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鳥伏獸窮(十)
一箭連穿兩心,向後射出數尺才力竭而落。兩個士兵連聲都沒來得及吭,就看着胸口噴出一道血,緩緩地倒了下去。
阿眺站在甲板上,淚眼婆娑地看着面容好似罩着積累數十年的厚厚冰雪,半點不見溫度的霍決,顫聲道:“阿決哥哥,你真的要趕盡殺絕?”
霍決道:“投降不殺。”
阿眺回頭看了眼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見那人點了點頭,才道:“我爹你也不殺?”
霍決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她。“他已經死了。”
阿眺身體一僵,幹笑道:“阿決哥哥,你不要開玩笑了,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霍決道:“他南下投靠羽然,以叛國罪當場格殺。”
“不!”阿眺凄聲大叫,“你騙我!阿決哥哥,他是你的舅舅,你絕不會殺他!”
霍決道:“王妃是我母妃,他卻不是我舅舅。”
阿眺紅着眼眶,不可置信地搖着頭,“為什麽,為什麽你一定要這麽狠心!對爹是這樣,對我也是這樣!”
霍決擡起眼眸,望着滔滔江水,淡然道:“沒理由不狠心。”
阿眺突然發難,從手中掏出一柄長鈎,朝霍決面門挖去。
他們距離極近,霍決手中拿得又是長槍,不利于近身格擋,情形十分危急。
席停雲看得心中一緊,雖知霍決武功高強,阿眺難以得手,卻不免怪他托大。
果然,霍決一個彎腰,身體已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阿眺一擊得空,就地一滾,船上的侍從沖了上來,十幾把長刀交織成連綿的劍浪,一波接着一波向霍決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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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決手中長槍一轉,順手挑開兩個侍從,直指他們身後的阿眺。
阿眺大受刺激,不管不顧地反沖上來,嘴裏瘋狂地吼道:“你要我死,我就先殺了你!”
霍決冷靜地挑開她的鈎子,一腳将他踹開去,轉頭對付其他人。
席停雲看着阿眺捂着胸口慢慢從戰圈裏退開來,悄悄解開纜繩,跳到船上,對吓得匍匐在地不敢亂動的船客威脅道:“不許出聲。”
她拿起竹篙,正要撐船離開,就感到後頭勁風襲來,直切後頸。
阿眺急忙回頭一擋。
席停雲暗道好險。他當時也猶豫過是否出手,幸好察覺身邊人的異動,不然剛才沖出去的人可能是他。
那人雖不是阿眺的對手,但勝在皮粗肉厚,中了阿眺幾下竟然無事,顯然是練外家功夫的高手。
阿眺殺紅了眼,一發狠,手中長刀突然朝席停雲的方向砍來。
席停雲大驚。要躲開自然不難,難得是如何掩飾身份。心念電轉,刀已殺到。他佯作害怕地縮頭彎腰,抓起身邊的人,用力推入江中。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阿眺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席停雲抓出一枚銅板,打向她的膝蓋。
阿眺身體不由向後晃了晃。
藏在船艙的高手立刻撲上去,抓住她手中長刀用力奪下!
阿眺扭頭就跑,剛上甲板,就看到霍決持槍站在碼頭,無聲地盯着她,目光冰冷。她眨了眨眼睛,淚如珠簾紛紛落,“我降……”
霍決對搶了她的刀的外家高手道:“把刀還給她。”
阿眺接過刀,一臉疑惑。
“出手。”
阿眺神色大變,“你說過,降者不殺。”
霍決慢慢地吐出兩個字道:“畫姬。”
阿眺面如死灰,半晌才道:“不,不是我。”
霍決道:“出手。”
阿眺抓着刀,發癫似的朝甲板胡亂劈砍,劈得木屑亂飛,痕跡斑斑才停下手,道:“她不該勾引你。”
霍決道:“我的事,由不得你說該不該。”
阿眺慢吞吞地擡起頭,神情無辜又天真,“阿決哥哥,你真的要殺我?”
霍決冷然道:“你可以自殺。”
“你忘了,小時候我們一起……”
“從來沒記得過。”
“……”阿眺負氣地将刀丢入水中,傲然地看着他道,“你要殺就殺好了,我不會還手的!”
霍決皺了皺眉,眼睛突然朝船艙看來。
正在看戲的席停雲心中一驚,驚慌失措地低下頭。
碼頭馬蹄聲如雷,不多時,就看到楊雨稀和赦僙帶着數十個侍衛趕到。
“王爺!”楊雨稀看滿地橫屍,緊張地沖過來。
霍決舉起長槍朝阿眺一指,“殺了她。”
楊雨稀一怔。
阿眺抿了抿嘴唇,眼光狠毒地盯着楊雨稀。
楊雨稀轉頭,對侍衛道:“還不動手。”
“你們敢!”阿眺色厲內荏地喊道。
赦僙原本還有幾分憐香惜玉之心,見她這般蠻橫,心思頓時一轉,呵呵一笑,“況家已經……完了。”
阿眺轉身跳江,侍衛們紛紛追了下去。
“放開阿眺姑娘!”陰沉的嗓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席停雲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裹得密不透風的那個人用刀架住一個船客,慢慢地挪出去。他之前就發現這個人一直躲在船艙裏,以為他是被阿眺他們挾持來的傀儡,沒想到竟然也是一夥的。
霍決等人默不吭聲地看着他。
“放了阿眺!”他猛然大吼,手中的刀入膚一寸!
船客跟着痛叫。
席停雲問楊雨稀,“那個人是誰?”
楊雨稀笑眯眯道:“眼生得很。”
赦僙道:“我倒覺得眼熟,好像是況家的人?”
那人急了,“你身為南疆王,竟然枉顧南疆子民的死活?”
霍決懶洋洋道:“若我沒記錯,此地已經被望南府占領,他們現在是望南府的子民。”
那人激動地叫道:“他是南疆人!”
船客也跟着激動地點頭,“是啊,祖籍是南疆,一直是南疆,從來是南疆……救,救命啊!”
霍決突然出槍。
那人下意識想擋,一直藏身在船艙的外家高手蹿出去,用手臂護住船客,将他拉了過來。
霍決轉動長槍,與刀鋒摩擦出一陣極刺耳的撕拉聲,順着刀鋒一槍刺進那人咽喉,然後拔槍。
血濺三尺。
霍決抖了抖槍上的血水,目光掃向江面。
江面浮血。
未幾,侍衛們露頭,将阿眺的屍體托了上來。
楊雨稀道:“恭喜王爺,終于拔出況家大患!”
霍決不見喜色,轉頭看外家高手,“你在這裏,見過……可疑之人嗎?”
外家高手愣了愣,暗想:最可疑之人不是全都伏誅了嗎?
楊雨稀最懂霍決心思,忙道:“有沒有單身上路的……人?”他也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可是席停雲外號千面狐,可老可少,能男能女,除了他本人之外,誰都猜不出他會易容成誰,又如何問起。
赦僙見霍決站在甲板上不肯離開,問道:“王爺懷疑還有漏網之魚?”
霍決遙望對岸,半晌才問道:“船家呢?”
赦僙回頭問人。
過了會兒,船家就被顫巍巍地抓了回來。
霍決踏着甲板上的刀痕走入船艙內。
正将被他推入水中的倒黴蛋拉起來的席停雲心中一驚,手頓時一松,那人頓時又摔了回去。
霍決聞聲望過來。
席停雲全身僵硬得一動不敢動。
幸好赦僙和楊雨稀将外頭亂七八糟的事都交代好了走進來,将他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王爺,此地已被望南府占領,不宜久留啊。”楊雨稀滿臉不贊同。
霍決道:“我想去對岸看看。”
楊雨稀道:“對岸就是望南府地界……”
赦僙哈哈笑道:“去的便是望南府地界!我也想看看這個邢奇章到底有什麽三頭六臂,竟然敢将腳伸到我南疆來!要是真遇上,還能一刀把他宰了,省下許多麻煩。”
要是一腳能把他踹下去,楊雨稀會毫不猶豫這麽做。
霍決突然問席停雲,“何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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