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穩住心

陳重想說話, 但說不出來,看東西也暈乎乎的。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好像被兩個人拖着走, 頭疼, 眼睛疼, 還特別想吐。

小時候被打的次數多了,陳重很熟悉這個嘔吐感。

等到他被放在一張床上時,頭更暈了,他只翻身吐了一下, 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暈過去前有不好的預感,夏冰碰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

夏冰脫了自己的運動上衣, 疊成枕頭, 小心墊在了陳重的腦袋底下。這是室內館的舊倉庫,因為宿舍樓在裝修,存放一些需要淘汰的上下鋪。只有床架子, 沒有床褥、被子、枕頭,硬邦邦的床板都是木頭的。

夏冰在床邊蹲了一會兒,腦袋裏全是空的。

他太大意了,只知道帶領隊員躲開喪屍,卻沒想到會碰上一群瘋子。

“夏隊, 現在怎麽辦啊?”梁初臉色氣得紫紅,依他的意思, 真想甩開膀子打一架。

“我想想。”夏冰假裝鎮定,想摸煙, 才想起煙被搜走了, “讓我想想,我想想。”

安靜下來, 夏冰開始認真思考他們的後路。手裏能防身的武器都被他們搶了,陳重傷成這樣,顯然是沒法帶他移動。

“喂!”羅昊來敲門了,拎着遲飛揚的領口,“我們樂哥說了,要看滑冰!”

夏冰慢慢地站起來,“滑冰可以,這是我的項目,你把你手裏的那個,放了,我帶一個隊員滑。”

遲飛揚掙不開。“夏隊,陳重怎麽樣了?”

陳重的情況夏冰也不清楚,自己的小野狗被打了,他比誰都着急。他先拉着梁初過去,對羅昊說:“這個屋,需要留一個人照顧傷員,如果我的隊員死了,我不會幫你們找吃的,大家一起等死吧。”

羅昊眯着眼看看他,把手裏的遲飛揚一推。遲飛揚趔趄幾步進了舊倉庫,夏冰放心了:“飛揚,我和梁子不在的時候,你負責照顧陳重。”

遲飛揚點着頭,自己也就只能做些這個。

夏冰再轉過去,看着拿斧子的羅昊說:“我需要去器材室,拿新的鞋。”

“走吧。”羅昊已經無所謂了,亡命之徒,最喜歡沒有法律約束的日子,“你們走我前面,別跟我耍滑頭。”

夏冰又穩了穩心情,才帶梁初走出這個倉庫。訓練館中間是冰,圍着冰的1層全是休息室和器材室,2層是各種辦公室。他手裏有鑰匙,還想着能用鑰匙打開器材室的大門,卻發現每一間屋子的門都被破開了。

砸得一塌糊塗。

梁初邊走邊狠狠咬牙,媽的,這是他們的訓練館,他們的冰場,平時愛惜得不得了,沒想到被這幫人毀成這樣。

器材室裏一片狼藉,顯然被人翻過。

地上有許多碎掉的石頭塊,外行人不知道這些是幹什麽用的,可是在他們眼裏,這都是最不能缺少的東西。

磨冰刀石。

夏冰翻開櫃子,從裏面拿出十幾塊完好無損的,在胸口前摞高了抱出來。“梁子,拿兩個鞋架。”

羅昊像看雜技團一樣,看着他們往外拿。

磨刀石和磨鞋用的鞋架都有了,夏冰帶着梁初到了賽道入口:“我們的鞋呢?”

從2層,幾雙冰刀鞋被扔了下來。

夏冰愛惜地撿起來,用手擦幹淨,大道冰刀鞋的刀體更長,這一雙是陳重的。他看了一眼梁初,把冰刀鞋倒着放在了磨鞋架上,刀刃朝上,手裏用磨刀石挨了一下,沾了一下冰:“好好磨。”

“都磨嗎?”梁初看了一眼2層那幾個人,像是一種默契。

“都磨。”夏冰的手指撫過大道冰刀的冰刃,像撫摸那個人的傷口。打在太陽穴上,媽的,疼死了。

梁初也不再多問,夏隊如果說都磨,他一定是在心裏計劃着怎麽離開這裏。他們不會被困在這裏太久。

磨冰刀刃的聲音很獨特,唰一下,唰一下,刷着夏冰的心。他磨得很仔細,其實陳重這雙鞋遠沒到需要磨的時候呢,但還是認認真真給磨好了。

磨好之後,他就把這雙鞋放在賽道的入口處,像專門給一個運動員留着的,等着他上場。再是自己那雙,薄薄的冰刃完全耗損成沒有棱角的圓滑刃口,即便把手指放在上面,很快地滑一下,都不用擔心磨破。

夏冰細心地打磨它們,末世裏,猶如打磨他的劍,他的武器。

心裏很亂,沒完沒了的亂,根本靜不下來思考。陳重到底嚴不嚴重,需要怎麽照顧,下一步怎麽辦,什麽時候帶隊員們離開……一切問題潮水般湧來,撲得夏冰快要呼吸困難。

他想穩,但穩不住,帶隊這麽多年,第一次遇上棘手問題,似乎無解。似乎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場死亡。

“行了沒有啊?”吳富貴在2層看,如同站在看臺上。

“行了。”夏冰穿好自己熟悉的冰鞋,拉開了通往冰面賽道的門,“梁子。”

“到。”梁初下意識地回複隊長。

夏冰踩上了摯愛的冰面。“上冰。”

他說的上冰,是兩個短道速滑運動員準備交接的準備。站在熟悉的位置上,夏冰才發現這片冰面絕美。

它純白,和外面帶血的不一樣。即便在末世了,它還是一片淨土,讓夏冰的心瞬間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想象教練就在賽道中央區域,然後點地預備姿勢,一個箭步蹬了出去。

磨好的冰刀鞋,在他腳下滑出最高速度,陳重的鞋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冰刀鞋合腳。這雙鞋完完全全是按照夏冰的腳型訂制,腳夾在裏面,猶如陷入一個溫暖的鞋楦。

“我艹!樂哥,這他媽可真夠快!”上面的人向孟一樂邀功,“看來抓他們真沒錯!這速度,在外面絕對死不了!”

“去他媽的,再快也快不過喪屍吧!”

“不可能!你看他們丫的過彎,比他媽飛車還快!”

這樣的聲音一直沒斷,确實,速滑的速度絕對超越了大多數人的想象,甩開喪屍絕對夠夠的,沒有任何天然速度能抗衡。夏冰只專注自己的技巧,炫技一樣,交接時都沒怎麽減速。他的身體就是一支箭,憤怒之下根本剎不住。

隊員受傷是自己掉以輕心,低估了人性,吸取教訓不斷複盤,以後絕不再犯。

梁初向前滑動,做了交接準備,夏冰雙腿分開,向前伸臂,和梁初的身體接觸那一剎那,将人推了出去。

他慢慢停在了原地。

他閉上了眼睛,冰面的寒冷從腳底往上升騰,耳道裏只有冰刀聲,就這樣幾秒,他的心完全定了下來,在純白的賽道上,心跳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穩住,夏冰。他仿佛聽到了郎教練的喊聲。

不知道滑了多少圈,上面那些人看熱鬧看夠了,拿一幫運動員取樂也取夠了,走了下來。夏冰氣喘籲籲離開賽道,一步一休息,從冰面走到平地的地毯上。

“這麽牛逼,小瞧你們了。”孟一樂把棒球棍立在地上,“以後跟哥們兒幾個混,咱們自己弄個小國家!”

“敢不同意,就砸死你們!”吳富貴在旁邊幫腔,言語中,已經有了不正常的狂熱。

夏冰扶着膝蓋,汗水順着額頭往下流淌。這幫人是瘋了,真以為短暫的失控就是永恒的。“同意,同意……我替你們出去找物資,你們要保證我的隊員……好好休息。他們都不太會滑,我會,我最會。”

“我也會。”梁初必須要站出來了,這些人像中了邪,還自立為王,完全是癫狂臆想症。夏隊要是落到他們手裏,說不定哪天就被他們取樂玩兒死了。

孟一樂繞着圈看他們,像考驗他們的忠誠。“行啊,正好兄弟們餓幾天了,你們準備準備,出去弄點好菜好飯帶回來。”

“那我不能……”夏冰喘了口氣,“空着手去吧?你們最起碼得給我個棍子吧。”

“你想逃跑!”吳富貴用冰球棍指着他。

“我跑什麽啊,隊員都在你們手裏呢。”夏冰扶着梁初站了起來,“等我休息過來……但我也有要求,你們要保證訓練場1層的正門是開着的,我從鐵門沖進來,你們要負責幫我開門。”

孟一樂顯然不輕信。“幫你開門可以,給你武器不行。”

夏冰看了看快黑的天色,沒辦法,只能同意,陳重的傷口耽誤不起。“行吧。”

一番準備後,夏冰從器材室裏找出一件不知道是誰的舊隊服,穿上了。他和梁初都戴好頭盔護頸、手套護膝,還有最重要的防風鏡,離開時又去看了一眼陳重和飛揚。

陳重還沒醒,飛揚求着那些人要了半瓶水,往陳重的嘴唇上點。

太陽穴的傷口血糊糊的。

夏冰什麽也沒說,帶梁子離開了,那些人從室內館內部開了正門,他們從這道門出去。外面沒有喪屍,跟着他們進來的那一小波估計還停留在休息室的側門。但沒有人能保證那些東西什麽時候鑽出來。

滑出了大鐵門,夏冰往後看了一眼,稍稍出了口氣。那幫人不會滑冰,也就沒法派人出來跟蹤。

“夏隊,去哪兒啊?”梁初左顧右盼心裏沒底,主要是手裏沒武器,“要不要先去附近那個小超市看看?就咱們經常和老板賒賬月結的那個?”

“行。”夏冰點了點頭,既然沒人跟着,他可以痛痛快快為了逃走囤物資,“時間來得及就找藥店,沒有藥店就先找吃的。”

藥是必須要找的,最好搬空一個藥店才行,可天快黑了,不能盲目亂跑。夏冰現在完全冷靜,既然暫時反抗不了,幹脆按部就班準備逃跑的物資,等到自己的小野狗能站起來,讓那幫混蛋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大道速滑。

想起自己的小狗子滑冰的酷勁兒,夏冰心裏就一陣驕傲,趁天沒黑,趕緊給他找吃的去吧,小孩兒還暈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冰崽物資:準備搬空一個藥店。

重重進度:我還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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