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下一個囤貨計劃

車外撞擊的那個活物, 絕對不會是活人。因為撞擊沒有規律,顯然是到處溜達的喪屍。他們不吼叫的時候,很安靜。

恐懼感驟然升起, 不僅僅是一個方向, 前後, 左右,車體都有撞擊感。喪屍不知道疼痛,他們的撞擊力度很大,有好幾次, 夏冰都以為車要被掀翻了。

他看向黑暗裏的隊員。

遲飛揚緊緊攥着消防斧頭,梁初握着棒球棍, 每個人都很緊張, 眼裏的害怕掩飾不住。

夏冰也害怕。

甚至比他們被困在609的時候,更害怕。

在609,只要守住門就行了, 可是在四面全部岌岌可危的車廂裏,他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喪屍,他們會撞擊多久。

而且車體的門又沒有卧室門那麽厚,說是鋼鐵,其實薄薄一層, 更不要說還有大面積的玻璃。

要是他們把車撞倒了,玻璃碎掉, 喪屍就可以鑽進來。

即便玻璃沒碎,車倒了, 喪屍吃掉他們就像甕中捉鼈一樣簡單。

車又劇烈晃動幾下, 這次,真的有一側車胎離開地面幾秒。夏冰立刻用手壓住車底面, 即便知道沒用,還是想徒勞地保持車體的平衡。

車還在晃,夏冰開始真正的恐慌,如果他帶着隊員死在這裏,全體人員就犧牲在自己的重大判斷失誤下,他們死去之前,會不會恨信錯了隊長,怨恨他帶着他們離開便利店,還幼稚地以為一輛車能擋住末日的屍潮。

走投無路,夏冰想要推開陳重,滾到另一邊,幫助車體維持平衡。他不怕自己死,見慣了那麽多四分五裂的身體,夏冰好像麻木了,他怕的是隊員在自己眼前出事,救不了,無能為力。他們鮮活的生命會不會消失?如果他們在死掉的前一秒還看着自己喊隊長,喊隊長救命,喊疼……夏冰不敢想,只想站起來把這輛車壓穩。

但是他推不動身上的人。

還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是陳重。夏冰立刻看向他,擰着眉頭,用表情催他起來。

陳重沉重地壓着他,只朝他搖了搖頭。

夏冰又試了幾次,不行,最後也就不動了,更不敢發出聲音。漆黑的環境裏,他慢慢想起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恐懼會破壞人類的大腦和肢體,當人在害怕時,能控制的行為其實不多。

現在的他就是這樣,竟然想要用自己的體重去壓,讓車別再晃了。

“噓。”陳重朝他的耳朵壓過來,非常輕,非常輕地說,幾乎是吹氣。夏冰猛地看過去,一只手朝他伸過來。

他以為陳重又要捂住自己的嘴,結果那只手在他後腦勺摸了摸,哄小孩兒似的,拍他的脖子。

夏冰的身體一下僵硬,又瞬間軟化。他媽的,竟然用這種方式來哄自己,簡直以下犯上。

自己一個身經百戰的短道速滑大隊長,用得着你來安撫嗎?離成年還差幾個月,小破孩兒一個。

如果說是震驚,還不如說是……太陌生。夏冰渾身都在抗拒這種親密,異樣的親密,距離瞬間拉近,私人空間被擠壓為零。別看他和隊員們每天嘻嘻哈哈動手動腳,真到了自己身上,夏冰是本能抵觸,天生的外熱內冷。

他的抵觸,和陳重的恐懼式抵觸不一樣,陳重是小時候被打怕了,提前說一下再摸就行,順順毛,就老老實實乖小狗子。

自己是另一種害怕,怕這樣的親密,在自己還沒發覺的時候來,又毫無前兆地離開。更何況,除了親生的父母,誰也沒像這樣哄過他。養父母對自己很好,但他們年紀大,又沒有孩子,考慮不到這麽多。郎健教練就更不會了,鐵血退役運動員,沒給過他們幾個好臉色。

直到被這樣一拍,夏冰才發覺自己缺了多少年的哄,缺得讓他不敢相信。

車還在晃,車罩外就是喪屍的身體。

但是又沒那麽可怕了。

幾分鐘後,車外才安靜下來。大家都穿着隊服,可隊服裏面的T恤全部濕透了。

“你們別動,誰都不許動……我看看外面再說。”夏冰讓大家按兵不動,想起來,結果沒起來。

“能不能別壓着我了?”他沖陳重說,一臉無奈。

陳重也一臉無奈:“你說的,誰都不許動。”

“我……”夏冰想把他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的腦回 路是不是和蚊香一樣盤盤繞繞,“你起來!”

“我不。”陳重還抱着夏冰,臉在他的臉垂直上方,壓着嗓子說:“緩緩,腿麻了。”

夏冰躲不開他,臉只能往旁邊偏。“快緩!”

陳重笑着點了下頭,把臉往下放放。

腦門兒往夏冰的眉間輕輕一磕,碰了一下。

“你大爺!”夏冰立刻把人踹開,野狗子越來越沒邊界,在自己身上占便宜,管他腿麻不麻呢,一腳踹開。

陳重捂着嘴角的笑,收起長腿坐在了旁邊,旁邊是那只巨大的鯊魚。

鯊魚的嘴角向下,但夏冰看來,也是和陳重一樣,在壞笑。

看他這個樣,夏冰就知道剛才自己被耍了,他腿根本沒麻。危機還沒過去,他也沒功夫計較,先摸了摸飛揚的臉:“沒吓暈吧?”

陳重看着夏冰摸遲飛揚的腦袋,笑容消失。

遲飛揚已經吓飛了。“快暈了,梁子你也不知道抱我一下。”

“我抱你幹什麽啊?大男人抱一起有毛病。”梁初大大咧咧地說,完全忽略剛才大男人夏冰被陳重抱了的事實。

夏冰面子快挂不住,跪着,在車裏找車罩上的窟窿。那個洞很小,像個話梅核,夏冰把眼睛對準它,結果只看到一片黑。

“看不見啊……”夏冰自己嘀咕,再把鼻子貼在車玻璃上,試圖看出外面的情況。

車身就在這時,輕微地晃了一下。

夏冰愣一秒。

就這一秒功夫,那個往外看的窟窿,竟然動了。

先是像被風吹了一下,随後能看出小窟窿的形狀變了,是車罩在動。夏冰還趴在玻璃內側,眼睛對準了窗外。

一個下巴沒了的人頭,像車窗玻璃一樣,緩緩升了上來,和夏冰面對面。

隔着一扇車玻璃,和夏冰對視。

有一個喪屍沒走,而且鑽進了車罩裏,他貼在車窗外,往裏看。玻璃貼了防曬黑膜,但還是把喪屍的五官輪廓和撕扯過的肌肉組織,透得一清二楚。

夏冰趴在玻璃上,動都不敢動。也不敢眨眼,生怕眨一下眼睛,喪屍就看出自己是活的。可是自己剛才說話怎麽算?喪屍那麽靈敏的耳力,為什麽沒聽見?

那個喪屍只往裏面看着,夏冰全身力量都在抵抗逃走的恐懼感,不敢眨的眼睛也不錯眼神。

兩分鐘後,一下都沒眨過的眼睛流出兩行眼淚。不是夏冰吓哭了,是沒眨眼睛,瞪哭的。淚腺在分泌淚水,下睫毛還開始發癢。夏冰連呼吸都很輕了,盡量減少胸口的起伏。

又過了兩分鐘,喪屍才轉過身體,在車罩和車體之間旋轉,試圖鑽出去。當他偏過身,夏冰和車裏的人才看清喪屍的兩個耳朵都沒了。

腦袋兩邊,是兩個拳頭深的大窟窿。

他的耳朵和聽力系統,被拽沒了。所以沒有聽到車裏的聲音,夏冰保持着冰雕一樣的跪姿,等他從車罩裏掙紮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這只喪屍才瞎貓逮住死耗子似的鑽出車罩,夏冰瞬間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心髒砰噔砰噔狂跳。

跳得仿佛這輛車都跟着跳了。

遲飛揚一直保持卧姿,梁初是坐在旁邊的,陳重歪倒在他們的運動包上,保持着剛才捂嘴的姿勢,誰都沒敢動。

一車人,都像被點穴,直到夏冰确定周邊沒有喪屍,他們才動。

“吓死我了……”夏冰直接躺平了,“我剛才,可能突破了不眨眼的世界紀錄。”

遲飛揚趕緊拿出一瓶AD鈣奶,喝完一半還跟梁初分分。“喝幾口,緩緩,緩緩。”

梁初下意識地接過瓶子,猛嘬幾大口。“所以說,那幫家夥的視力很差,對吧?”

“應該是。”夏冰扭臉看見了鯊鯊,趕緊抱過來,這時候柔軟抱枕能解壓,“他們主要靠聽力,視力應該很差。”

“不一定。”陳重躺在了夏冰旁邊,“車罩有血。”

所有人看向那層車罩。

“所以……他們聞見喪屍的氣味,就以為咱們是同類了?”遲飛揚問。

問完了,沒人吭聲,主要是也沒人能回 答。

這一夜,所有人都沒怎麽睡。期間又有一次,幾個喪屍撞到了車上,當時正是夏冰和陳重醒着。

他們蓋着同一條空調被,手指尖冰涼。等喪屍離開,夏冰才确定這些活死人只是沒目的的游蕩。

只不過喪屍群大一些的時候,車受到的撞擊更多,因為喪屍的路線沒有躲避,他們不會拐彎。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夏冰終于撐不住眼皮,靠在陳重的肩頭睡着了。陳重撕開一個暖寶寶,吧唧,貼在了夏冰的腦門上。

貼完之後,他覺得夏冰這樣特別可愛,懵懵的,需要自己照顧。鼻梁上那顆小痦子特別紅。

想起兩個人通過的信件,陳重實在沒法把夏冰和成熟老練挂鈎。在他心裏,夏冰還是那個喜歡囤貨的浪浪,即便他25歲,還是和第一次通信時的15歲差不多。

早飯是陳重來做,天亮後的好處是四周視野清晰。

他們趁可視範圍內沒有喪屍時盡可能的收集樹枝,運動員身體素質良好,上樹掰斷、紮堆帶回 來,10分鐘內收集了幾大捆。

王盛德把鍋給他們了,陳重在樹林裏簡單生火,燒了一點熱水。這點熱水全用來泡桶裝方便面,兩桶面,四個人分,每個人還分到兩片吐司面包和一根火腿腸。

洗臉刷牙,全用了河水,凍得夏冰以為自己在冬訓。

“要是再能遇上一個超市,就好了。”吃完飯,遲飛揚給腳後跟抹了點油,“存點吃的。”

“哪有那麽好的事。”梁初時刻關注車外的動靜,“就算真有開着門的超市,早被人搬空了。夏隊,咱們今天怎麽去冰場?”

夏冰剛要張嘴說話,被塞了個棒棒糖。

“怕你餓。”陳重往旁邊一歪,看上去挺乖的。

嘴裏變得很甜,夏冰提防着小狗爪什麽時候再伸過來,搭在自己腰上肆意妄為。“在附近找個停車場,把車停好,咱們速滑進去。冰場的大門鑰匙和室內的鑰匙,都帶着呢吧?”

梁初和遲飛揚一起點頭,那才是他們最貼身的物品,鑰匙串。

“我想冰場裏一定沒有喪屍,光是那道大鐵門,只要不開,就沒有喪屍能鑽進去。”夏冰嘬着橘子味的棒棒糖,“宿舍鑰匙我有,要是情況允許,我們再拿幾床被子出來。晚上太冷了,根本沒法睡。”

陳重原本看着窗外,慢慢把臉轉過來。“我抱你睡。”

“你閉嘴……就這麽決定了,中午行動,目标是收集被褥和磨鞋裝備,能拿回 來什麽就拿什麽。”夏冰搓了搓手,等待他們的,估計又是一場追逐戰。

作者有話要說:

冰崽物資:食物-若幹,水-若幹,計劃補充被子和磨鞋用品。

重重進度:抱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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