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幫手 ...

12月29號這天,陳清早起的時候就看到天氣陰沉的很,雖然淩晨4點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但隐約已經能夠望見天空中厚重的鉛雲,街道上寒風呼嘯,只是在三樓凜冽的寒風已經格外尖嘯,不難想見真的走到街道上會有多麽寒冷。

只把窗戶打開了一瞬,吹進來的夜風就像冰窖裏滾過的刀子一樣,照面就能削去人臉上三片肉——陳清連忙又把窗戶關緊鎖死,熄了給房間換氣的心思。這幢樓房十分破舊,連窗戶都是老式的木框劃扣窗,昨晚夜裏他不時就能聽到活動的老式木框撞擊在水泥牆壁上的沉悶聲響還有玻璃猛然被風敲碎的聲音——好在他租的這間房子窗戶還算結實,挺過了這個晚上:被木框隔成方格子的小塊玻璃上連到裂縫都沒有。

打開窗戶一瞬間的寒意讓僅穿了厚毛衣的陳清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但後背猛然貼上的炙熱胸膛又給他帶來了溫暖。一只大手從他身後伸出貼上窗戶,手掌抹了幾下擦去窗戶上的寒氣,背部緊貼的胸膛細微震動,響起高大青年低沉好聽的聲音:“今天應該會下雪。”

“雪啊……”陳清聞言眼睛有些發亮,他雖然已經年近而立,但面臨即将到來的今年冬天第一場雪,心裏也有着像孩子一樣的莫名期待。

“今天降溫厲害,多穿一點。”榮旭邊說邊拉着陳清的手走進衛生間,甚至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塞進陳清手裏——牙刷和漱口杯都是陳清在租房不遠處的小超市裏買的半價貨,都是一個樣式只有顏色的區別。陳清的是青色,榮旭的是黃色。牙刷插在杯子裏并排放在洗手臺上,自然無比,一模一樣的樣式就像已經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的夫妻。

不足三立方的洗手間擠下兩個大男人無疑有些擁擠,但有人陪着一起對鏡子洗漱——這感覺真心不錯。溫水潑在臉上下一秒就會冷卻,用毛巾擦淨水珠,寒氣讓陳清徹底清醒。

看着榮旭只穿了薄薄一件羊毛衫對冷氣視若無睹的樣子,陳清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才要多穿一點……穿這麽少不會冷麽?”

自從同居——姑且算是同居吧——以來,對榮旭了解的越多,陳清就覺得對人類的體能等存在的潛能有了更進不知多少步的認識,榮旭把他的這點認識刷新了一遍又一遍,比如: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一天只睡4、5個小時卻能保持整天精力充沛,也不知道一個人空手居然能夠拗斷鋼鐵——雖然他那是空心的不鏽鋼勺柄——再比如他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裏只穿一件羊毛衫外套一件風衣居然還會出汗……別人在這種天氣即使西裝革履裏面必然也是要罩件保暖內衣加羊毛衫的,體态顯得臃腫,他穿着羊毛衫加西裝卻是正好。剪裁貼身合體的西裝完美襯托出了榮旭寬肩長腿的高大身材,不知惹多少人眼紅——那些冬天也着短裙卻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看了必定嫉妒無比。

“你摸摸手心不就知道了?”榮旭一笑起來露出了8顆潔白整齊的牙齒,臉頰兩側甚至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完全提防不起來。陳清聞言果然伸手摸了摸:青年的手掌火熱,手心甚至還有濕意,不知道是洗漱時沾的水未幹還是出的汗——的的确确說明了青年并不感到寒冷。

“不冷就好……”陳清說着要抽回手心卻被反握住了,不僅握住青年還伸出另一只手掌将陳清的手緊緊包在手心,青年收斂了笑意:“你的手好涼。”

“還好吧,因為剛剛碰過水……”手掌傳來的溫度讓人舒服的每個毛孔都要張開,對青年的好意陳清有些不舍得拒絕。不過也不能一直握下去,那就什麽都做不了了。陳清把手抽出來時受到了一絲阻力,但只有一瞬的阻力仿佛沒有存在過一樣,他站起身:“我該做飯了。”他說完就轉身走開,因此也就沒有看到他背後的高大青年看着自已還餘有香皂清香的手掌微微地露出一個笑意,還是标準的露出8顆整齊牙齒的笑——潔白的牙齒就像海洋霸主白鯊看到自己心儀獵物露出的鋒利鍘刀般的牙齒,吞下獵物都不吐骨頭的。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同居近十天了,陳清對榮旭的脾胃也有了充分了解——好肉食,但不是肉也能吃得下去,一點也不挑食。身為一名廚師,看到榮旭每次把自己做的飯吃的幹幹淨淨從不剩下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對方的完全肯定對他而言就是一種鼓勵,陳清也願意在讓對方吃的滿意上花心思。

比如今早他熬得這鍋雜錦魚球粥,白米選用的是粘性較大的上海米,還放了昨晚用魚肉捏成的魚丸以及自己腌制的蘿蔔幹,配上一面金黃的雞蛋煎餅格外清香。雞蛋煎餅那層金色的雞蛋薄膜裹着松軟的面餅十分有嚼勁,還燙手的雜錦魚球粥入口香滑又有魚肉的美味和生菜的清香,腌制的蘿蔔幹一口咬下去甚至會發出清響,酸辣脆爽。都是十分養胃利于吸收的食物,一頓飯吃完榮旭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不說,陳清被寒意侵襲的手腳也回暖了——這是一種由內而外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溫暖,很容易讓人心生滿足。

吃完早飯已經近5點,陳清等榮旭洗完碗筷一起下樓,剛到一樓樓梯口就被灌進來的寒風吹得腳步一頓。寒風中陳清眯起眼睛:今天真的好冷啊……

“坐我的車吧!”身邊的高大青年開口:“這種天氣騎自行車很費力的。”可不是,每道細小的空氣都跟刀子似的,照面都能給你削下三兩肉來,更不用說逆風騎車了!要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陳清都是騎一段推一段,到店裏全身骨頭都凍僵了。

“那……麻煩你了……”陳清把頸間的圍巾上拉,遮住被凍的有些紅和冰涼的鼻尖。柔軟的頭發因為睡覺變得有些蓬松,盡管剛剛梳理過此時還是有一縷在後腦勺的頭發翹了起來,在陳清低頭整理圍巾的時候這縷直直翹起的頭發也格外顯眼,甚至因為陳清低頭的動作晃了兩晃,然後毅然堅定地直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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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旭抑制住極想伸手把那縷頭發抹平的欲望,脖子有些僵硬地轉開:“跟我客氣這些幹什麽!要說麻煩也是我麻煩你多些!”他病的可真不輕!居然就連男人頭上一縷頭發都覺得可愛無比恨不得摸一摸……而且他還希望一直這樣病下去直到病入膏肓也不停止!

榮旭的車停在陳清租房的前面那幢小區的停車場,由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看着,一個月收100塊錢的存車費。車上開了暖氣十分溫暖,和外面寒風呼嘯的情景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就像兩個世界。從車上下來陳清都有些不适應,被冷空氣刺激猛然打了一個噴嚏。

“那我去上班了。”榮旭搖下車窗打了一個招呼,看着陳清向他擺手才慢慢倒車轉了方向朝公司的方向駛去。汽車排氣管排出的尾氣在寒冷的空氣裏十分明顯,遠看着就是車尾後有一團煙霧,怎麽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不過也差不多了。

榮旭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用力到方向盤發出不堪重負的□才猛然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開車的時候出神了,心跳如鼓卻并不都是因為驚險,而是想起剛剛男人用衣袖掩住口鼻小小打噴嚏的樣子——他居然也覺得很可愛!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注入了強心劑,越想起那個其貌不揚卻格外能吸引他目光的男人心跳就越脫了序。不知為何想起前段日子與堂姐的那段談話,像是一道閃電猛然破開了黑夜中的層層烏雲,熾亮的白光照亮了整個世界——榮旭終于看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世界真正面貌。他終于明白了什麽。

握住方向盤的手掌不自覺再次用力,但這次看着前方的眼神卻不再有絲毫迷茫。榮旭雙眼晶亮猶如鷹隼:他已經知道要怎麽做就不會再畏縮不前優柔寡斷,坐等機會上前可不是他的風格。想要什麽他就會伸手去取,不管有什麽阻礙,不管有什麽困難——阻礙和困難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人客服之後踩在腳下成為墊腳石不是麽?

另一邊,陳清看着汽車身影慢慢變小也轉身開門。隔壁的小飯館老板聽到陳清開門的聲音探出頭來:“陳清啊,今天還坐車來的?什麽時候買的車啊?該花了不少錢吧……”

“不,那不是我的車,是朋友的……”陳清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愣了一下還是連忙回答道。和他說話這人姓高,和妻子一起開了這家馄饨店,中午到晚上賣馄饨,早餐就賣小籠包和米粥之類的食物,但一直沒有陳清早點賣得好。陳清也嘗過他家的馄饨,口感很好,味道醇正,湯底不錯,而且他們店裏有兩個人,所以生意基本忙得過來一直很好。

“就算不是你的,你存的錢也能買輛小車開開了吧?”接話的是高老板的妻子,她雖然說得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口氣:“你一個單身大男人又不像我們要養孩子還要愁房子……生意又一直那麽好肯定攢下不少……”

“孩子他媽!”一直沉默的高老板突然開口打斷了女人的話:“豆腐粉絲餡的包子最近賣得好,再多包些!”女人聞言終于住了嘴,癟癟嘴轉身和面去了,被連珠炮問了一大串的陳清這才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最近來的那位小哥是你請的幫手?”高老板呵斥完女人表情又轉成笑呵呵的,他個子不高有些胖,笑起來像個彌勒佛,十分慈善的樣子。

“高大哥說笑呢?”陳清靜默一下笑了,說着把卷簾門推上去:“我這小店哪裏請得起幫手,只是朋友來幫個忙……”

“朋友……”高老板默念着這兩個字走了,轉身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誰的朋友會脫掉西裝革履系上圍裙幫忙端碗遞盤子一幫就是一兩個月的?這和請個幫手也沒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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