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訛詐
“哎!”被撞到的人叫了一聲,陳清則是被反作用力震得前進了一步。
“怎麽走路呢?!”那人轉過頭來,是個有些流氣的中年男人,面皮發黃,眼睛很小,但個頭很高。其實陳清本來是撞不到他的,只是陳清後退的時候,他剛好起身,這才碰到了一起。男人看起來高壯,怎麽也有180公分以上。和陳清碰到一起,吃虧的人怎麽都該是陳清才對。結果陳清沒叫,他倒是喊起來了。
“你這人……”肖梅性情爽直首先忍不住出口為陳清說話,被陳清攔住。小姑娘家境平常,在這裏兼職,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而且在飯館裏,對方來用餐就是客人,服務生怎麽能和客人争吵?這樣對師傅(陳大廚)的生意也不好。如果道個歉就能息事寧人,陳清覺得說出那三個字也沒什麽。
“對不起。”陳清有退讓的意思,對方卻不打算見好就收。不過,撞一下這種事也做不了什麽文章。男人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你道個歉就沒事啦?算了,今天不和你計較。不過,你們這家飯館是怎麽回事?我吃飯居然吃出蛐蛐來了?!”
男人說的時候,手指着飯碗——白底青花的面碗裏,清湯中浮動着一抹暗色,細看正是一只蟋蟀。如今正是深秋結束,初冬的天氣。蟋蟀這種昆蟲大都銷聲匿跡了。但現在幾乎大半家庭都安有空調,尤其是像飯館這樣的店裏,在營業時間裏,空調都是一直開着的。于是就有蟋蟀趨利避害躲進了溫暖房間的角落。偏偏它們又是愛亂蹦跶的,于是一個不慎就跳進了湯碗裏。
陳清在廚房幫忙,知道陳大廚這家店的衛生是很好的。不說一塵不染,地面也是每天掃了又拖幾遍,垃圾也都及時處理,不會滋生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這只蟋蟀,真的只是一個巧合。本來遇到這種情況,客人固然吃不下去,店家道個歉,重上一碗也就算了。不是什麽大事。但看眼前這人的架勢,卻是有幾分想要鬧大的意思了。那嗓門沒有一點壓抑的意思。
“你們這家店也太不幹淨了吧?蛐蛐什麽的都往碗裏蹦。”男人還在大喊大嚷。就算這時店裏基本沒什麽客人,也不能放任這人胡說下去。明明只是偶然的事,卻被他扣了一個大帽子。
外面在鬧,裏面也聽得見。陳大廚連忙從廚房裏出來,出來的時候,就聽到肖梅在和那人說話:“我們買的飯可都是幹淨的!你別含血噴人!”末了,小姑娘還憤憤不平小聲說:“一只蟋蟀怎麽啦?還有道菜就是炸蟋蟀呢!我上的大學食堂裏經常吃出來蟲子石子,用勺子舀出來,不也照樣接着吃……一個大男人這麽多事……”
男人不知是氣得還是被話憋得,臉漲得通紅,硬擠出話來:“讓你們老板來!”
“我是老板。”陳大廚急急忙忙擠進來:“我這家店可是有衛生證,有相關部門的許可證明。這次的事只是意外。不然這樣,這碗面的錢我不收了。你看怎麽樣?”
這碗面不收?那就是別的還要收?男人吃飯的桌子上光酒瓶就擺了6、7個,還有幾個狼藉的菜盤子。酒是最好的啤酒,菜是最貴的肉菜。零零總總加在一起也要個200。一碗面頂幾個錢?男人顯然不甘心只得到這個:“老板,我吃面吃到一半,看見蛐蛐很惡心啊!而且這蛐蛐不知道有多髒呢。我要是回去生了什麽病我找誰說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一只蟋蟀還能帶什麽病菌?男人這樣說擺明是不想善了了。
“這桌飯菜的錢你肯定不好意思收了,我就是給了你也沒臉接吧?而且後續什麽的也不用你們費心,給我個四五百就沒事了!”
到這地步,再不明白男人的真正目的,他們就是傻了!敢情這是一個想吃霸王餐還想訛詐的!
“你不要太過分……”陳清皺眉,他是一個不善言辭的。從小沉默寡言,連架都沒吵過。就是憋氣,也只能說出這句話來。
“四五百你們都舍不得?這還算少的。現在誰生病住院不是一花就幾千啊?我可是承擔着健康的風險只要四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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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小爺今晚吃的很滿意,或者說,這是他有史以來吃的最滿意的一餐,于是一不小心就吃撐了。吃飽喝足,心情也好。榮小爺剛準備喊服務生結賬,就聽到了前臺傳來的吵鬧聲。
出什麽事了?榮小爺挑眉,走了過去,剛好聽到男人精彩的總結發言。那說的,好像他是多麽委屈求全,多麽胸襟寬廣似的。
他雖然十幾年都待在軍營裏,算是在部隊裏長大的。但從成年後就陸續接了不少任務,那些任務倒不是都十分危險,但也是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了。人中極品他還真沒少見,各種案例更是見過不少。所以又聽了三言兩語,榮旭就明白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要擱平時,榮小爺十有八九不會管。他雖然當了十幾年兵,但都是為了全老爺子的夢,而且他那時也真的沒有什麽感興趣的東西。老爺子要他當兵?那就當吧!反正也沒別的事做。但再沒事做,當兵當了十幾年,各項的獎牌也拿了不少,榮旭才想着做些別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會對什麽有興趣,但嘗試着,說不定就能找一個呢?至少現在,他就覺得每天都能吃到一碗香噴噴的牛肉拉面蠻好的。
因為今天的夥食榮小爺真的十分滿意,所以他也就願意管一管這閑事了。畢竟他以後每天都要來吃飯的地嘛!榮旭不會做飯,他又不習慣別人進出自己的房間,這家店又離他住處不遠——所以,榮小爺決定以後每天就到這裏解決夥食問題。和飯館老板提前打好招呼總不是壞事!榮旭想起軍營食堂裏那個大媽,自己誇過她一句什麽來着。從那之後,他每次到那個窗口打飯。不說多給他一勺這麽明顯吧,那給他舀的兩勺排骨絕對也是最大最好的。
飯菜裏出了事,飯館裏的人就占了下風。而且他們開門做生意,只能笑臉迎人,哪裏能和客人吵呢?陳清雖然不算是這家飯館的人,但他自己開店,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又是個口舌笨拙的,心裏想的雖然多,卻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詞說出來。于是榮旭開口說話的時候,陳大廚等人已經陷入一個十分尴尬的境地。那個挑事的男人臉上一片得意,活像打了一場勝仗似的。
“你這樣說可不對啊……”陳清聽到有陌生的聲音開口說話自然會忍不住看過去,陳大廚和肖梅等人也是如此。榮旭是極高的,不說一米九也是接近的。而且他此時穿着自己剛剛買的休閑襯衫,寬肩長腿。發型就是普通的平頭,沒有什麽特殊。也是因此,才把他英氣俊美的臉沒有任何遮掩露了出來。人長得好,穿得好,又這樣氣勢十足地走過來,那真是就連瞎子都不能忽視的。
沒人認識他,只知道他是來吃飯的客人。這種情況下,客人為飯館說話那無疑是最合适的。陳清等人帶着一種莫名的期待等着榮旭接下來的話。榮旭也沒讓衆人失望。
“你看這碗面已經下去了一半,裏面就是藏得再有東西,也該早被翻出來了。你卻到現在才看到蟋蟀,也就是說這碗面在從廚房端到你桌子上都是幹淨的。至于後來蟋蟀不小心蹦進去,也只是偶然的狀況。這家店裏你還未必能找出第二只蟋蟀呢。”他這話說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只是把男人的居心也揭露了出來,有些暗指這只蟋蟀也未必是這家店裏的意思。
男人聽了這話有些惱羞成怒:“你的意思是這蛐蛐是我放的?!”
“我可沒這麽說。”榮旭說着,露出一個有些痞氣的笑來。他生得好,一笑又有兩個酒窩,雖然帶了些痞氣,也很難讓人生厭。
肖梅這時也反應過來:“就是!今天的衛生是我做的。我拖地的時候可沒見一只蟋蟀。”不止今天,很多天前,飯館裏就不見一只蟋蟀了。畢竟天實在涼了。
“你看不見就沒有啦?”男人反擊,有些死皮賴臉。沒人知道,他現在很心虛。因為榮旭說中了。他沒有一個好的工作,錢賺的不多。本來今天只是想像往常一樣點一個小菜,喝一瓶啤酒,再來一碗面就把晚飯解決了。但在經過一家飯館時,他看到那裏有人圍着很熱鬧,就湊上去看,剛好看到店主給客人賠禮道歉。他聽了一會,發現是客人吃飯吃了幾口發現碗裏有蟲子,于是就鬧了起來。結果店主不但賠禮道歉,還沒收飯錢。
于是男人心思就活泛了。他想這人真笨,怎麽不趁機訛一點錢?!要是他……要是他……
在踏進陳大廚家飯館之前,走過行道樹邊的時候,剛好有只蛐蛐的屍體橫在他腳前。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男人把它撿起來裝進口袋。進飯館坐下後他就點了很多平時不舍得吃的飯菜和酒,面上來吃了一半,差不多飽了的時候,男人就趁人不注意把蛐蛐的屍體放進碗裏,然後準備鬧事。
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做,其實一開始幾句他也是很心虛的。但陳大廚等人沒有和他吵,而是直接給他賠禮道歉!于是,男人脖子就硬了,喊得更響了。他說着歪理,說着說着,也就以為是真的,自己真的是吃了虧,需要被賠償了。這時候榮旭橫插一腳,直接戳破了男人美夢,男人不惱羞成怒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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