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進入室內館
速滑一隊休息到下午兩點開始行動, 車子停在了距離冰場兩條街的停車場裏。
當夏冰把車開進去,往常很難找到車位的地面停車場已經空了一大半。下車前,他盯住了陳重, 沒給他機會穿自己的冰鞋。
車鑰匙, 夏冰不想随身攜帶, 而是在旁邊找了個樹坑,放在坑裏,用幾塊磚頭大的冰埋上。再依次檢查隊員的裝備,梁子和飛揚他不擔心, 擔心的是這一個。
夏冰停在了陳重面前。
“你看我幹嘛?”陳重戴着頭盔問,沒有害怕的感覺, 像進行一場戶外訓練。
“看你咋地?”夏冰的一口順口溜全是和梁初學的, 痞裏痞氣不像個好隊長,“你的防風鏡呢?”
陳重搖搖頭,意思是不戴。
“你別耍酷, 保護好眼睛。”夏冰心裏沒底,因為小破孩兒不知道害怕,什麽都往前沖,“我看梁子電腦裏的那些電影,萬一他們的血濺眼睛裏, 也感染。”
“哦。”陳重沒再回應,但也沒戴, 他滑近兩步,食指勾着夏冰臉上的防風鏡, 嘣地彈了一下, “為什麽不理我?”
“啊?”夏冰天靈蓋都氣飛了,思緒一片混亂, “我什麽時候不理你了?”
“那年。”陳重定定地看着他,整個表情微微沮喪,眉毛都要耷拉了。于是夏冰明白了,陳重這是和自己熟悉的差不多,開始翻舊賬了。
小野狗還挺記仇……作為愛犬人士夏浪浪,夏冰實在沒時間和他長篇大論的解釋,但也不想敷衍地糊弄過去。
從頭到尾捋一遍,需要很多時間。陳重和自己通了8年信,他值得一個認真的解釋。
夏冰還記得他們的第一封,陳重的字很不好看,歪歪扭扭卻用力,把紙都戳透了,第一句話就無限真誠。
“浪浪哥哥你好,我好喜歡滑冰。”
“等回來再說吧。”夏冰還是給他把防風鏡戴上了,轉身去拿車罩。
陳重摸着夏冰幫他戴好的防風鏡,偷偷笑了下。
蓋上車罩也是夏冰的提議,因為車裏有物資,他怕別人砸車給搶了。雖然他相信社會上好人肯定比壞人多,但萬一碰上一個,把物資搶光,夏冰絕對能悔得捶胸頓足嗷嗷三天三夜。
不被喪屍吓死,直接被人氣死。
“走吧。”等一切整理好,每個人背好雙肩背,夏冰給了出發口令,“一隊注意,目标,冰場。”
他帶隊,後面跟着三個隊員,一起滑出了停車場。
這兩條街,是夏冰他們最熟悉的街道。平時下了練還會出來逛逛,趁郎教練不注意吃幾口麻辣燙,現在整條街都凍上了。
夏冰帶着隊員小心前進,避開路面上歪七扭八的車輛。
“大家小心,盡量什麽都不碰。”夏冰回頭叮囑他們。
身後,飛揚拿着大斧子,然後是陳重攥着冰球棍,梁子拎着棒球棍滑四位。夏冰手裏是鑰匙串。
他看過的喪屍電影都是外國人拍的,主角手裏不是槍就是各種國內違禁兇器,他們手裏只有最簡單的防身工具,如果遇上了屍潮,只能玩兒命逃跑。
所以還要想辦法找到更多的防身武器才行。
“等等!”夏冰的右手在耳邊攥了一個拳頭。
這是一個手勢,所有人立刻改變冰刃方向,急剎。
夏冰聽到了聲音,附近絕對有喪屍。可目前視野清晰度良好,确實看不見喪屍在哪裏。他也沒有那麽強悍的聽力,聽一耳朵就能辨別喪屍在哪個方向。
最要命的是,前面的路被幾輛連環追尾的車堵死,必須要從車屁股上爬過去。
“那裏……”夏冰指了指前面的奔馳屁股,“用膝蓋接觸,一個一個跪着爬過去。”
大家都覺得這姿勢難度有點高,他們是速滑,又不是花滑,但誰也沒法反駁。
滑到奔馳後面,夏冰第一個上去。車體表面也結了冰,跪上去容易打滑。好在他們有手套,可以當作冰面上的接觸點。
夏冰是跪在上面的,高高擡起腳背,不敢讓冰鞋接觸車面。他迅速地爬過去,然後扶着車體往下出溜。
冰刀的前端撬到了地面上的冰,把堅硬的冰殼表面磕出一個小窟窿。
咔一聲。
所有人動作停下,不敢喘氣。
有吼叫聲,和腳步聲。
每個人都聽到了,但是就是不知道喪屍會從哪個方向過來。
“快。”夏冰朝遲飛揚伸手,“爬過來,我接着你。”
遲飛揚動作最靈活,體重也輕,兩下就過來了,沒費什麽勁兒。然後是陳重。
陳重的冰刀刃更長,腿要再擡高點,夏冰正發愁怎麽讓他擺姿勢,只看陳重用屁股坐在車體上,膝蓋像肋骨方向收縮,穩穩當當地滑過來了。
“你……”夏冰看了看他,“你這個姿勢,挺好。”
心裏罵了一通,早知道能這麽過來你倒是早說啊,非要看你隊長跪着抖抖索索往下出溜是吧?
陳重很無奈地瞄夏冰一眼,真的無奈。剛才沒來得及說,其實大家用屁股着地的姿勢滑過去就行,非要跪着。
有時候他也沒法把夏冰歸類,在技術上,夏冰确實是冰面上的速度強者,但是在腦子上,夏冰有時候挺傻。
粗線條
就和他談戀愛一樣,連對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都分不清楚。
讓人不放心。
有了這個前例,梁初也不跪了,順順當當坐着車上的冰滑過來。四人又一起站在冰面上,再往前兩百米,就是他們最最熟悉的訓練場。
室內冰面賽道館。
“走吧。”夏冰最後還是發話了,只是心裏難受。上一次他帶着陳重來,大院裏都是訓練隊的學生,自己還沒來得及帶他見郎健教練。
不知道教練怎麽樣。
“走吧。”他又說了一次,“大家小心點兒。”
尾音還沒落踏實呢,右邊的十字路口,終于有了動靜。當這個腳步聲闖入夏冰的耳朵裏時,竟然有一點塵埃落地的踏實感。
當恐懼終于來到面前需要面對,人反而會不那麽害怕,可是這些喪屍不出現,只有低吼聲的時候,就特別讓人害怕。
終于來了,夏冰看向聲源,幾個喪屍像是過馬路似的,一步一拐,一拐一摔,暫時沒注意到這邊。
夏冰緩了一口氣。
他們是往前走的,看樣子真的沒注意到這邊。
夏冰又緩了一口氣,是不是只要活人不發出動靜,就能不被發現了?
一隊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另外一聲不像人的叫喊。
夏冰他們猛地一轉頭,媽的,兩邊都有。剛才還沒注意到活人的那些喪屍立刻轉了過來,披血帶肉地沖。
“跑啊!”夏冰推着飛揚往冰場的大門滑去,一剎那,大家全部用出了最好的起跑狀态。冰面很厚,真像一面大鏡子,冰刀鞋一滑過去就留下幾道切割傷式的痕跡。
兩百米的距離在速滑隊的腳底下就是十幾個蹬冰的來回,很快沖到鐵門上。身後是喪屍,面前是一道用鐵鏈鎖住的門。夏冰腦袋中快放了好多畫面,就梁子的那些恐怖片裏,越到緊要關頭,越容易掉鑰匙。
自己可別掉鑰匙,畢竟電影裏的男一號有主角光環,自己可沒有。自己失誤一次就是game over,命就一條。
他抓緊鑰匙串,找出那一把朝鎖眼插進去。有時運動員會提前訓練,每個人都有冰場的鐵門備用鑰匙。
插不進去。
慌忙中他又試了一次。
還是插不進去。
喪屍的叫聲越來越近,夏冰急出一身汗,再次确認鑰匙沒拿錯。
可仍舊沒插進去。
“夏隊快點兒!”梁初做好了正面對抗的準備,但也知道一旦遇上可能死路一條,“快點兒!”
夏冰把自己穩住,拿起鎖頭剛要再插一次,發現鎖眼裏全是冰。它凍住了。
“飛揚!”夏冰沒有半點猶豫了,“給我砸!”
遲飛揚舉起消防斧頭,朝鐵鏈正面劈下去。随着一聲鐵鏈斷開的聲音,門開了,幾個人飛速鑽入,朝室內館的方向沖刺。
喪屍撞在鐵門的欄杆上,被擋了一下,有一個撞得最狠,額頭直接癟掉。随即他們也沖了進來,把冰場的第一道大門攻破。
夏冰只能帶着隊員往室內館的方向滑,一邊滑,一邊還要在鑰匙串裏找出休息室的那一把。室內館的正門是兩道鎖,開門太慢了,從休息室的小門進入,最近。
“前面左轉!”這句話完全是說給陳重一個人聽的,梁子和飛揚從小在這裏長大,閉着眼睛都能找到,可夏冰擔心陳重不認路,如果他們都左轉,沒告訴他,他一定順着直線滑出去,再拐彎就難了。
一個急轉,四人排成一條直線,像四輛壓彎過道的摩托車。冰面甩出四串冰渣子。
可身後的喪屍也跟過來了。他們不怕疼,所以從冰面上站起來的速度特別快,腦袋磕得只剩一半還能追。
到了休息室的小門這裏,又是幾個急剎車,四個人都是用冰刀鞋的高手,除了夏冰是正面剎住,另外三個人都用了倒滑剎。夏冰負責開門,他們負責守着背後,再也不能犯剛才的錯誤,顧前不顧後。
夏冰飛快地插鑰匙,一擰,咔噠,門開了。
他沖進去,随後把飛揚拉進來,梁子和陳重也跟着鑽進門。趁喪屍還有十幾米,夏冰迅速摘掉頭盔,朝門外扔了出去。
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這道門。
門外的喪屍被頭盔撞擊冰面的聲音吸引,調轉方向。最底下的那個,被踩得骨節咔嚓咔嚓斷裂。
夏冰鎖好了門,往後退一步,成功,他們進來了。
這裏是室內館的休息室,室內館的大門沒有被攻破,應該是安全的。
門外還沒消停,門裏,四個人劫後餘生。
因為這道門比較薄,大家不敢貿然行動,等外面的聲音變小才找地方坐下。他們先脫了冰刀鞋,從雙肩背裏拿出阿迪汪,換上。
“這裏就是休息室了。”夏冰給陳重介紹,“就是隊員們換衣服的地方。”
陳重簡單地看了一圈,和他以前的速滑隊休息室差不多。“你的櫃子是哪個?”
夏冰腳上這雙阿迪汪還是土粉色的,真不知道這種山寨品牌為什麽要做這個顏色的男鞋。“那裏。”他指了下最靠裏面的櫃櫥,“沒什麽東西。”
陳重走過去打開它,裏面是兩雙嶄新的短道速滑鞋,幾塊磨刀石,雲南白藥,拉傷按摩油,還有練習抗阻力訓練的束帶。
櫃門上,貼着一張照片。
照片中央是戴着金牌的夏冰,頭發比現在短些,能看出是前幾年的樣子,一個運動員的巅峰榮耀。
可他兩邊的一男一女,都是滿頭銀發,按年齡看,倒是像爺爺奶奶輩分的長輩。
“這是我養父母。”夏冰把照片拿下來,塞進褲兜,“走吧,我們去器材室,然後搜刮一下室內館有沒有能帶走的,能帶走的全部帶走。”
說着,夏冰推開了休息室通往訓練場地的那道門,剛一推開,就聽到耳邊有風。
一根棍子朝他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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