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邱鴿看着明啓的臉,對方故意湊到自己眼睛前,離邱鴿的眼皮只有兩三厘米,視覺的沖擊使得明啓的面容模糊。

“不勞煩你。”邱鴿話語不冷不熱。

明啓一愣,沒想到邱鴿這般态度,既不像是被囚禁虐殺的恐懼害怕,也不像是完全不在意,對生與死的态度模糊,對于自己的探查一刻不停。

明啓偶爾會懷疑,邱鴿這樣聰明的人,怎麽會犯那樣的錯,落在自己手裏。

邱鴿是故意的嗎?可好像也不是。

“你現在真的不想···”明啓還想借由他的生理摧殘他的心理。

可是邱鴿卻忽然打斷他的話,“我要喝水。”

明啓直起身子,挺直了腰背,微微揚起下巴,竟然有一種微妙的居高臨下的感覺。

邱鴿嗤笑,明白他這個動作的含義,對自己施壓,也許別人會被他震懾,但是邱鴿一絲一毫也不害怕,他繼續說:“水。”

明啓注視了一會邱鴿的臉,随即轉身開門去倒水。

茶幾上還有許宙給是礦泉水,明啓拿起來正要進門,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頓住腳步,走到角落裏的冰箱旁,在裏面翻出了一個吸管。

明啓關上門,坐在了邱鴿身邊,擰開瓶蓋後,身體轉向邱鴿這邊。

邱鴿看見他手裏的吸管,沒說話。

明啓自己仰頭喝了口,轉而放下瓶子笑了笑,說:“張嘴。”

邱鴿張開嘴巴,看着明啓把礦泉水瓶蓋遞到自己嘴邊,另一手裏的吸管卻沒插進瓶子裏。

“吸管。”邱鴿提醒他。

明啓卻丢開了吸管,說:“髒了,剛剛掉在地下了。”

邱鴿看着他,眼神澄澈明亮,猶如繁星。

明啓晃了晃礦泉水瓶子,示意邱鴿可以喝了。

自己心裏明明知道他在幹什麽,明明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麽,明明什麽都清楚。

可邱鴿被他的眼神一瞧,就像是迷失了心智,竟然真的湊到了剛剛明啓喝過的瓶口,輕輕的吞咽。

這種感覺極為奇妙,邱鴿從沒有感受到過,他咬着瓶口,一連喝了好幾大口水,嗆到了嗓子,也沒有停下,覺得這瓶水是那麽甜,縱使嗆到他幾乎要流淚,也甘之如饴的要喝完全部。

“好喝嗎?”明啓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忽然移開了礦泉水,擰起來,放在邱鴿夠不到的地上,笑吟吟的看着邱鴿。

邱鴿趕緊在胳膊上蹭了下嘴巴,解釋:“太渴了。”

明啓低笑,說了句什麽。

邱鴿正懊悔着,忽然聽見他聲音,但是沒聽清楚,止住咳嗽,眼角一片緋紅,臉頰耳朵翻着紅暈,問:“你說什麽?”

“我說——你現在是什麽感覺?”明啓湊到邱鴿的脖頸之間,一字一句,吐着溫熱的氣息問道。

邱鴿身子猛然一震,剛剛被明啓喂水的間隙,他的身體已經忘記了瀕臨死亡的恐懼,開始燥熱起來。

被明啓囚禁應該有兩天了,這兩天除了一開始的害怕和恐懼,以及無法控制的沒安全感讓邱鴿的欲望緩了不少,但是現在也開始漸漸擡頭。

他在這兩天一次沒有解決,那種生理感覺帶着強勢和眩暈來勢洶洶。

邱鴿偏頭,感覺糟糕極了。

他并不指望眼前的明啓會幫自己,但是也抱着一絲希望,極小的希望。

但是很快明啓直起身子,并沒有打算繼續下去。

他徑直走到了門邊,拿着背板夾,在上面寫字,一邊寫一邊說:“10月13日22:34,天氣晴朗,室內,先後出現兩次boqi,身體溫度高。”

邱鴿不安分的用腳踹了下床沿,鎖鏈的聲音響起來。

明啓托腮,認真的說:“我在幫你,別鬧。”

邱鴿心中的火氣被他輕輕松松的一句別鬧挑了起來,可是瞬息之後,邱鴿卻冷靜下來,他的自制讓他很快搞明白現在不是生氣發脾氣的時候,是要抓住這個機會。

明啓總是一副上位者的支配态度,在邱鴿身上反複做着無聊的事,好似慢慢的在将他引導至某個地方。

一直以來,邱鴿就像是砧板上的魚,可是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在明啓認認真真,像模像樣的寫自己的生理監察日記的時候,一個計劃出現在邱鴿的腦子裏。

本以為邱鴿會暴跳如雷,或者怒不可遏的呵斥,可是沒料到邱鴿沉默不語,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明啓寫完了,站在原地,斜睨着邱鴿。

邱鴿笑了笑,“那真的謝謝你。”

明啓眼神一亮,一邊笑一邊打量着邱鴿的身體,那不是平常露出了虛假的笑容,而是帶着一種癫狂的、熱切的、狂妄的笑容,眼睛随着笑意眯了起來,嘴角扯出了一個怪異的角度。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神情,走到了邱鴿面前,豁然低下頭來,說:“邱鴿,我發現我越來越對你有興趣了,讓我們再更多的了解彼此。”

邱鴿揚起笑臉,“好啊。”

明啓對他的回答并不吃驚,他附和的點點頭,“我們要好好地相互了解了解。”

邱鴿動了腰部,随口嗯了聲,打了個哈欠,眼神落在了明啓背後的背板夾上,調侃道:“你是我見過第一個這麽負責任的醫生,白天上班,晚上還要為我治療。”

明啓眼睛泛着光亮,似乎是在想接不接邱鴿的話茬,但是接了的話,話題就是邱鴿引導,如果不接,也顯得自己小氣了點。

“你怎麽知道我是醫生?”

邱鴿可不是傻子,見他給自己機會,當即順着杆子往上爬,直接說:“總覺得你應該是,要不然不會開一個藥店,自己又不經常在藥店吧?”聲

明啓揚眉,“你想問我是什麽人吧?不用遮遮掩掩,直接問就好,如果你真的這麽好奇的話···”

倏忽,明啓語調一轉,直接回答說:“我是康複科醫生。”

“怪不得你這麽閑,你還真的是醫生?”邱鴿故意上下打量着明啓,“我還以為你是假的呢?”

“什麽叫怪不得,又不是真的什麽事也沒有。”明啓有了談話的興趣,把椅子拉進來,坐在床邊,饒有興趣的看着邱鴿。

邱鴿笑了,故意問:“那你哪來那麽多時間去狩獵?”

這個狩獵的意思,兩個人都懂。

明啓不理會他的諷刺,反而認真的回答:“嗯,想要滿足,就要付出時間和精力。”

邱鴿這時候非常認同的點頭,有些激動的仰起腦袋說,“那你真幸運,我就不知滿足,如果說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相對來說是正确的話,我還停留在第一層基本的生理需求,食欲和性|欲,你已經越過了第二層的安全需求,第三層的社交需求,第四層的尊重需求,到最頂層的自我需求,殺戮。”

明啓嗯了聲,沒有否認邱鴿的話,反問:“你為什麽說自己還受困于生理需求?食欲不是生存,你也許不要,但是性|欲,對于你來說可有可無,對身體來說卻非之不可,邱鴿,你好好想一下,你現在到底在哪一層?”

邱鴿問話的情緒悉數冷卻,他看見了明啓眼神裏毫不掩飾的嗜殺,一瞬間讓他忽然覺得自己确實已經被明啓這個人,逼到了第二層——安全需求。

死亡的恐懼。

邱鴿沒有回答,也不想承認自己會被明啓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是明啓開口了,只要能夠繼續問下去,得到答案,邱鴿相信自己能夠逃出去。

身體的束縛相較于大腦的封閉,根本不算什麽,頂多身體不舒服,他最怕的是不受控制的感覺,不能思考的感覺。

就算死亡,他也要思考到死亡前一秒。

阻擋他的只有身體。

夜越發的暗了,外間沒有一絲亮光。

明啓關掉了燈,靠着椅子,在黑暗中看着邱鴿。

邱鴿閉上眼睛,開始思索明啓這個人,為什麽他會做這些事?他殺人囚禁的動機是什麽?

真的只是滿足自己的需求?

邱鴿不信,任何事不是無端的毫無理由,一定有其原因。

如果只是無差別殺人,那明啓殺人的契機是什麽?

或許是喝了涼水的緣故,邱鴿的身體緩緩發熱,本來規律的跳動的心髒也急速跳動起來,邱鴿一邊調整呼吸,一邊阖着眼睛去思索明啓的事。

但由于兩天來沒有解決的需求,這一次加倍決堤而來,想要得到撫慰,得到滿足感。

簡直和動物沒什麽兩樣,邱鴿心想。

一邊忍受身體的燥熱,一邊反複在腦海中演練接下來和明啓的對話,忽然眼前一片赤紅,大約是深埋在他心裏機械般滿足的需求,開始朝着他腦子裏反反複複出現的那個人襲去。

邱鴿再也受不了這份煎熬,不敢在想着明啓的事。

黑暗中靜谧的空氣帶着絲絲涼意,他的身上沒有蓋什麽毯子,但是穿戴整齊,只有雙手和手腕露在空氣中,本應該冰涼的雙手,此刻火熱異常。

忽然,邱鴿猛地發現除了自己不沉穩的呼吸聲以外,明啓的呼吸聲也漸漸重了起來,熟地,邱鴿繃直了腰背以對。

他醒來了。

邱鴿知道,更加緊繃。

明啓是真的醒了,冰涼的肌膚貼在邱鴿的手腕上時候,即使怎麽抵擋,那種舒暢感透過肌膚傳遍了全身,令邱鴿身心為之一顫。

随着那只手漸漸摸索的更多,邱鴿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這種撫摸,身體裏那團可怕的東西,使他無法反抗。

擁擠的幾乎覆蓋整個房間內的濕潤空氣,随着時間,漸漸到達了最高點,幾乎要凝成了水。

窗外的黑夜,高高挂着一顆顆閃爍的星星,在他邱鴿一呼一吸間,星星閃爍幾下,變成了極亮的光,好似下一秒就要熄滅。

正當邱鴿心裏的空虛和忐忑、緊張即将到達頂點的時候,一個沉穩的嗓音猶如遠方的浪潮呼嘯着傳進他的耳朵裏。

“你喜歡我這樣嗎?”

邱鴿吓得咬住嘴唇,樣子宛如懸崖勒馬的人,驚慌失措的發現自己腳下深淵無限。

盡管如此,邱鴿還是有如被操縱般追向明啓的手,“不要···不要停下來。”

明啓的聲音清冷決絕,“我有事,先走了。”

邱鴿感覺自己的身體裏的溫度被一點一滴的吸幹,只剩下冰冷和未完成的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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