當然好,但是也在考慮,晚上他們在車裏能不能安全度過。後視鏡裏,陳重的眼神落到他面前,夏冰趕緊把視線挪開,挪開後又想不通,憑什麽自己躲他啊。

于是又直直地看回去,瞪了一眼。自己是一隊的隊長,支棱起來啊夏冰。

陳重拆了一個打火機的包裝,掰了掰自己的手關節,叼着煙,眼皮子一撩。

剛好看準了夏冰的眼睛。

于是夏冰又把眼神收回來了,好好看路,看什麽小破孩兒啊,瞎看。

陳重笑着靠在物資上,瞄準了夏冰的紅耳朵。浪浪可太可愛了。

外面還是沒有陽光,陳重搖下後車窗,把車廂裏那幾根手指頭,扔了出去。

整條街,只有他們一輛車慢慢行駛。

作者有話要說:

重重:開始對冰崽毛手毛腳。

冰崽:狗爪爪給我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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