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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韓國公太夫人無奈的樣子,河間王妃不由露出了一個有趣的笑容。

她家三哥從小兒,也和阿菀一樣嬌氣任性。

偏偏還聰明得很,懂得怎樣奴役自己的兄弟們,還能舒舒服服地當個米蟲。

她曾經為她三哥操碎了心,都覺得三哥娶不着媳婦兒了。

這世間有哪家姑娘會樂意嫁一個這麽狡猾卻任性的家夥,哪怕貌比潘安也不能夠啊。

誰知道這緣分天注定,她三哥竟然娶回家了一位真正的巾帼英雄。

此刻見阿菀也同樣美滋滋地等着使喚別人的小模樣兒,河間王妃遭受過兄長的荼毒,就覺得沒毛病。

反正奴役別人的,日子過得都舒服。

“你啊。”她點了點阿菀的大腦殼兒,看見她沖自己笑了起來,不由笑着說道,“三嫂也是辛苦。”

娶……嫁了一個驕矜的丈夫,又生了一個軟乎乎的閨女,幸虧她三嫂能幹,還生了兩個能耐兒子一塊兒服侍這父女倆,不然簡直要被嬌氣的父女倆給逼死。

只是就這樣兒呢,人家夫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感情好得很,也只能說王八對綠豆對上眼兒了。她心裏難得地不厚道地想着心事,就見門簾子突然被一個殷勤的丫鬟給掀開,一個身穿精致的錦衣,漂亮精致,雙目清明的小童子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比阿菀年長一些年紀,個子不高,一張精致雪白的小臉嚴肅地繃緊。

見了這小人兒走進來,河間王妃急忙對他招了招手。

“阿秀,過來。”

年少的孩子走過來,擡眼,看見母親的膝蓋上正坐着一個胖嘟嘟的小姑娘。

她聽見河間王妃的呼喚,小狗兒一樣趴在了河間王妃的腿上,看見他,歪了歪小腦袋,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來。

“這是你阿秀表哥,以後盡情撒嬌,你表哥都能護着你。”河間王妃見了兒子仰頭安靜地看着阿菀,一副專注又細細鑽研的樣子,笑起來對兒子說道,“這是你三舅舅家的阿菀。你是哥哥,以後要護着妹妹,要聽妹妹的話。”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反正從前堂兄表哥們也都聽她三哥的話,把她三哥當祖宗似的給養大了。

既然從前是這樣,那日後自然也要好生照顧兄長的獨女是不是?

不過這個兒子雖然年紀小小的,卻有自己的主意,河間王妃覺得自己做不得他的主。

“表哥。”阿菀頓了頓,伸出小胖手,摸了摸這年紀不大的孩子的肩膀,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容。

見他依舊一副嚴肅的表情仰頭看着自己,沒有什麽表示,她不安地扭了扭小身子,讪讪地要把自己的胖手指收回。

一只同樣不大,白皙精致的小手探出來,牽住了她的胖指尖兒。

“你叫阿菀?”蕭秀問道。

他大大的烏黑的眼睛裏倒映出一顆胖嘟嘟的紅衣裳的團子來。

……這團子們啊,本來不大應該穿大紅,不然白胖胖大紅色,多顯眼啊,還不顯瘦。

可是蕭秀覺得這顆團子不一般。

“我是阿菀。”

“叫嬌嬌。”太夫人在一旁笑着說道。

蕭秀一本嚴肅地看着阿菀,許久之後認真地說道,“阿菀,記住了。”

阿菀張大了自己圓滾滾的眼睛,感動得都不知道要不要流兩滴眼淚了。

她就喜歡這樣上道,知道阿菀更好聽的表哥。

她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見蕭秀看着自己,還捏着自己的小胖手,急忙連另一只小爪子也伸出去,可憐巴巴地說道,“要對我好。”

她很明白地說出自己的要求,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仿佛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愛護自己,期待地用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錦衣童子,就見這精致漂亮,仿佛自己曾經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偶的童子歪了歪頭,繼續認認真真地說道,“好。”

他還擡手,握住了阿菀的另一只手,兩顆團子就在河間王妃的面前四目相對,執手相看,很和睦的樣子。

河間王妃一愣,微微挑眉。

她沒有想到兒子竟然真的會這樣親近阿菀。

雖然韓國公府裏的女孩兒不少,蕭秀的表姐表妹多不勝數,可是他對表姐妹的态度一向都是禮貌并且疏遠的。

別說捏爪爪了。

就是一片衣角都沒有碰過他那幾個表姐表妹的。

河間王妃本想回王府之後好好兒教導兒子對阿菀多關照一些,誰知道兒子自己就握着阿菀的手不放了。

“餓了麽?”蕭秀嚴肅地對阿菀問道。

若是如一旁的慶王世子蕭堂那樣英俊卻面無表情,渾身充斥着強大的威勢,那嚴肅的臉看起來會令人畏懼。

可是蕭秀本就年幼,一本正經的嚴肅,包子臉鼓鼓的,卻露出幾分年少的孩子的稚氣可愛。

阿菀歪頭想了想,決定指揮一下自家表哥。

養成習慣,以後不用指揮都知道愛護表妹啦。

“渴了。”她小小聲地說道,突然忍不住垂頭咳嗽了兩聲。

她的身子弱,這并不是假話。

她的母親長慶侯羅芳鎮守邊關多年,乃是皇帝倚重的大将,以女子身稱雄邊關,令邊關外的蠻人聞風喪膽。可是做女子的只有一件事不方便,就是女子會有孕在身。

阿菀是她母親最年幼的一個孩子,兩個兄長都年長許多,長慶侯本以為這一生不會再有有孕的機會,誰知道夫妻太過恩愛,竟然又有了身孕。那些蠻人也等待這個機會,當長慶侯幾乎要臨盆的時候霍然開戰沖擊邊關。

長慶侯作為主将穩定軍心必然要出陣,挺着肚子上了沙場,死死地固守住了邊城,然而卻因此動了胎氣,在那時血流漂杵的沙場,戰後戰火還沒有燃燒殆盡時生下了阿菀。

小小的孩子被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斷了氣息,長慶侯痛不欲生,本以為愛女夭折,渾身是血地抱着自己的女兒哭出血淚。

也不知是不是長慶侯一番慈母心腸,反正在她的哭聲裏,本已經沒了氣息,渾身充斥在沙場殺氣與血腥之中的小嬰孩兒重新發出了一聲細弱的哭聲。

阿菀就這樣張開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了自己這一世的母親。

那時候母親的臉上還帶着沒有洗去的敵人的鮮血,可是那驚喜的臉,阿菀覺得那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一張臉。

長慶侯羅芳一直都覺得對不住自己的女兒。

阿菀本可以錦衣玉食,做豪門貴女,卻因她的緣故小小年紀就病弱加身。

可是阿菀卻知道,自己應該感謝母親,叫她可以重新擁有生命。

哪怕這個小身子因為當初的種種變得金玉其外,看起來健康,可是就跟紙糊的燈籠似的有點風吹草動就大病一場,可是其實她一點都不怨恨自己的母親。

先有國再有家,在其位謀其政,她母親既然是鎮守邊關的大将,那麽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保衛家國與天下。

她覺得沒有什麽對不起的。

因為她的母親也的确是真心地愛着她。

見她咳嗽起來,一張本來還有幾分紅潤的胖嘟嘟的小臉兒一下子就慘白,河間王妃急忙伸手安慰地輕輕拍打她的小身子,卻見一旁,一雙精致的小手已經捧着一杯溫溫的清水遞到了阿菀的面前。

蕭秀板着一張臉,努力踮起了腳尖兒,見阿菀小狗兒一樣趴在河間王妃的腿上,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道,“有我在。不難受。”他溫柔的手拂過阿菀透出一點虛汗的額頭,小心地捧住了阿菀的後腦勺,叫她靠着自己的掌心側頭艱難地喝水。

“沒,沒難受。”阿菀小小聲地說道,“不要擔心啦。”

“母親,叫太醫過來給阿菀看看吧。”河間王妃對韓國公太夫人說道。

“昨天已經請太醫來看過,說是這千裏迢迢回京,她身子骨兒本就虛弱,這是累病了。”

見另一側蕭堂站起來,出去叫人給阿菀炖補品,仿佛是在自家王府一樣自在,韓國公太夫人眼底露出幾分笑意。

慶王妃做事不地道刻薄,傷了人家孩子,她自然要對蕭堂做出補償。

這半大不小的孩子失去生母本就可憐,又攤上一個慶王妃這樣的繼母,都說幫理不幫親就是如此了,她也願意對蕭堂更疼愛些。

這人與人吶……不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麽。

真心換真心罷了。

“王府有補藥。”蕭秀看阿菀喝了水,咳嗽好些,可是卻還是沒有力氣,可憐巴巴地趴着,擡頭對河間王妃嚴肅地說道,“給表妹拿來補身。”

“喲,難得阿秀竟然還有這樣用心的時候。”蕭秀為人冷淡,就算是面對自己這個親姨母也只是點了點頭就算完了的。慶王妃見蕭秀還拿王府裏的補藥來補貼才見了一面的阿菀,不由勾了勾嘴角笑着說道,“我這個姨媽都沒有叫阿秀這樣用心過呢。”

她見蕭秀一副安靜認真的樣子看着阿菀,理都不理自己,頓時有些不悅,皺了皺眉,又對臉色微微一變的韓國公太夫人低聲說道,“母親,不是我說不好聽的。阿菀這丫頭身子骨兒這麽弱,天天生病……可別過了病氣兒給咱們的阿秀啊。”

她的話雖然低聲,可是阿菀卻聽見了。

她一張小胖臉兒皺成一團,順便默默記仇。

這仇她記下了,等着以後的!

“這說的是什麽話!”

“阿秀可是河間王世子,是姐姐與姐夫的獨子。”

慶王妃說起這個的時候語氣酸溜溜的。

與一言不合就納妾,王府後院兒百花齊放的慶王不同,河間王是個一心一意的人,這些年哪怕只有一個兒子,卻守着河間王妃與獨子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完全沒有發展個美人點綴一下空落落的王府的意思。

真給王爺們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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